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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風木歎 3748 2025-03-03 14: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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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爹娘死了,趙樂安害的。」


    我如實作答,言語中聽不出情緒。


    秦絳河訝然一瞬,追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我會自己來。」


    秦絳河遲疑一下,似乎下定決心,終於問出了。


    「周宗主,我也是你復仇的一環嗎?」


    我笑著點頭:「當然。」


    「不然秦將軍以為?」


    秦絳河稍有落寞。


    「我以為,你對我終究不一樣……」


    「我知你送那些奇巧是家國大義,但大梁有多位將軍,怎就送的偏是我的軍隊?」


    我笑道:「秦將軍,你怎知我沒送其他人呢?」


    「不過其他人隻知哀梨蒸食,而你識貨罷了。」


    16


    秦絳河勾出一個憨憨的笑。


    「周宗主,你、你叫我絳河就好,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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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逃也似的離開了。


    我並無扯謊,秦絳河也算懂我。


    當初研制籍車和連弩車,我知曉此物軍中堪以大用,便將成品偷偷送給了軍隊。


    從來不是因為喜歡某個人,而是喜歡我的國。


    都是大梁子民,我盡力所能及為大梁做些事,而一份好的武器,總能多一份勝算。


    護住這些將士,便是護住大梁山河。


    可一開始真正識貨的人,隻有秦絳河罷了。


    在將軍府休養幾日,木牛流馬已制出成功的第一批。


    而此時嶺南九寨餘孽蠢蠢欲動,大有卷土重來的架勢,今上已給秦絳河下了死命令,秦絳河半月後掛帥出徵,務必一舉肅清。


    隻是,木牛流馬術已傳出,我的存在就可有可無了,今上還會留著我這個江湖宗主嗎?


    正當我思考這個問題時,秦絳河突然出現,他手裡還拿著一件成色上好的青色衣衫。


    「周、周宗主,這個送、送你。」


    我驚喜接下,又回房中換上,才款款走出。


    秦絳河雙眼一亮:「周宗主,你穿這個真好看。」


    我捂嘴笑了。


    「秦將軍不必叫我宗主,叫我奇偃或者果果就好。」


    秦絳河詫異:「果果?」


    「嗯,是爹娘給我起的。」


    幼時,爹爹種了林檎,許久後接了好多朱果,上面還有白點,那果十分甜,我一日能吃三四個。


    娘親打趣我:「娃兒這麼愛吃果,就叫果果吧。」


    爹爹抱起我轉圈圈:「俺的果果要好好長大呀。」


    「果果要永遠和爹爹娘親在一起。」


    想起這些,淚水奪眶而出。


    「可惜爹娘不在了。」


    秦絳河替我拭去淚水,伸出長臂輕輕擁住我。


    我沒躲開。


    16


    五月二十五日,樂安郡主活蹦亂跳告了御狀。


    她那日除了挨三十鞭,沒受其他懲罰,至於她私設大牢的事則被今上一筆代過。


    甚至那三十鞭,大多都放了水。


    因為她是今上唯一的親侄女了。


    樂安郡主並不傻,相對她除了腦子裡都是秦絳河外,她還受過皇家最高等的教育。


    她能明白,今上並非重視我,而是重視木牛流馬。


    而今,木牛流馬已成,她相信今上不會放過我。


    於是,樂安郡主稱今上被我施了厭術,命不久矣,證據是我送樂安郡主的伶者中有個小人偶,小人偶上面有今上的名字。


    她稱我藐視君權,意圖謀害今上。


    今上歲數大了,最怕的便是這些,他下令要處死我。


    當然,這些都是其次。


    今上雖非徹底昏庸之人,但終究是皇帝,他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更不會允許被威脅。


    他不會留著我這個江湖宗主。


    我被關進了陰獄之中。


    陰獄是盛京三十二牢之首,進了這不死也得掉層皮。


    所謂:「魂飛湯火,慘毒難言。」


    樂安郡主很是得意。


    「周什麼偃,你便是奇偃宗宗主又能如何?如今你還不是要死了麼?本郡主說過,表哥隻能是我的,你徹底敗了。」


    我聽她笑完,才幽幽道:「趙樂安,還記得嗎?」


    「當初,可是你親手把木牛流馬送到陛下面前的。」


    「你還記得發生什麼了嘛?」


    樂安郡主突然按住牢門:「賤人,你是故意的?」


    「你如何說來著?我施行厭術,陛下命不久矣對吧。」


    「恭喜你,說對了呢。」


    我留給她一抹諱莫如深的笑容。


    樂安郡主瘋狂大叫。


    「你什麼意思?陛下怎麼了?」


    我負手而立,看著那抹西斜的日光。


    「字、面、意、思。」


    17


    五月二十六日,帝崩,九皇子登基。


    一切是一場合謀。


    五日前。


    我問秦絳河:「諸位皇子,誰可為君?」


    「九皇子,武能上馬定江山,文能提筆安天下,然生母隻是宮婢,難有出頭之日。」


    他與我看法一致。


    「秦將軍,你不覺得大梁需要一位新君了嗎?」


    秦絳河面露驚色:「果果,你想做什麼?」


    我再次嘆了一口氣。


    「秦絳河,不是我想做什麼,而是老皇帝一定不會放過我。」


    「這樣,我們打個賭,若我贏了,你順其自然即可,若你贏了,我什麼都不做。」


    秦絳河答應了。


    五日後,我被陷害入獄,擇日問斬。


    我贏了。


    秦絳河不再阻我。


    奇偃宗之所以被稱為江湖第一大宗,除了出神入化的機關術,便是門人眾多。


    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都有奇偃宗門徒。


    九皇子身邊有個護衛,曾受過奇偃宗恩惠,當了奇偃宗的門客,算是半個奇偃宗人。


    我託他傳了一封信。


    「殺了你父皇,我宗送你稱帝。」


    九皇子問:「貴宗何名?」


    護衛低頭答:「江湖第一大宗奇偃宗。」


    僅憑幾句話,九皇子自然不信,他便和護衛來見我。


    「若有絳河,願賭一次。」


    秦絳河行了個拱手禮。


    「葉寂然,你隨九皇子前去,必要時出手相助。」


    「好的,主人。」


    九皇子走後,秦絳河突然問道。


    「這個葉寂然,是奇偃宗的人?」


    「是啊。」


    「他叫你主人?」


    「對啊。」


    「好,我知道了。」


    我後來才知道,這家伙是吃醋了。


    九皇子回去後猶豫許久,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畢竟殺父不是一件光彩事。


    直到,他得知了一件事。


    18.


    九皇子生母是被老皇帝賜死的。


    至於犯了什麼罪,沒人知道,隻有一句帝怒而處死。


    但真相是,老皇帝一時風流欺了宮婢,不想宮婢有孕在身,在太後執意要求下,宮婢被立為了嫔,等九皇子出生後,老皇帝嫌棄宮婢出身,尋機會賜死了她。


    這件事,還是我從一個老太監那裡查到的。


    得知真相的九皇子,偽裝刺殺解決了老皇帝。


    老皇帝死了,再利用奇偃宗勢力左右朝廷輿論,外加秦絳河這位將軍,成功送九皇子登基。


    新帝坐上皇位後,問我想要什麼?


    「樂安郡主任我處置。」


    新帝答應了。


    用一個肆意妄為的郡主的命,來換大梁皇帝的位置,是一樁非常合適的生意。


    我再次來到了齊王府。


    「郡主,木鳶制好了,你怎麼不來看看呢?」


    樂安郡主躲著我。


    「賤人啊不,周宗主,表哥給你,表哥給你,我再不惦記了,你能不能放過我呀?」


    我搖了搖頭。


    「趙樂安,你還是不明白,我從來不是為了搶你表哥。」


    樂安郡主不解。


    「還記得麼,有對老夫婦坐著木鳶來了盛京城,偏偏就被你這個狠毒郡主瞧見了……」


    樂安郡主神情大變,她終於想起來了。


    「那是我的爹娘。」


    她瘋了一樣跑到秦絳河身邊。


    「表哥,救救我,救救我……」


    秦絳河甩開了她。


    「趙樂安,姑父姑母若是知你今日,定會親手打死你,你落此下場怨不得旁人。」


    我按住她,劃了她的手腕,把她丟到了木鳶上。


    「趙樂安,這個木鳶是我為你特制的,不用人操控,打開開關,它會永不止歇飛翔。」


    「去向我爹娘懺悔吧!」


    秦絳河站在我身旁,攬住了我的肩。


    「果果,節哀順變。」


    19.


    五月二十九日,盛京城門前。


    我著一身青衣,身後站著兩個人。


    「果果?」


    「哎。」


    「爹爹,娘親,我們走了。」


    我挎著二人僵硬的木頭臂膀,笑著向前走去。


    秦絳河沒來送我。


    這是我的決定。


    昨夜,我與秦絳河坐在一處。


    「果果,從你出現至始,是不是都是你的計劃?」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送伶者、送木牛流馬、設計害死老皇帝,到底是一環扣一環,還是根本就是一環?


    「秦將軍,偃師玩機關術,其實不需要弄清全貌,隻需要明白幾個關鍵節點即可。」


    「為人處世,亦是一樣的道理。」


    「趙樂安害我爹娘,我自是要復仇,而她有 2 個關鍵。」


    「第一是你,她喜歡你,你的態度能讓她癲魔,第二是老皇帝,這是她跋扈的底氣,拆了底,她便生死由我。」


    秦絳河仿佛不在意這些。


    「那我,可是你的意料之外?」


    我錯愕片刻,終究點了點頭。


    秦絳河唇角勾起,揚頭繼續喝酒。


    「秦將軍, 我明日一早離開盛京。」


    秦絳河急切道:「我去送你。」


    我歪頭一笑:「不必了。」


    他有他的廟堂使命。


    明日一早,秦絳河奉新帝旨意, 掛帥出徵。


    大梁山河在等著將軍披荊斬棘。


    酒入愁腸,化作一片無言。


    秦絳河沒有讓我留下的意思。


    他知道, 我不喜這盛京。


    我愛天高地遠的江湖。


    一壺酒喝盡,秦絳河直勾勾看著我。


    「果果, 我一定會去尋你, 請你等我一等。」


    我不知是否喜歡秦絳河, 我甚至從未喜歡過男子,可我不得不承認, 他終歸是不一樣的。


    知音難尋,知己難覓,隻盼他日故人再相逢。


    「萬奇山盡頭。」


    秦絳河頓時笑容滿面。


    「好, 我一定會去!」


    20


    七年後。


    「主人, 宗門前來了一人, 點名要見你呢。」


    葉寂然嘰嘰喳喳道。


    當初, 我把葉寂然埋在趙樂安身邊, 又讓他助九皇子, 秦絳河偷偷和九皇子商量留下葉寂然。


    可在我一人出城那一日,秦絳河還是叫回了葉寂然。


    我們一道回了奇偃宗。


    時光荏苒, 白駒過隙,我做的爹娘越來越像了。


    一舉一動都很鮮活。


    可是, 還是不一樣, 怎麼做都不一樣。


    我嘆了一口氣。


    「早歲已形風木嘆, 餘生永廢《蓼莪》詩。」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


    我想爹娘了。


    我想告訴二老,我有好好照看老家。


    我做得這般好, 回來看一看吧。


    爹爹從前是大梁的兵,退出行伍後和娘親留在老家,為老家的人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我所謂的家國大義,不過是爹爹和娘親一生的注解。


    隻是我也有悔。


    我該不容二老拒絕,早日接二老上山。


    如今子欲養而親不待,隻留木頭人無情地叫著「果果」。


    淚水不覺流了滿面。


    正當這時,葉寂然告訴我, 宗門前來了人。


    我拭去淚水,與他一同前去查看。


    我想是尋釁滋事之人,卻不料, 是熟悉的月白。


    「果果, 我回來了。」


    秦絳河負手而立, 眉眼如畫,笑得如沐春風。


    「秦將軍?」


    「喂,木頭人在哪呢?」


    「作(」「我已不是將軍, 還望果果宗主能收留我。」


    我才知曉, 大梁邊境已平, 百姓安居樂業。


    秦絳河主動交還兵權。


    新帝問:「絳河,你如此年輕,怎就解甲歸田?」


    秦絳河俯身長拜。


    「秦將軍守河山, 秦絳河守一人。」


    守一人而終身,寄餘生而予果。


    「果果,以後由我陪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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