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庶母將我與庶妹在襁褓中交換。
她為嫡,我為庶。
她嫁入國公府,我被許給窮書生。
後來敵軍來犯,屠殺皇族,她身為長公主之女死於亂軍刀下。
而我夫君卻搖身一變,成為敵軍首領,登基為帝,尊我為後。
再次睜眼,到了媒人上門提親那日。
庶妹毫不猶豫地當眾揭露自己的身份。
她說,她要嫁給窮書生。
1
「女兒身份卑賤,不配嫁入國公府!」
顧音婉突然跪伏在地上,大聲道。
今日侯府中甚是熱鬧,兩位媒婆同時登門求親,黑壓壓地站了一屋子的人。
顧音婉可是侯府嫡女,在京城貴女中是數一數二的尊貴。
她說自己卑賤,不就等於變相拒絕婚事了。
國公府家的媒人,瞬間垮起了臉。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大夫人低聲斥責,不住地給她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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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的婚事,大夫人很滿意。
顧音婉看了一眼角落的我,嘴角揚起一抹勝券在握的笑。
「當年母親與趙姨娘一同生產,她買通了穩婆,將我與顧知念互換,其實她才是侯府嫡女。」顧音婉伏在地上說。
什麼情況,怎麼和前世不一樣了?
顧音婉不是一心想要攀高枝嗎,如今高枝就在那裡,她倒不願意了?
大夫人到底是宮裡長大的,臨危不亂,立即讓人將媒婆請了出去,屋內隻留下內宅女眷。
顧音婉明顯有備而來,將當年接生的穩婆也找來作證,證明我才是侯府嫡女。
此時大夫人已經被氣得七竅生煙,她一言不發怒視著趙姨娘。
顧音婉解釋自己剛知道身份,她不忍我明珠暗投,便自作主張當眾說明身份。
大夫人發落了趙姨娘,將她打得半死又發賣到最低等的窯子裡。
可她對顧音婉終究有感情,還允許她住在原來的院子。
如今媒人還在外面,大夫人有些犯難。
「女兒身份卑賤,還請母親將我許給蘇家。」顧音婉又跪求。
大夫人猶豫:「可蘇家貧寒,我怎麼忍心讓你……」
「女兒願意!」
大夫人拗不過顧音婉,也是為了侯府的面子,隻好答應她的請求。
顧音婉離開時,在我耳邊得意地笑了一聲。
「姐姐,恭喜了。」
此刻我可以篤定,重生的不止我一個,還有顧音婉。
她今日這番做派,為的就是與我換婚,她嫁給窮書生,我嫁入國公府。
可她怎知,我的那條路就不兇險呢?
2
我是重生的,一直到死時才知道我才是侯府嫡出。
前世我因是庶出,自小備受苛待白眼,經常被姨娘和顧音婉毒打。
因蘇家救過父親性命,父親為了報恩便許諾將家中女兒嫁給他。
蘇家貧寒,我這個不得寵的庶女便被塞去還人情。
蘇湛家徒四壁,婚後我賣繡品供他讀書,他日日早出晚歸,卻幾年都沒考上,家裡也愈發艱難。
與之對比的顧音婉成為風光的國公夫人,每每見到我都要炫耀一番。
後來敵軍兵臨城下,我勸蘇湛出城避難,誰知他搖身一變,成為叛軍統領。
他說當今聖上昏庸無道,百姓苦不堪言,他要取而代之。
蘇湛去草屋接我進宮,抱著我輕聲許諾:「三娘,跟我進宮,做我的皇後。」
我實在是有些怕,可我更不想離開他。
民間都說蘇湛來位不正,他愈發敏感多疑。
欽天監佔卜說蘇湛會死在前朝皇室血脈的手中。
他立即下令屠殺前朝皇族,但凡有一點血脈關系的都不能放過。
國公府明哲保身,痛快地將顧音婉交了出去。
她和身為長公主的大夫人一起被斬首示眾。
臨死時顧音婉大喊她的身份是假的,侯府真正的嫡女是當今皇後。
當時我的大皇子已經五歲,蘇湛聞訊而來,不論我如何哀求,他都堅持要將大皇子溺死。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就是世上存活的唯一前朝皇室血脈。
殺了蘇湛的使命,在我肩上。
我掏出簪子扎在蘇湛的頸間,被侍衛一劍穿胸。
一睜眼,我便回到了議親那日。
顧音婉死時我剛被封為皇後,她一定是覺得與我互換身份,她就能成為蘇湛的皇後。
真是愚不可及。
3
一轉眼便到了出嫁的日子。
大夫人心疼顧音婉,擔心她嫁過去受委屈,不惜逾矩給她備了豐厚的嫁妝。
不過規格並未超過我這個嫡女。
如今我的身份與之前有天壤之別,大夫人親自教我宮中規矩,很是嚴厲。
她怕我嫁去國公府丟了她的人,可我樣樣規矩都做得好,讓她頗為意外。
臨出閣的前一晚,大夫人來我房中將太後賜給她的玉镯送給了我。
「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我是委屈的。
大夫人明知趙姨娘對我的苛待,卻不聞不問。
在他們眼中,隻有嫡出的才是最尊貴的,而庶出的就如同蝼蟻,可以隨意輕賤。
這枚玉镯如今看起來是寶貝,日後卻是燙手的山芋。
顧音婉覬覦這枚玉镯已久,得知大夫人給了我,氣得找上門來。
「把玉镯還給我,母親之前就答應要給我的!」
我乖乖將玉镯交給她,態度懇切:「既然姐姐喜歡,那就拿去吧。」
可這話到了顧音婉耳朵裡,倒像是我在炫耀自己首飾多,可憐她一樣。
顧音婉收下镯子,陰狠地瞪著我,厲聲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不用你猖狂,你遭罪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我實在不明白,前世殺了她的是蘇湛,可她好像更恨我一點。
侯府一日嫁二女,是京中鮮少能見到的熱鬧。
隻是身為嫡女的我嫁妝足足有十裡紅妝,而顧音婉的即便大夫人為她添置不少,也與我相差甚遠。
國公府迎親的隊伍氣派華貴,蘇湛隻借了一頂老舊的花轎。
我們各自坐進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花轎,吹吹打打向相反的方向離去。
4
我嫁的郎君賀祈是國公府獨子。
前世我隻在娘家見過他幾面,不過他在京中卻人人盡知,是出了名的紈绔。
顧音婉為了討好賀祈,婚後也縱著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甚至幫他欺上瞞下,因而國公夫人對她愈發不滿。
後來蘇湛要人,國公夫人毫不猶豫地就把人交了出去。
看來我想要在國公府立足,還是要得到長輩們的認可。
房門哗啦一聲被推開,我聽到有人步履不穩地走了進來。
「你們別走!繼續喝!」
蓋頭被掀開,玉冠錦衣、唇紅齒白的公子哥紅著臉彎腰定睛瞧我。
「不對,你和媒人給我的畫像上的女子長得不一樣!」賀祈傻笑,「你生得更美,就像天上的仙子。」
我在心裡暗道了一聲,傻子。
「神仙算不上,奴家確實會些黃老之術,能參破天機。」
「小爺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我故作神秘地說道:「郎君隻管命人搬幾個水缸去祠堂,等著便是。」
賀祈雖然對我將信將疑,可他還是命人去搬水缸。
算著時候水缸才剛填滿,下人便來回稟說祠堂走水了,賀祈趕緊帶著人去救火。
國公府財大氣粗,為了慶祝賀祈新婚,煙花不要錢似的放了一晚上。
火星子飛到祠堂屋頂上,瞬間燒了起來。
前世賀家祠堂也著了一場大火,將所有祖宗牌位燒了個幹淨,當時有傳言這樁婚事不妥,惹得祖宗震怒。
顧音婉為此好一陣子抬不起頭來。
賀祈回來得很快,一進門就撲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娘子!你還真是神仙!」
幸而有我讓他們準備的水缸,火勢剛起就被熄滅,祠堂安然無恙,甚至都沒驚動國公夫婦。
我將他拉起來,鎮定自若地點點頭,隨意捏了捏手指尖,緩緩道:「此劫已化,國公府今後便一切順遂了,隻是郎君你……」
賀祈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三年後郎君會有大劫,不過隻要你聽我的,我定助你逢兇化吉。」
「我都聽娘子的!」
我看著他清澈愚蠢的眼神忍俊不禁,幸好賀祈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不然我還真不好忽悠。
我蹺起二郎腿,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他。
「第一,把你的蛐蛐籠子扔了,明日起開始讀書。」
賀祈欲哭無淚,小聲嘟囔:「若我用功讀書,肯定要被我那些兄弟們笑話的。」
「是嗎?若是我沒聽錯,今日放榜的武狀元,好像就是你的好兄弟的霍公子。」
「霍成德這個混賬!」
我讓賀祈讀書,並不是真的指望他考取功名,畢竟他有蔭封,就算一輩子不上進也衣食無憂。
我要的,是讓國公府裡另外一個人看看我的立場。
新婚頭一日拜過高堂後,賀祈就被我趕去念書,他對此敢怒不敢言。
午後管家便將對牌鑰匙給了我,說是國公夫人的意思,她這是將管家權給了我。
第一步計劃,在國公府站住腳跟,還算順利。
可我不會一輩子待在這裡,要趕緊為下一步籌劃。
5
三日回門,賀祈一早便巴巴地為我備下重禮,與我一同回娘家。
我們婚後一直沒有圓房,我告誡他在大劫前一定要戒淫戒嗔。
所以他對我,倒是恭敬多過夫妻情意。
國公府的車駕連帶著裝禮物的馬車將巷子堵得水泄不通,我瞧著直肉疼。
若是這些錢,都進了我的腰包該多好。
蘇家的馬車是顧音婉的陪嫁,連個馬夫都沒有,還是蘇湛親自趕車來的。
顧音婉親昵地挽著蘇湛的手臂下了車,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大夫人的目光在我與顧音婉之間徘徊片刻,終究是向我走了過來,一把拉住我戴著鎏金镯子的手。
兩位女婿一起見過侯爺和大夫人。
蘇湛樣貌生得極好,即使穿著布衣也擋不住周身清貴的氣質。
在他變成瘋子前,一直以溫潤君子的樣子示人。
大夫人慈愛地看向賀祈,有些擔憂道:「我這女兒禮數不周,恐惹得國公夫人不快,還請姑爺別見怪。」
賀祈反應很快:「嶽母哪裡的話,我娘特別喜歡娘子,新婚頭日便把管家權給了她,如今這家裡上下都聽她的。」
「什麼,他們把管家權給了你!」顧音婉尖銳的聲音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