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殺師證道後,我成了女主的劍。
我一氣之下抄起本體教訓這孽徒。
她被我摁在雲榻,紅霞滿面,眼角生淚。
卻偏不認錯。
還一咬牙把我掀了下去,翻身做主。
「師尊,您是不是忘了,這是我的本命劍。」
我:So?
你的劍是不錯,但現在是我了。
可直到她抓我的手奪過劍柄,相纏的指間升騰起燎人的溫度,我才懂得了那句話的分量。
她也能通過劍,與我共感。
1
穿進自己書裡時,女主已經被挖心挖丹黑化得徹底。
我趴在她床頭哭得肝腸寸斷:
「對不起乖女兒,都是為娘的錯……」
給了你這一副戀愛腦嗚嗚嗚。
景夢梨仰望頭頂承塵,小臉慘白,但毫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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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您若實在母性泛濫,弟子建議養條狗。」
我摸著她軟乎乎的肚子給她療傷,心痛到無法呼吸:
「不行啊,為師養你倆已經夠夠的了……」
她慢慢轉頭,給我一個「刀了你」的眼神。
不必懷疑,要不是受傷太重,她一定會付諸行動。
我:「……」
不不,聽我解釋。
我乖女兒當然不是狗。
但男主一定是!
陸星馳,我十六歲寫到二十歲的大作——《摘星》裡的男主角,這具身體——天衍宗大乘真人左枝的大徒弟,同時,是我欽定給女鵝景夢梨的官配。
以上是《摘星》1.0 版本。
原本隻是篇簡簡單單甜虐文,從男女主相識相戀寫到同證大道。
雖然因實在太長棄坑了……那著書人的事能叫坑嗎?叫戰略性停筆。
總之,直到被穿書管理局找上,我才知道,我這中二時期留下的黑歷史,衍生出了一個小世界。
而且自發衍生到了 2.0 版本。
因為被管理局在逃穿越犯穿了。
對方穿成修真界死對頭魔尊女兒管薇,對男主陸星馳死纏爛打相愛相殺,將人攻略了下來。
陸星馳由此叛出師門,對過去的心上人兼親師妹大打出手,反目成仇。
至此,主線劇情全盤崩壞。
然後我這冤大頭原作者就被管理局找上,薅來維護世界和平了。
一從門派後山亂葬崗刷新出來,我緊趕慢趕飆去魔界。
誰想得到時空機器也能晚點?
我花費無數心血純手工匠心打造的可愛善良小天使沒見著。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鈕祜祿·夢梨。
2
當時她那把劍離我的喉嚨隻有零點零一公分。
因為不甘心,景夢梨追著男主來到了魔域。
正落入穿書女圈套,被陸星馳親手廢去金丹,掏出一顆純陰冰雪心,送給管薇當禮物。
於是,我親親閨女她,黑化了。
無愧為修真界第一人教出來的劍道天才,她從魔宮逃出來,一人一劍,神擋殺神。
衣裙斑駁,赤足散發,從頭到腳成了個血人。
劍尖挑到我脖頸,她歪頭看清楚是我,也沒收手。
瘋瘋癲癲衝我笑:「師尊,您帶我走吧……我知道,您想要我很久了。」
雖然和期待有一……億點點出入。
但筆下女主活生生站在我面前那一刻,我還是相當激動的。
我百感交集。
我熱淚盈眶。
我心潮澎湃。
我……我大受震撼。
乖乖,你口中的「想要」,是哪個意思啊?
但話還沒問出口,林裡竄出了黑壓壓的牛頭怪煞風景。
說時遲那時快。
我一把劫過頸上的天隕劍,反手一揮,銀芒浩蕩百川霜寒,無數魔族湮作飛灰。
嘶——
我這麼強的嗎?
我興奮扭頭。
閨女,看!快看!為娘是不是超合格、超可靠、超級值得信……
「噗!」
早已是強弩之末的景夢梨,承受不住如此威壓,迎面噴我一臉血,栽進我懷裡。
昏了。
我:「……」
3
於是,一句舊沒敘上,我便火急火燎抱人回宗門。
在洞府刨了底朝天,什麼天材地寶靈丹妙藥統統堆上。
金丹毀了就用妖獸內丹頂替,心髒缺失就把自己的心換給她……從白天搗騰到黑夜,總算在這場與閻王爺的拔河賽裡略勝一籌。
不過致命傷無虞,外傷又給我絆住了。
這身份雖是個大能,但我畢竟人生地不熟。
後來景夢梨都醒了,我還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研究怎麼把腹部的大口子合上。
摸半天,傷口沒長也沒短、沒寬也沒窄。
天還被我聊死了。
……
「師尊。」景夢梨終於忍不住喚了聲。
我懷疑她的表情在說「差不多行了啊」。
「麻煩您用靈石攢些靈力給我,弟子自行療傷便是。」
雖然她面色很淡,聲調很平,完全沒有向長輩請求撒嬌那味兒。
但我還是開心了。
寶寶,你是一件會為媽媽減負的小棉袄!
寵她!必須寵!
「好好好!」我滿臉慈母笑,連連點頭。
景夢梨氣息奄奄蜷在榻上,手指扣住涼簟,不知為何柳眉有些局促,撇過了臉不看我。
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這會兒我還不知道,我一舉一動落在對面人眼裡,哪有什麼慈愛。
隻有滿滿迫不及待和變態。
4
穿進《摘星》世界的第二十一天。
我開始思考嚴肅的哲學道理。
本以為這個世界是我創造的,現在看來,也可能不完全是。
至少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中了親閨女的計,被她用靈陣綁在床上,我覺得世界觀都崩塌了。
我用二十一天養成個早中晚送靈石的好習慣,喜提活蹦亂跳的景夢梨一隻。
她用二十一天養出個逆天的邪陣,並在最後一天擺了我一道。
「裝什麼呀,我親愛的師尊,左、枝。」
景夢梨坐在我身邊,一手掐著我,一手俯撐著欣賞我的表情,用一種極纏綿的口吻咬我的名字。
「這不是您一直以來所想的嗎?」
涓涓長發垂落,擋住大半光亮。
如此難堪的時刻,氣氛卻變得曖昧難言起來。
我聽著她的話,要不是動彈不得,真的很想用手指自己——
我?
我嗎?
我想什麼啊我想?
我就想跟你貼貼我有什麼錯?
而且我不是師尊嗎?設定裡師尊不是最強的嗎?!
我大為崩潰。
「小梨,冷靜,你冷靜,咱們師徒一定有什麼誤會……」
我急出一身冷汗。
還是沒想明白這個角色哪裡得罪過女主,能讓她這麼過河拆橋翻臉不認。
黑化的娃就可以陰晴不定嗎!
「誤會?」
她彎起水靈靈的眸,那柔美笑容看得我毛骨悚然。
「您收養我、教導我、為我療傷……這麼多年付出,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我能做您的爐鼎?
「所以,抱歉了師尊,弟子隻好……先下手為強。」
5
問,被徒弟強制愛是種什麼體驗?
答,自作孽,不可活。
「……」
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是的,在一場頭腦暴風雪後,我終於想起類似情節出自哪裡。
當初為了讓劇情更波瀾壯闊,我是補了這個設定。
寫的時候嘎嘎樂,覺得自己真是小天才,既豐滿了人物,又激發了矛盾。
這下好,搬起石頭打自己腳,波瀾壯闊到我身上了。
簡單說,師尊是動過採補徒弟的念頭。
不過隻露個苗頭,引發男女主間誤會後,就迅速狗帶了。
這個角色不正派的一面洗不白。
但……但也隻是把主意打到了男主身上啊!怎麼會讓女主做爐鼎?
關鍵這不是後期劇情嗎!她現在怎麼知道的?
我滿頭大汗。
我汗流浃背了。
「哈哈!」景夢梨卻忽然放聲大笑。
她笑得三分快意、七分瘋魔。
「果然啊,你不是我師尊……你又是從何而來,打算對我做些什麼呢?嗯?」
她笑得我脊椎骨發麻、目光呆滯。
像被一根悶棍敲在天靈蓋。
把我敲傻了。
「我是來救你的!」我脫口而出。
「哦~那倒是巧了。」她笑出了眼淚,一字一頓,揶揄帶刺,「前面兩個,也是這麼說的。」
笑完,她低頭掐我,眼眦似欲沁出血來,嗓音卻拉得極低極柔,歡悅活潑:
「師尊,你不妨猜猜看,這是我第幾次重生?」
6
我:「……」
並不想猜呢親。
此情此景,我隻想吟一首易安的《武陵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我安詳閉眼。
他爹的,被管理局坑了。
在找上我之前,他們已經把這個世界倒帶重啟了四遍,派了其他任務者幹預。
沒成功就算了,還遍遍收尾不幹淨,叫女主保留了前置記憶。
我真傻,真的。
我單知道師尊是高危職業,怎知連親媽也逃不過這定律啊!
我淌下了悔恨的淚水。
「小梨,你聽我說,我真是你師尊……其實我也重生了!」
女主黑化值太高,知道世界真相會更崩潰,管理局求爺爺求奶奶求我別自曝。
事到臨頭,我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為師也為母。我是她媽,怎麼不算師尊。
她:「哈哈,那真稀罕啊~」
我:「……」
顯然,她沒信。
人在危機面前潛力總是無窮的。
我餘光瞥見她手,急中生智:「小梨!天隕劍原材料是從天而降的隕石!」
女主的本命劍,築基時收到的禮物,由師尊親手鍛造。
所用材料則是背景設定。
沒在正文裡出現過的設定。
景夢梨的手松了松。
將信將疑。
我趕緊趁熱打鐵一鼓作氣:
「何況你是女子,為師也是,怎麼可能拿你做爐鼎……」
7
草率了。
「爐鼎」貌似是景夢梨的敏感詞。
她臉色瞬間變沉,看我的眼神逐漸不善。
我強顏歡笑,試圖後退。
還努力垂死掙扎兩下,像砧板上的魚奮力板命。
但除了讓自己顯得更鮮活可口毛用沒有。
越掙,靈陣符索收得越緊。
勒得我全身血衝上大腦,忽如醍醐灌頂,衝開了我打結的神經。
景夢梨拿我留給她的靈力,設的逆生陣——
一種極陰損罕見,隻存在於魔界的邪陣。
反抗,就相當於在跟自己較勁。
想逃脫,正確做法反而是放松,不能有一點點掙扎。
她自知與我實力差距巨大,所以一直故意激我,引我落入陷阱。
不愧是我閨女,真聰明。
壞了,更喜歡了。嗚嗚嗚。
「呵,這時候還裝傻嗎,左真人?」
她師尊也不叫了,慢條斯理用指甲刮過我下巴,怎麼惹我生氣怎麼來。
「不過也是,若非管薇那賤人,弟子也想不到,同性之間,亦可採補。」
8
最後還是沒搞清楚同性怎麼採補。
不幸中的萬幸,不用擔心我親親閨女誤入歧途了。
萬幸中的不幸,她不是不想,是沒法。
景夢梨忽然變成了一隻貓。
我開始認真思索這個世界哪裡打貓三聯疫苗。
……
不好意思太興奮了,腦子有點亂。
逆生陣不攻自破,我恢復了自由身。
盤腿坐在大床中央,輕松卡住了面前長毛狸花的胳肢窩。
快樂地舉高高。
嘿!小梨貓!
狸花儼然氣壞了,尾巴大幅度撥甩,驚慌失措,胡踢亂蹬,瘋狂抓撓我。
「老妖婆!你對我做了什麼!」景夢梨發出兇狠的喵喵叫。
「怎麼跟師尊講話,」我把她舉遠一點,「梨貓貓,沒禮貌。」
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
我給她修補用的妖丹,來自一隻貓妖。
正常來說不會出這種荒唐岔子。
但我是正常人?
剛來,業務不太熟練。
所以,景夢梨不幸中招了。
大人不記小人過,母親跟崽沒有隔夜仇。
我夾著小梨貓出門了。
逢人就炫。
「啊,小李掌門啊,對,剛出關,撿了隻貓,她想跟我回家。」
「啊,小俞長老啊,對對,近來隱有突破之感,我夜觀天象,這貓或可助我。」
「啊,小沉師侄啊,免禮免禮,修為又長進了啊……你也覺這貓好看?我的。」
小梨貓在我懷裡張牙舞爪,力圖抓花每一個想摸她之人的臉。
包括我在內。
然而她越反抗,我越興奮。
反抗?反抗是沒有用的。
我啊嗚一口貓貓頭。
被叼住耳朵的景夢梨炸成了毛絨球。
聲嘶力竭尖叫:「左枝!你有病啊!」
聽不見。我滿足地狂蹭她腦袋。
強扭的瓜真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