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父母是玄武一族。
他們親自將我送到天上，並對帝君爹警告道：
「我們雖然把淡淡送了回來，不代表我們認可你是她爹。她要是在你這裡不能過得稱心如意，哼哼，你須曉得後果！」
玄武一族坐鎮北方，強大無比。
佔據我位置的假千金緊急撤回一條警告。
「已老實，求放過。」
1
我，玄淡淡，是玄武一族最活潑的小孩。
打小我就知道我和其他玄武不一樣。
我的養父母推測，我可能是太陽玄鳥一族。
而這一族，最有名的莫過於執掌天庭的帝君。
十二歲這年，我的體徵越來越明顯。
它們便差人帶信，前往天庭問詢。
帶信人回來說：「帝君言道，此前確遺失過一枚玄鳥蛋。但那枚蛋他親眼所見被打碎，故絕非他族人。」
養母玄音把我拎起來瞅一瞅：「不是最好。」
可半年後，一隻本該繼續巡遊的玄鳥卻落在養父母的駐地。
Advertisement
沒過多久，我就被叫去。
養父玄沉招呼道：「淡淡過來，這位自稱你哥哥，是來尋你的。」
身著錦衣的男子對我笑笑：「在下央桓，奉父命來接妹妹。」
我緊張地看向養母。
養母點點頭：「他是帝君的第二個子嗣，應是你的親戚。」
養父說道：「帝君之前的口信，可是篤定得很，揚言淡淡並非他的族人。」
央桓解釋道：「這涉及玄鳥一族一樁舊事，其中種種不便外傳。」
養母問道：「接淡淡回去，帝君準備了什麼規格的宴席？」
「這……」央桓遲疑道，「今年夏初是央芷妹妹的化形儀式，故不做接風。」
突然之間，養父的眼神沉下來：「太陽玄鳥也是大族，帝君更是貴為天庭之主。就這樣讓我女兒不聲不響地回去？」
央桓霎時間汗流浃背：「絕無此意，待央芷化形儀式後，我們一定會補上。」
養父的蛇眼中寒氣四溢：「這些是能夠後補的嗎？」
養母的臉色也冷下來：「守衛何在？把他轟出去。我家淡淡脾氣好，若是跟他回去，不定要吃多少虧。」
於是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我這個便宜「哥哥」直接就被趕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養父問道：「淡淡，你想回去嗎？」
2
我搖頭道：「這就是淡淡的家，淡淡不想回去。」
養母輕撫我柔順的羽毛：「可你是太陽玄鳥，天空才是你的歸宿。」
我遙望天空那一輪太陽遠去，說道：「淡淡就在家的上空飛，爹娘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半月過後，帝君下詔，要以最高規格迎回自己的女兒。
受到火鳳一族的強烈反對。
養母說道：「央桓走後我去打聽了。自你失蹤後，黑耀之位空缺。帝君因此從火鳳一族過繼了一個女兒。她乖巧伶俐，甚得寵愛。不日便要進行化形儀式，徹底入主黑耀宮。」
她看著我，問道：「淡淡，這本該是屬於你的。你想要回來嗎？」
我看著她：「淡淡不想。淡淡不想離開阿娘。」
她輕聲笑道：「傻孩子，玄武雖強，卻無法解決你身體內的病症。玄鳥若想久存，必須修行本族秘法。我與你阿爹已經商量好了，先將你送回。若你過得不順心，哪怕是踏破天宮，也必尋你回來。」
我將頭埋在養母溫暖的懷裡：「阿娘，阿爹呢？他去哪裡了？」
她笑笑：「你阿爹去求長老了，在你回天宮之前怎麼也得把你落在咱們的族譜上。」
3
一月後，玄武湖。
大長老睜開眼睛，厚重的龜甲長滿青苔。
「今，玄武歷一萬八千九百五十七年。
「特將玄音、玄沉之女玄淡淡刻入族典。
「此生此世，皆為玄武一族。
「請族典！」
一個碩大的比島嶼還大的龜殼緩緩分水而出，上面鑲嵌著無數的龜殼甲片。
甲片上是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養父說道：「淡淡，你身上並無龜甲，但你是我的女兒，來我身上取一片龜甲，拿去刻你的名字。」
我遲疑著走上前。
養母看著我：「淡淡，你要是不想用你阿爹的，就來取我的。」
我不再猶豫，拿利器在養父身上鑿出一片巴掌大的龜甲。
刻下自己的名字——玄淡淡。
然後親手將之嵌在族典上。
大長老說道：「禮畢！請族典歸位。」
「玄淡淡，玄音孵化了你三年，你的名字也刻在玄沉的龜甲上。縱你血脈不同，老夫也認你是我玄武一族的種。
「出門在外，莫落了玄武一族的威風。
「有理沒理，都要時刻記得，背後是北方的蒼茫大地。」
我點頭道：「玄淡淡謹記於心！」
4
半月後。養母為我梳好羽翼。
「我家淡淡真漂亮啊。此去天上，一定會驚豔四方。」
我說道：「阿娘，等我學到了功法，就即刻回來。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輪急促的太陽，那就是我。」
她摸摸我的頭：「好，阿娘時刻盼著。」
養父站在我不遠處，沉默不語。
過了不久他說道：「差不多了，該啟程了。」
我趴在他背上，一如往常。
一路朝九天而去。
路上多見奇珍異獸，紛紛向天上去。
一打聽，便都是來送賀禮。
來慶祝帝君之女失而復得。
還有就是為了兩月之後央芷的化形大典而來。
另有就是來瞧熱鬧的。說兩女必有一爭，一邊是親生女兒，一邊是疼愛的養女。
「嘖嘖，不知帝君會讓誰入主黑耀宮。」
「難猜。」
……
一路上，頗見了一些物和事。
終於到了北天門。
一個火爆的女子站在此處，遠遠地就盯上了我。
「身為太陽玄鳥，居然不會飛，讓一隻烏龜駝你上來，實在可笑。」
5
我不認識她，但也猜得出她的惡意從何而來。
那個素未謀面的央芷，便是一切的導火線。
除了我的帝君父親，很多都不想我回來。
似乎我一回來，便會去爭那些本該是屬於我的東西。
可我早已走在另一條人生道路上。
他們不明白我之所求，不是來當什麼公主，更不是為了什麼黑耀之位。
我看著她：「首先，我們這一族有名字，不是烏龜，而是玄武。
「其次，我阿爹背我上來並無不妥。
「再其次，我玄淡淡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6
女子輕笑：「果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難怪帝君不顧反對也要為你舉辦認親大典。玄武一族我惹不起，您請進吧，公主殿下。」
養母眨了眨眼睛，渾身一股陰冷之氣。
「不知道你在陰陽怪氣些什麼？我家淡淡就是尊貴。她不需要太陽玄鳥的身份來為她增光添彩。不服？憋著！」
女子氣道：「你！」
養母瞪道：「你什麼你？想打架我奉陪，小嘴一張顯得你能？」
養父化作人形牽著我的手，對養母說道：「行了，咱們又不是上來吵架的。少說兩句，見到帝君再說。」
女子氣得咬牙切齒，偏偏又不敢發作，隻好看著我們離開。
天宮之中，樓宇萬千，各有風格。
有倚樹而醉，執子對弈之客。
亦有唱詩放歌，泛舟遊於天河之人。
而星光璀璨拱衛之處。
便是帝君理事之所。
門外的星宿見了，忙迎上來：「這位想必就是淡淡公主，在下壁水貐，奉命相迎。」
我看著他，眨眨眼睛，說道：「我好像見過你。」
他衝我笑笑：「我常在北方，公主仰望星夜，我就在其中。」
養父說道：「在二十八星宿中，壁水貐是北方七宿之尾，與我族是友鄰。」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壁水貐笑道：「請三位隨我進吧。」
到了理事所內部，隻見恢宏大氣，似走不到盡頭。
壁水貐說道：「帝君雖日夜操勞，但仍對淡淡公主時刻掛念。此次認親大典，神界之內，基本是請遍了。更是特許，從無極園摘果，大宴賓客……」
養父點點頭：「無極果是個好東西啊。」
養母說道：「虛頭巴腦。既然這麼牽掛，沒見帝君親自飛來看淡淡呢。」
壁水貐一時語塞，說道：「想必帝君有自己的考慮。」
養母翻了個白眼：「行了，你也不用為他找補。誰心裡還沒杆秤呢？」
壁水貐擦擦額頭不存在的汗，帶著我們來到了中天殿。
我忐忑不安地走進去，看到了正在處理事情的帝君爹。
其形貌威嚴。
袍服之上，繪有山川湖泊、日月星辰，囊括四海，乃至眾生。
他抬起頭，看著我，說道：「歡迎回家。」
7
他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啊。
我結結巴巴，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種既親切又陌生的感覺，讓我本能地躲在養母身後。
帝君笑笑：「看來這孩子還是更親你們一些。」
養母驕傲地說道：「那當然。」
帝君溫和地說：「兩位也請坐吧。」
待入座之後，養父說道：「我們兩個今天過來，除了送送淡淡，主要還是想和帝君說幾句話。
「好聽的、不好聽的，您都聽著。」
帝君衝壁水貐招手：「泡幾碗茶來。」
養母說道：「不必了，我們自帶茶水。」
玄武的龜甲是天生的儲物法器，能容納頗多物件。
她取出北地特有的千雪茶：「我隻喝得慣這個，喝別的咳嗽。」
帝君點點頭：「好。」
他對壁水貐說道：「你且先退下。」
待壁水貐走後，養父說道：「我們雖然把淡淡送了回來，不代表我們認可你是她爹。
「她雖為玄鳥，但名字已經刻在了我們玄武族的族典上。
「是你的孩子，更是我們的女兒。
「我們把她送回來，是希望她過得更好，而不是更不好。
「她要是在你這裡不能過得稱心如意，哼哼，你須曉得後果！」
帝君看向養父，問道：「這是玄武族的意思，還是你們的意思？」
養父笑笑：「這隻是父親之間的交流，帝君不要多想。」
帝君沉默片刻：「淡淡是我的女兒，我自然不會虧待她。
「隻是黑耀之事想必你們也知道，我很難去做這個決定。」
我看著帝君爹：「我不要黑耀宮。」
8
他波瀾不驚的面容總算有了一絲驚訝。
「淡淡，你清楚黑耀宮的意義嗎？」
我點點頭：「黑耀於周天星辰，是三大從位之一。其遙接中宮，下轄天河，領星神衛。是權勢，也是力量。」
他頷首：「一點不錯。」
我再次說道：「我不要黑耀宮。」
他問道：「那你想要什麼？」
我輕喃道：「難道我回來，就非得要些什麼嗎？」
9
養母說道：「帝君，淡淡的話你也聽到了。淡淡就是個單純的孩子，沒那麼多復雜的心思。我們也沒教過她那些歪七扭八的事。
「我們一直視她為己出，所以也請你好好對她。」
帝君點點頭：「我會的。」
第二天，我還沒醒，就聽到一陣吵嚷聲。
「妹妹在哪兒？我要看妹妹。」
「三公主，淡淡公主還在休息呢。」
……
我睜眼出門，便見一隻玄鳥撲將過來。
「妹妹，我是你三姐啊。」
我結巴道：「三……三姐。」
她笑得開心：「乖乖乖，三姐給你買糖吃。」
我局促道：「我不吃糖。」
自來熟的三姐拉著我：「不吃糖那就買別的。放心，三姐有的是錢，別怕。」
不知不覺間，就隨她到了集市上。
我倆皆已化作人形。
她高興地說道：「你要是不回來，這裡可沒現在熱鬧。四面八方的來客會聚於此，不來逛逛就太可惜了。」
一入內，叫賣聲不絕於耳。
三姐性格活潑，帶著我四處亂竄。
「這個糕點，妹妹一定要嘗嘗。我前年吃過，至今念念不忘。
「這個釵子不錯，妹妹戴著一定漂亮。
「絕了！妹妹快來看，這雜技沒幾百年練不出來。」
……
不到一個時辰，我身上已經掛滿各式各樣的物品。
吃的、喝的、穿的、戴的……應有盡有。
我說道：「三姐別買了，我快拿不下了。」
她拍了拍腦門兒：「瞧我這腦子，還差一件儲物法寶呢。」
於是又帶我去琳琅閣買了一個空間镯子。
我向她道謝：「謝謝三姐。」
她笑道：「姐妹之間說什麼謝字，自從爹說你要回來，我就天天盼著。以前你還是蛋的時候，我還照看過你呢。哎呀，圓圓滾滾的，三姐瞧著心都要化了。」
說到這裡，她的臉色一變：「那個偷蛋的賊，殺他萬次也不為過！」
我問道：「三姐可以講一講這個事嗎？」
對於自己的曾經，我還是比較好奇。
三姐朝遠處看了看：「走吧，選一個僻靜的地方，三姐給你講講。」
10
「天地素有四靈之說。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而在這四靈之上，便是我們太陽玄鳥。
「有傳言說：食玄鳥蛋液，可治愈所有病症。
「於是有铤而走險者，不擇手段來偷蛋。
「當時負責看護你的大哥，醉酒誤事，現自縛於天淵，已十六年。
「而偷你蛋的那個賊，竟真不老不死！被爹關在九龍池，受日夜撕咬之苦。
「這便是爹斷定你已死去的原因。
「可沒想到你居然活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