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次新生弟子眾多，桃花宗還邀請了各個下屬宗門的代表來參加招新大會。
雖然我從前不愛見人，也懶得管理仙盟事務，不過為了避免被認出，我還是借口著了風寒，戴上面紗遮擋。
我提早回稟了師姐，不參加測試，也是我表現太差，她想都沒想直接就答允了，有些憐憫的說讓我前去觀禮，也算全了不能入宗門的遺憾。
眾弟子聚集在廣場上時，高位上除了桃花宗的長老，竟然還來了一個人——凌霄仙子，林妍。
她的到來出乎我的意料。
本以為可以陪所謂的天命之女玩玩，沒想到，竟然遇見了林妍。
我有些想走，此時卻被堵在人群中，無路可退。
沈清雪挽著我的手臂，聽著旁邊人介紹著：「高臺上那位閉目養神的就是凌霄仙子，和碧月仙子齊名的尊者，她們二人的實力僅次於盟主大人」
「隻是凌霄仙子近來不大愛管事，聽聞她這大半年來四處遊歷，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尋最熱鬧的地方，她這樣性子清冷的人，也真是奇怪。」
「凌霄仙子看著好年輕啊，看著跟我們差不多大，我以為她至少四五十了呢......」
許久沒有聽到這兩個稱號，我竟有些恍惚。
記得凌霄和碧月這兩個名字，還是我起的呢......
這時，測試大會已經開始，被點到名字的依次上臺，將手放到星盤之中，測試靈力。
這三個月大家都開啟了靈根，這場測試，就是測天賦。
天賦越高，星盤的光芒就會越強，如果沒有出現光芒，則被淘汰。
場上已經有灰頭土臉下來的人，他們得卷鋪蓋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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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輪到了壓軸的沈清雪，她端著溫柔的笑容走上臺，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將玉手輕輕放到星盤上。
一瞬間，星盤光芒四射，天玄鐵制作而成的星盤居然出現了幾縷裂紋。
上位者皆瞠目，臺下眾人紛紛議論：「桃花宗這次可出了個天才弟子啊。」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到星盤出現這樣的動靜了。」
沈清雪的笑容明媚自信，萬眾矚目。
算算時間也該宣告入選名錄了，我正要走，卻聽沈清雪柔聲笑道：「諸位長老，還有一位小師妹沒有測試呢？她是我的摯友，雖然天資有限，但請大家給她一個機會，了卻遺憾。」
她的手遙遙一指，眼神真誠的看向我：「日生，快上來。」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我的身上，人群中不乏有誇贊沈清雪的。
「這姑娘不僅天賦異稟，還人美心善，當真超凡脫俗，聖潔如雪啊。」
我頗為無語的扯了扯嘴角，明明沈清雪一早就知道，今天我不過是來看個熱鬧，並不打算測試，還整這一出。
不就是想踩著我，展現她的天賦善良嗎？
臺上的長老卻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催促了：「那個叫日生的，清雪姑娘心善，為你求了機會，還不上來磨蹭什麼呢。」
我淡淡瞥了眼那老頭，看著有些眼熟，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樣讓我忽然想起了他的名字。
當年我和大家叛逃師門，小覺重傷，好不容易找到一株救命的仙草，卻被這老頭橫搶。
最後還是我打上門去，打的他跪地求饒，率領一整個宗門歸降，此後我才有了一統仙盟的想法。
我記得他似乎姓白，這幾年未見，如今倒做了桃花宗的大長老。
還是這麼聒噪啊。
我隨意的掏了掏耳朵，平息了想捏死這老頭的欲望，在沈清雪熱情的呼喚下跳上了臺。
「日生，我隻是不想讓你留有遺憾，我們是一同修習的好姐妹，就算你靈根欠佳，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我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既然這麼想跟我做同門，那我自也不會令她失望。
我釋放出了一絲靈力，想著應該能讓星盤冒點光彩，足夠通過考核就行。
隻是我從前壓根沒用過這東西，竟不知它根本不受控。
我的手剛搭在星盤上，立刻就引來光芒迸發，一道光柱從天而降，竟直直劈在星盤之上，隨後，絲絲縷縷的裂紋蔓延開來。
隻聽砰的一聲，星盤炸了。
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空氣一片寂靜。
我面前的長老滿臉黑灰，頭發豎立，顯然被爆炸波及。
「你，你......」
沈清雪的微笑僵在臉上，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高臺之上，一眾長老尊客震驚的站起身，而一直閉目養神的凌霄仙子也猛地睜開眼，站了起來。
她的目光直直看向我，眼神中帶了三分急切：「你是何人？」
面紗之下，我輕佻一笑：「久聞凌霄仙子美名，小女甚是仰慕，不知可否單獨拜見？」
5
桃花宗自有僻靜的內堂，我隨著林妍一起進了門，她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身上。
我們相知多年，說到底是瞞不住的。
所以我幹脆直接尋了個椅子窩著，腳就搭在木檐上，隨手將面紗撤下。
「真的是你，你沒死......」林妍的美眸微微閃動，眼神中的篤定卻是藏不住的。
看來她猜到了。
我淡淡一笑：「阿妍，好久不見。」
她沉思片刻，單膝下跪，向我行禮，一張口便是生疏的盟主大人。
自從我親手殺了師傅，她就再也沒有喚過我的名字。
「阿妍你可還怨我？」
「盟主向來獨斷專行，誰敢質疑。」她規矩又敷衍的行了禮，隨即坐下，卻依舊低垂著眼眸。
我知道她性子從來倔強直性，幸而當面背後都是如此，縱使不滿，也不會......冷不丁捅我一刀。
她別過臉去，態度冰冷。
從前並肩作戰，把酒言歡的摯友，如今越走越遠，我心中不由泛起一絲酸楚，末了，又重新揚起頭。
「說的沒錯。」
我李南星從來就是一條路走到底，從不回頭。
良久，林妍轉過來靜靜看著我道：「若是小覺活著，你覺得她看到如今的你，會如何？」
我的呼吸一顫，目光凌厲的掃過去：「誰準你提她！」
林妍的嘴角帶著一絲嘲諷：「小覺要是知道她最喜歡的老大變成如今一個殺人如麻的禽獸......」
「林妍！」
我一掌拍下，桌案瞬間被掀起，直直砸向林妍的座位。
她拂袖一擋，將桌案推去了另一邊，灰塵散去，她水藍色的長袖上已多了幾道刮痕，隻是沒有傷及皮肉罷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二人再無話，我們也很默契的沒有問彼此的打算，離開時，我隻讓她隱瞞我的消息，以及調走那個認識我的白老頭。
「調去何處？」
「讓那老頭去長眠山種桃花。」
「盟主吩咐，我等小道，自然遵從。」
呵，陰陽怪氣。
我抬眼笑了笑，故意補充道：「若是種的不好，我便料理了他做花肥。」
林妍看了看我，一臉冷漠厭惡的轉身離開。
6
招新大會落幕，排名第一的自然是沈清雪。
凌霄仙子提拔大長老去了長眠山，離開時白老頭特意換上了象徵身份的禮制道服，束了頭冠，站在劍上頗為得意，仙風道骨。
「諸弟子不可疏忽修煉，待老夫拜見盟主大人，今後自會提點各位。」
眾人羨慕不已，齊齊恭送。
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也不知他穿著這些累贅的禮服站在桃花樹下松土時，會不會氣的吐血。
至於我，凌霄仙子親自出面，解釋星盤自身出了問題，她已經為我重新測試，雖然天賦一般，但也通過了考核。
凌霄仙子出了名的剛正不啊，有她作證，眾人才放下心來，也有人羨慕起我的好運氣，竟能得到凌霄仙子的親自召見。
有旁敲側擊打聽的，我一概裝傻，何況還有沈清雪為我擋下。
後來流言傳著傳著，就變成了凌霄仙子是看沈清雪的面子，才幫我這個天賦弟子的摯友。
大家恭維著，沈清雪都是羞怯的笑笑，含糊帶過。
後來也不知是誰傳出來，凌霄仙子有意收沈清雪為徒。
林妍是個直脾氣，清冷孤傲，從來沒有收過弟子，從前四人一起月下飲酒，林妍喝醉了，還站在桌子上劍指圓月，大罵：
「老娘這輩子都不收徒，什麼勞什子師傅，去他的！」
我知道她在罵師傅，便與她碰杯，一起敬了月亮，將酒灑在地上。
林妍這一生最厭惡的就是所謂師徒，所以沈清雪嬌羞解釋時，我隻是坐在一旁瞧熱鬧。
起初我並不知道這消息是怎麼傳出來的，後來還是為新弟子分班時，同班的一個小丫頭告訴我的。
沈清雪被許多師兄圍擁時，這個叫福寶的小姑娘就坐在了我的身旁，神秘兮兮的告訴我，那消息是沈清雪自己說的，她親眼看見了。
說罷不屑的看了一眼那邊的沈清雪，撇撇嘴：「真是不知道這些人的眼睛怎麼長的，一群瞎子。」
說罷又滿眼星星的看著我笑道：「還是日生姐姐你最好看，嘿嘿。」
我呲牙一笑，隨即拿出書本離開了。
之後的日子，這個福寶總是粘著我，我尋思莫不是我平日裡表現的太呆傻了，讓她覺得惺惺相惜？
於是我便開始冷著臉，誰料這小丫頭更纏著我了，說我很霸氣......
今日休息，我總算得了空，躺在樹上睡覺。
不曾想卻遇上了沈清雪跟人私會，兩人在假山處說話，我轉過去看熱鬧，卻見那男子不是別人，而是那日救下沈清雪的公子。
兩人說來說去，也就是殺我的事。
「沈姑娘，仙盟對外說盟主修煉時走火入魔，重傷閉關，也許玉珠村的事，與她無關。」
這人可算說了句人話。
卻聽沈清雪帶著哭腔道：「就算不是她，可終是仙盟因她搶奪幻魂珠，若不報仇，我怎麼對得起玉珠村的百姓。」
「更何況如今仙盟風氣敗壞，我身為修行之人，怎能坐視不理，為了天下萬民，我情願犧牲自己，」說著，她話鋒一轉：「但我若死了，就沒人誅殺妖女，公子，你可願幫我？」
有點偉大，但不多。
玉面公子自然點頭，兩人分別時還情意綿綿的，那人還目送沈清雪離開。
看完熱鬧，我百無聊賴的翻看書卷，雖然有一半的字都不認識。
以前修煉時，那老東西從來不講什麼書本，隻開啟了靈根後，便將我們一次次丟去深山中，所謂實戰歷練。
山中野獸眾多，自有法力，許多孩子被撕咬的血肉模糊，骨頭都不剩。
活著帶回來野獸屍體，才能吃飯，不然就被會吊起來責罰。
小覺身體弱，總是生病，我們三人每次都會盡力幫她殺一個。
可憐那小妮子，屍體也拖不動，經常誤了時辰，被罰不能吃晚飯。
夜裡她便鑽進我的被窩，可憐兮兮的叫我：「老大」
我們輪流給她藏一個饅頭。
如今瞧著這些死板的文字，我的思緒也有些飄忽不定，靠在樹上就覺得困倦。
想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