我討厭我哥簡玄。
他總是拿著戒尺打我的手心。
沉聲問我：「知錯了嗎？」
直到我媽帶回了我的親哥哥林琅。
他第一次向我低下了頭。
「純純，不要趕哥哥走好嗎？
「求你。」
1
我緊閉著眼。
戒尺重重地打下，聲音響脆。
好痛。
「知錯了嗎？」
低沉的嗓音響起。
我睜眼。
簡玄瞳仁漆黑，鼻梁高挺，五官精致。
我反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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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玄你有病嗎？我根本沒有早戀！」
「我隻相信我看到的。
「你左手摸了他的校服，他的臉頰，他的睫毛。」
我握緊手心，盯著簡玄。
看到的就是真的嗎？我喜歡一個 gay 幹嗎？
可心裡的怒氣讓我繼續不服氣地頂嘴。
「是！我不僅摸了我還想親他！就算我真的和他早戀了又怎麼樣！」
簡玄眸色變得更深，握著戒尺的手不斷收緊。
我繼續向他開火。
「嗯您厲害，學生會會長，官大，年級裡那麼多談戀愛的，憑什麼隻罰我一個人？」
「你是我的……妹妹。」
「我寧願沒有你這個哥哥！」
咔嚓一聲，開門聲打斷了我們之間的談話，魏女士走了進來。
後面還跟著個高個兒紅發棒球服帥哥。
「介紹一下，這是林琅，你的親哥哥。」
2
晚上簡玄來了我房間。
他穿著黑色真絲睡衣，襯得皮膚特別的白。
「伸手。」
我半躺在床上伸出手，仔細地觀察簡玄的臉色。
眼尾沒有紅，眉頭沒有皺。
奇怪，對於他不是親生的這件事他好像沒有任何反應。
清涼的藥膏順著簡玄的手塗抹在我微紅的手心。
很舒服。
「簡玄，你是假的，知道了吧？」
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簡玄頓了一下，繼續手上的動作。
「不管怎樣，我永遠都是你哥。」
我推開簡玄的手。
「隨便，反正我又不叫你哥。」
他下颌線繃緊，半晌，啞聲著說：
「簡純，你乖點，我會擔心。」
……
「其實我也沒奢望過，畢竟你從那次之後就沒喊過我哥哥了吧。」
「簡玄，這是你欠我的。」
「嗯，我知道。」
3
第二天，我提早喊了林琅起床，和他一起上學。
他一頭紅發非常張揚，配上雕刻般的五官，極具侵略性。
「不等他？」
林琅語氣遲疑。
我搖搖頭。
林琅轉到了我們班，恰逢月考。
一個周末過後，我和林琅雙雙站在了成績公告榜前。
我習慣性地從後面看起。
沒想到先看到了林琅的名字。
「哥，你這是？」
我轉過頭看向一笑就露出虎牙的林琅。
「妹，哥超常發揮了，倒三。」
他伸出了細長的手指指著成績榜。
「妹，咱倆挨著呢，你倒四。」
……
我氣得閉眼，一抬頭就看見簡玄站在遠處看著我。
他的身高實在太過優越，光華內斂，鶴立雞群。
學校的廣播循環播放著。
「恭喜高三年級一班的簡玄再次在九州聯考中獲得全省第一名。」
林琅也注意到簡玄，伸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低下頭在我耳邊說：
「再怎麼說，成績有哥墊底，進步了一名吧，哥帶你去玩。
「不要不開心。」
我時常感嘆，血緣真是這世界最奇妙的東西。
我從沒跟林琅說過我和簡玄的過往，他也沒有問我。
隻是知道我討厭簡玄，他就完全站在我這邊。
「好，我要吃超級辣的火鍋。」
我扯下林琅的手，握住他兩根手指，笑著牽著他一起走。
4
晚上我一個人回了家。
我一直知道林琅在晚上總是會消失一會兒，我沒有問他到底在做什麼。
就像他不問我和簡玄都發生過什麼一樣。
站到門跟前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又忘帶了鑰匙。
「書包給我。」
我轉頭簡玄一身整潔的校服站在我身後。
說實話，真的挺帥挺完美的。
但是我討厭他。
我做夢都想把他趕出這個家。
「不重嗎？」
簡玄伸手卸下了我肩上的書包，他一邊單手開門一邊問我。
「跟他去哪兒了？」
我靠在牆邊照舊頂嘴道。
「要你管。」
簡玄的側顏很漂亮，很像我在數學題上做過的一道黃金比例。
「你從小到大都是我管大的。」
我愣了一下。
腦海中閃過許多彩色的記憶。
咔嚓一聲，門被打開，簡玄收拾好東西便去了廚房。
我都不用想，那些菜肯定都是我愛吃的，簡玄就愛幹這些事。
我躺在沙發上，看著明晃晃的燈光思緒萬千。
在外人看來甚至在爸媽眼裡看來，簡玄絕對是個妹控。
他寵我寵到沒邊，我的生活起居都是他負責的。
就連他每次出去競賽都會給我帶禮物。
我說一，簡玄就絕對不會說二，除非涉及早戀的紅線。
小時候呢，爸媽總是不在家。
簡玄就包攬了我整個童年。
我被外面的小孩搶走蝴蝶結哭著回家找簡玄哭。
簡玄抱著我哄，說哥哥在，不怕不怕。
第二天頂著兩個大熊貓眼笑著把蝴蝶結別在我頭上。
「我的妹妹最漂亮了。」
……
「純純，醒醒，吃飯了。」
我坐起身，扭過頭偷偷擦了眼角的淚水。
簡玄還穿著圍裙，一股人夫味。
如果簡玄當爸爸的話一定也很合格。
簡玄夾了糖醋小排到我碗裡。
「多吃點長身體。」
我吃入口，抬眼。
「簡玄，很難吃。」
簡玄不惱，淡淡一笑，眼尾的淚痣也跳躍起來。
「我下次努力。」
「沒有下次，這不是你的家，你遲早要走。」
……
5
晚修結束，我在學校沒等到林琅。
卻看到了宋明珠像一條小尾巴一樣跟在簡玄的身後。
宋明珠是簡玄的同班同學，長得漂亮，成績也好，常年第二。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一高一矮的影子在地上緊密地貼在一起。
好般配。
不知怎的，看著他們馬上就要到校門口，我竟然生出了躲起來的想法。
我慌亂地跳進校門外的花叢裡蹲下。
「學長，你今天不送你妹妹回家嗎？她好像是跟那個紅發轉校生走了。」
「你先回家吧，不早了。」
簡玄的語氣冷淡中帶著疏離。
「那學長你呢？」
「我？抓一隻喂不熟的小貓。」
學校附近哪有貓？
下一秒我就感覺脖頸後面一陣清涼，簡玄竟然直接提著我的後衣領把我拎了起來。
「簡玄！你輕點！」
「別動。」
簡玄低頭，深邃的目光專注地看著我，慢慢向我靠近。
或許是距離太近的緣故，我甚至可以感受到簡玄的鼻息。
「躲起來幹什麼？
「臉怎麼這麼紅？發燒了嗎？」
說著簡玄就伸手覆在了我的額頭。
我像是得了應激反應一樣，推開他低下了頭。
「別隨便動我。」
「林琅可以，我不可以？」
簡玄的語氣很怪，我沒聽出來他到底是在反問還是在陳述。
我抬頭。
「他是我親哥，你又不是。」
簡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他拿過我的書包背在肩上向家的反方向走了過去。
「走，看你親哥有沒有被人打死。」
我知道，那裡有江海市最大的夜店——人間天堂。
……
6
空氣中彌漫著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燈光昏暗絢麗，音樂震耳欲聾。
簡玄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來，我一個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
他轉過身，指尖輕輕揉了揉我的額頭。
低下頭掏出口罩為我戴上。
他目光下斂，長睫毛微微掃下來，左眼睑處，有一顆淺淡的淚痣。
「跟緊哥哥，嗯？」
我不自然地捏緊口罩，瓮聲瓮氣地說：
「知道了，你快走。」
簡玄在轉過頭的瞬間極其自然地牽起了我的手。
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跟在他的身後，沒有人敢靠近我們。
有人在跟他打招呼，說著什麼簡少。
簡玄這種好學生也混夜店嗎？
……
808 包間的門打開，一地狼藉，碎掉的酒瓶，四處滾落的水果。
以及穿著服務生服裝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林琅。
我甩開簡玄的手，衝過去查看林琅的情況。
林琅整張俊臉幾乎被打成了豬頭，眼睛高高地鼓起，鼻子下還有未幹的血跡。
「哥！你睜眼，你看看我，你沒事吧？」
林琅緩慢睜眼，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包……沒事的。」
「發生什麼事了？」
林琅撇過頭不願意說。
咔嗒。
打火機的聲音傳來，我扭過頭看靠在牆邊的簡玄。
他深吸一口，把煙取下來夾在指尖，煙霧彌漫，目光盯著林琅。
「那我來說？
「我倒是好奇你這個年紀需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這些天你瘋狂收那些富婆的小費已經引起原住民的不滿了，你清楚吧。」
我看向林琅，林琅也沒害臊，坦白說：
「我確實挺需要錢的。」
「我奶奶需要手術……」林琅偏過頭看向簡玄，扯了扯受傷的嘴角笑了，「不過今天，謝了。」
我扶著林琅想把他扶起來，卻被簡玄拉到一邊。
「他腿又沒傷。」
我甩開簡玄。
「我願意照顧我親哥。」
林琅一笑，搖搖晃晃站起來摸摸我的頭。
「好妹妹，不過哥自己能走，別把你衣服弄髒了。」
7
我執拗地扶著林琅回了家，簡玄就跟在我們身後。
林琅簡單處理了一下就睡下了。
我看林琅睡熟了才悄默默從他房間退了出來。
我明白這件事情發生的根本原因其實還是林琅根本沒把這裡當成是他真正的家。
他還沒有適應。
他隻會奉獻，不懂索取。
我更明白按簡玄在夜店那樣的號召力，他是完完全全可以提前告訴林琅避免他受傷的。
可是他沒有。
他控制了讓林琅，讓他既能受到教訓又對他感恩戴德。
我抬頭，簡玄又等在我房間門口。
我裝作沒看見他伸手想開房門，卻被他的大手握住。
「滾。」
簡玄不為所動，隻是用低沉的嗓音訴說著。
「純純，我也會難過，你知不知道。」
我抬眼。
「簡玄，你信不信我告訴爸媽你抽煙喝酒混夜店？」
簡玄像是看見小貓亮牙齒一般輕笑了一聲。
「告吧，你開心就好。他們……要的是第一，其他無所謂的。」
簡玄伸手撥弄我額間的碎發，柔情似水。
我後退一步。
「你身上有煙味，很惡心，離我遠點。」
「就這麼討厭哥哥嗎？」
「嗯，畢竟你才是這個家的外人。高考結束後你就滾出這個家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不等簡玄回答，我重重關上了門。
用又厚又重的沉默徹底隔絕了我們。
手機屏幕亮起，是來自爸爸的微信。
【簡純！你簡直不可理喻！你看看阿玄的成績，再看看你！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
哦。
……
8
爸爸媽媽很少回家，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情人，但依舊維持這段腐朽的婚姻。
而我更加腐朽，在這樣支離破碎的家庭中還妄想得到父母的認可。
模考家長會按時進行。
我趴在圍欄上，沒有焦距地盯著一個點看。
「簡純，你的家長怎麼還沒來？」
班長詢問的聲音傳來，我回頭。
我的座位空蕩蕩的，隻有一張被風吹起來搖搖欲墜的成績單。
「他們被我氣死了。」
我沒有感情地說著，把嬌小可愛的班長嚇了一跳。
我微微一笑。
「對不起哦。」
「幹什麼呢妹。」
林琅的臉消腫了很多，恢復了一些顏值。
他跟我一樣趴在欄杆上，但顯然他的身高使他的動作非常憋屈。
沒有我自在。
「他們呢？」
我心裡有答案，但我還是想問。
自虐罷了。
「魏女士來看過一眼，就跟著簡先生一起去簡玄那兒做優秀家長發言了。
「不開心嗎？」
林琅側著臉伸出手戳我的臉頰。
我垂眼搖搖頭。
林琅把我摟到他懷裡，悄咪咪掏出手機。
撥通了鄉下奶奶的視頻通話。
幾乎是秒接。
奶奶慈祥的臉龐，花白的頭發，精神狀態很好，一點也看不出是需要做手術的人。
「奶奶，這就是我給你說的妹妹簡純，漂亮吧。」
我害羞地朝著奶奶問好。
奶奶嘴都合不攏。
「漂亮漂亮，像個洋娃娃一樣。
「啥時候把小純純帶到我們家，奶奶給你們包餃子吃。
「怎麼這麼瘦呀，要好好吃飯呀小純純。」
突然地，我的淚珠斷了線，我嚇得快速轉身埋進了林琅的胸膛。
林琅大手摟過我的頭，輕輕拍著。
「沒事奶奶，這兒風大，她沙子進眼裡了。不和你說了，我們老師來了。」
林琅的手沒停下，像哄嬰兒一樣一下一下拍著我的後背。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琅……我決定了……我要把簡玄趕出去……
「他們是一伙的……一直都是……」
9
晚餐桌上，這個屋子時隔半年第一次有了這麼多人。
簡先生坐主位，魏女士和簡玄坐一邊，我和林琅坐一邊。
簡先生的手機不停地響著，他拿起手機小聲哄了幾句聽筒裡的情人。
「你再等等，五分鍾，我馬上就去陪你。」
可餐桌上的菜還沒有被人動過一筷。
「喀喀，我說幾句啊，馬上你們就該高考了，你們自己抓點緊。阿玄就做得很好，爸爸很欣慰。
「簡純你看看你哥省第一的成績，再看看你，唉……」
我的腦子漲得發疼。
我深呼吸看向簡先生。
「爸，你給簡玄再找個房子吧，我害怕我和林琅拖累了他考狀元。」
「不會拖累。」
簡玄搶先回答了，他眸色深邃暗沉直直地盯著我看。
「聽你哥的，你哥願意幫助你們是好事，多向你哥學學。」
刺耳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像催命鈴一般，簡先生拿著手機就準備起身走。
「他不走，我就和林琅談戀愛，讓全校全小區都知道。」
「你敢！」
魏女士猛地拍桌。
「簡純，我和你爸現在不離婚不都是為了你們嗎！你想幹什麼！
「這麼多年學都白上了是嗎！」
林琅擔心地握著我的手，向我搖頭示意。
我卻直直地看著盛怒的簡先生冷靜道：
「我認真的。」
啪！一個巴掌扇得我歪過了頭。
「混賬！我欠你們的是不是？一群狼心狗肺的。」
說罷，他拿上車鑰匙摔門而去。
挺重的，感覺房梁都在顫。
魏女士也走了。
夜晚很寂靜，三個人的呼吸清晰可聞。
簡玄隱退到光的暗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到凌厲的下颌線。
「因為有了親哥，所以不需要哥哥了，是嗎？
「如果這是你想的，那我如你所願。」
……
10
我終於把簡玄趕出了家門。
當天晚上我在房間大哭了一場，林琅靜悄悄地蹲坐在我房間門口陪我。
時間過得很快，高考到了。
炎熱的，煩躁的，令人難耐的。
林琅考上了體育大學，我被安排去國外讀藝術設計鍍金。
簡玄考了理科狀元。
一切都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