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幾年不見，現在冒出來，詐屍呀？」
「說不定是覺得我們雲潔大了，能掙錢，想白佔便宜呢。也就你這沒腦子的，被騙一次還不夠，上趕著被騙第二次。」
當眾被人數落，直接讓我媽氣得漲紅了臉。
她扭頭看向舅舅：「你婆娘，你到底能不能管？」
舅舅一臉尷尬：
「姐，她才剛出月子，脾氣是大點，你多擔待。」
我媽氣得直翻白眼。
舅舅她都指望不上，更別提外婆了。
舅媽牽起我的手：
「走，跟我進屋。你表弟的數學這學期要是不及格，我讓你舅打斷他的腿。」
我媽朝我怒瞪而來：
「你敢去？」
我握緊舅媽的手，隨著她進屋，全程沒看媽媽一眼。
9
回到屋內。
看到表弟還端坐在電視機前，我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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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安排數學練習卷給表弟，多刷題，成績會提高上去的。」
舅媽伸手一把拽住原本要走的我。
我不解地看著她。
她說：「就你表弟那腦子，一門心思都在電視上，做了也是白費。」
「倒是你，手再不塗藥，明天還不知道腫成什麼樣呢！」
我低頭才發現，手指已經紅腫發黑。
巨大的精神壓力，讓我甚至忘了疼痛。
舅媽替我檢查了一番，確定沒傷到骨頭後，替我塗抹上藥膏。
她的動作很輕柔，像是對待新出生的小表弟一樣。
猶豫了片刻，我突然開口：
「為什麼幫我？」
舅媽塗抹膏藥的手頓了一下。
「不是說了嗎，你幫我照顧孩子。你走了，你表弟咋辦？」
其實舅媽並不在意表弟的成績。
我低著頭，盡量不讓情緒外泄。
「都是小事，沒必要為了我得罪我媽，對你不劃算。」
舅媽笑了笑：
「半大的孩子你懂個屁，老娘樂意。」
見我沒說話，舅媽伸手摸了摸我腦袋。
「安心給我看孩子，等報名那天，我讓你舅送你去，你媽那裡有我呢！」
我真誠地笑了。
「謝謝舅媽。」
10
我不知道舅媽做了什麼，向來愛折騰的媽媽，居然聽話地沒來鬧事。
轉眼就到開學的前一天。
飯桌上，舅媽突然提起這事，她讓舅舅幫我買車票，送我去開學。
我立刻拒絕：「不用，我自己能去。」
見眾人朝我看來，又解釋了一遍。
「家裡挺忙的，兩個弟弟都還小，我一個人可以的。」
我低著頭，不敢跟舅媽對視。
她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是她精明厲害。
嫁給舅舅後，帶著舅舅做起滷味生意。
從小推車開始賣，到現在開了兩家店。
外婆家的經濟條件越來越好，全靠她個人出眾的能力。
片刻後，舅媽終於開口：
「這些錢你自己拿去買車票，自己多長點心眼，萬事要小心。」
同樣的話，在媽媽和舅媽的嘴裡說出來，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意思。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多長點心眼」是種關懷！
仿佛知道我會推辭一般，舅媽霸道地逼我收下。
「不拿就是斷親，以後別跟我們來往。」
瞬間，我便紅了眼眶。
強忍住眼眶的發熱，才沒讓淚水傾瀉而出。
吃了午飯，趁著眾人午休，我悄悄收拾好行李出門。
走出大門，卻撞見舅媽。
我嚇得一激靈。
「舅媽，怎麼沒午睡。」
舅媽瞥了我一眼，什麼都沒問，指了指門口的電動車。
「走，我騎車送你去車站。」
酷熱的午後，太陽像是會吃人的妖怪。
跨坐在電動車後座的我，並沒有感到一絲不快。
路邊蟬鳴蛙叫，耳邊涼風徐徐，吹動我的心弦。
11
到了車站，停下車。
舅媽幫我把行李拿下來。
我內心十分糾結，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舅媽早就看穿我的小伎倆，她平靜地開口：
「既然決定了，就誰都別說，照顧好自己。」
大家都以為我報的是南大，連寄到家被我媽撕掉的那份錄取通知書，都是來自南大的入學邀請。
可沒人知道，那份錄取通知書是我在網上購買的假通知書。
我真正填報的學校，是距離南大千裡之外的京大。
那裡距離我的家鄉有千裡之遙。
家是我做夢都想逃出的牢籠，所以我要走得越遠越好。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即便我成功上了大學。
以我媽對我的控制欲，她也不可能放過我。
我想要擺脫她，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告訴她行蹤，遠遠逃離。
分別之前，舅媽又停下腳步，回頭對我說了一句。
「真遇到困難就聯系我。」
我紅著眼點頭，目送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
滿心激動地坐上動車，整理行李的時候恰好看到舅媽給我的紅包。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被裡面的數額給震驚了。
我以為隻是幾百的路費，卻沒想到裡面的錢足夠我這學期的學費。
從未感受過父母溫暖的我，在這一刻淚水止不住地滑落。
12
大學生活，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在忙碌地度過一個月的快樂時光後，我的噩夢再次來臨。
這天下課後，我跟室友約好一起去找兼職。
剛出校門，我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慌不擇路地想逃離，卻被媽媽搶先一步拽住。
「死丫頭，你往哪裡跑？」
室友擔心地看著我：
「雲潔，需要幫忙叫學校的保安來嗎？」
不等我開口，媽媽搶先道：
「叫什麼保安，我是她媽媽。」
我苦笑地點了點頭。
她是我生物學上的母親，這點無論如何我都沒辦法否認。
「你先去吧，我自己處理。」
媽媽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樣盯著我。
「翅膀硬了，跟我都玩上計謀了是嗎？」
「害我在南大找了幾天，若不是找到你班主任，還不知道你躲這裡了呢。」
我平靜地看著她。
「你要怎樣？」
她死死地拽著我的手，尖銳的指甲嵌入我胳膊的肉裡，她絲毫不在意我會不會疼。
「跟我去校長室，跟我退學回去復讀。」
我腦袋嗡一下就炸了。
等反應過來後，我用力甩開她的手，怒視著她。
「你是變態嗎？」
「什麼？」她怔了怔，不解地看著我。
我不介意給她再重復一遍：
「我問你是不是有控制欲的變態？我已經報到了，你還不讓我復讀？」
媽媽看了看我，突然開始歇斯底裡地怒吼：
「我是你媽，我能害你嗎？」
「這裡是京大，離家裡快兩千公裡。就憑你，一個人無親無故地在這裡，將來畢業了能有好工作嗎？」
「復讀就當給你長個記性，你跟走。」
媽媽又要上來拽我，卻被我狠狠甩開。
「我寧願將來留在這裡要飯，我也不會跟你回去。」
嘴上說著為了我好，其實就是為了滿足她的控制欲。
這種日子我受夠了，再也不可能受她擺布。
喧鬧引來不少人的關注，我媽惡狠狠地瞪著我，掐著我的手不斷在用力。
「我再問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一把甩開她的手。
「我讓你死了這條心呀。」
媽媽兇狠地警告我：
「你最好別後悔！」
我寧願活在底層，也不要被控制一生。
13
應付完媽媽，我精疲力竭地在宿舍裡躺了一天。
第二天中午，室友回來的時候突然告訴我。
「雲潔，你爸找你，在樓下等著呢！」
我蒙了一下。
「我爸？」
室友很肯定地點頭：「對呀，他說是你爸，還說再找不到你，他就去找我們輔導員了。」
為了不給輔導員添麻煩，我快速起身走下樓。
見我出現，他徑直朝著我走來。
「是雲潔吧，我是你爸爸。」
我冷漠地看著他，眼神毫無波瀾。
「找我有事嗎？」
爸爸一臉真誠道：「聽說你上大學了，來看看你。」
我冷笑了一聲。
他似乎看出我的拒絕，解釋道：「你也別怪我，以前是你媽攔著我，不讓我見你，沒告訴我你的信息，這也不能怪我呀。」
媽媽是會阻攔，這點我相信。
可我們一直待在老家的鎮上，都沒離開過，若他有心，不可能查不到我的線索。
對於他來說，我並不重要。
「你現在也見過了，沒事我走了，還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爸爸將我攔下來：
「你奶奶病了，醫生說就這幾天，她想在臨終前見你一面。」
我立刻拒絕：
「抱歉，我沒空。」
說完，我便轉身上樓。
身後傳來爸爸瘋狂咒罵的聲音。
他斥責我不孝，罵我冷血。
「你個不孝女，當初我就該把你射牆上，也好過現在讓你這白眼狼氣死。」
我冷笑。
他以為他是什麼好鳥，我根本就沒想要他這個父親。
14
平靜的校園生活徹底被打破。
晚上兼職回來，室友讓我趕緊上網看看。
校園貼吧裡，有一條求助帖子。
發帖人自稱是我的父母。
我點開帖子。
媽媽在帖子裡控訴我任性叛逆，選擇了千裡之外的學校，不考慮她辛苦栽培我的感受。
最狠的是爸爸，斥責我不孝。
說奶奶病重，我都不願意回去看一眼。
帖子裡還放了幾張奶奶躺在病床上的照片，骨瘦嶙峋的模樣確實令人同情。
隨著圍觀人數的上升，帖子穩居校園熱帖前三。
評論區都是咒罵我的回復，那些不知情的校友，將我控訴成十惡不赦的魔頭。
他們說我為學校抹黑，控訴我品行低劣，不配上這所學校。
他們說學校不應該隻看重成績，更應該在意學生的人品。
甚至已經有校友發起聯名，要抵制我，讓我離開學校。
我原本想忽略帖子，冷處理這件事。
可熱度實在太高，連輔導員都親自打電話來勸我。
「雲潔，你有空還是處理一下跟家裡的矛盾。學校會幫你降低帖子的熱度，但是根源還得自己來處理。」
為了這事，輔導員臨時被學校領導喊來加班。
得知消息，我深感愧疚。
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讓無辜的人受牽連。
我聯系了媽媽，問她到底想怎樣？
她異常堅持道：
「你必須跟我回去復讀，明年報南大，我絕對不允許你在京大讀書。」
她是不能接受我脫離她的控制吧。
我努力了這麼久，不可能就此放棄。
「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
剛掛電話，又一個陌生電話進來。
聽筒內傳來爸爸的聲音：
「想好了嗎，隻要你願意跟我去見你奶奶，我就撤銷帖子。」
沉默片刻後，我作出決定。
「好，我答應你。」
爸爸得意地笑了笑：
「也沒你媽說得那麼犟嘛，隻要你聽話，我就認你這個女兒。」
15
我跟輔導員請了幾天假。
我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高鐵，又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大巴車，才到爸爸的老家。
破舊的磚瓦房裡，圍坐著不少人。
那些人像是看動物一樣打量著我。
爸爸拉著我到奶奶面前。
「喊人，叫奶奶。」
奶奶打量的眼神，令我十分不舒服。
陌生的詞匯，讓我有些尷尬。
「奶奶！」
奶奶瞥了我一眼，噘著嘴道：「聲音跟貓叫似的，不是說是大學生嗎，怎麼還這麼小家子氣。」
她又嘟囔了一句，雖然說的是我聽不懂的方言，可我明白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我冷著臉：
「說話還真中氣十足，不是病了嗎？」
爸爸愣了一下，隨後咧嘴笑了笑。
「見到你高興，精神頭就好。」
我還有這功效？
16
總感覺這裡的人看我的眼神特別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