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夜，太子在書房中一夜未出。
我怒而揭開紅蓋頭，前去查看，卻發現太子正對著課業發愁。
他一邊背著 ABCD，一邊咬牙切齒：「孤要洋人死！」
1
外頭的敲鑼打鼓鞭炮聲，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消失，隻剩下蟬鳴。
龍鳳蠟燭還在燃燒，房中清淨，沒有一絲男人味。
我坐在床邊打著哈欠，鳳冠霞帔壓在我頭上，比趴在課桌上睡覺還讓我難受。
「側妃娘娘，時候不早了，要不咱們先歇歇吧？」
今天剛跟我的婢女小心翼翼地問道。
「太子呢？」我打著哈欠問道。
嫁給太子，就像找了一份工作，我現在連入職手續都沒走完，哪算得上真正入職了呢？
我是嫁給太子的妾室，一整套流程下來，我壓根就沒見過太子。
這可不行，以我看宮鬥宅鬥劇和小說的經驗，我今天要是不在太子面前露個臉，往後這整個太子府上下，就會欺壓得我連飯都吃不起。
宮鬥劇第一集，活下去。
婢女猶豫了半天：「太子……太子爺今日還在書房中。」
我一把掀開紅蓋頭：「行了，我自己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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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前走了兩步，停下來Ţù²轉頭去看婢女：「書房怎麼走？」
2
一路上我都在想，太子躲進書房裡，難道是有什麼心上人，什麼無法迎娶的白月光。
今日不來找我，是想來給我一出下馬威？
還是說太子府上已經有他的心上人，是他心上人纏著，不讓他與我相見。
我快步走在廊上，順著婢女的指引，來到書房門前。
婢女：「側妃你自己進去吧……太子殿下脾氣不好，奴婢不敢……」
「行了行了。」
這小丫頭片子，看著差不過十二三，同是天涯打工人，眼前的還是童工，我也不想為難她。
我推開門走入書房。
祈禱一下，等一下千萬別讓我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十八禁。
料想之中的呵斥沒有傳來，我反倒是聽見了紙張翻動的聲音。
「呵，呵漏，呵，一，了了，哦，呵漏……」
這是在幹嗎呢？
我提起大紅嫁衣的裙擺，踮著腳尖小心翼翼朝裡走。
聽這動靜，太子總不能是個傻子吧？
「這什麼洋文啊！一個個跟鬼畫符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孤要去當道士了！
「孤要洋人死！」
沒有想象中的紅袖添香，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屁孩怒而拍桌，一抬頭就看見鬼鬼祟祟的我。
剛剛碎碎念的小孩突然嚴肅，坐直了身子：「你是何人？」
他在我身上打量了片刻，恍然大悟：「你是孤的側妃？
「今日新婚之夜，將你一個人留在偏院，是孤的不對，你先回去，孤稍後就來。」
這話像極了我求職時，HR 跟我說回去等消息。
一個 HR 錯過了，還有無數的 offer。
可如今是古代，錯過了這個太子，我恐怕永無翻身之日。
我沒有回他，而是拿起他桌上的紙翻了幾頁。
上面全是鬼畫符，像極了我上課打瞌睡時做的筆記。
我拿著剛才聽見的聲音以及紙上的內容東拼西湊，猜到他在背二十六個字母。
我不動聲色，拿起邊上的筆，往一張空白的紙上寫下一連串的字母。
太子的眼睛從一開始的疑惑到恍然大悟，再到震驚。
「愛妃！你會洋文？」
得，寫了二十六個字母，太子都開始喊我愛妃了。這變臉速度，難怪能當上太子。
我輕咳一聲：「太子，你學了多少？」
太子：「夫子教過孤一兩句。」
我了然，指著方才寫的第一個字母：「這個怎麼讀？」
他猶豫片刻：「啊？」
蒙對了。
「這個呢？」
「不知道……」首字母對了。
我認命：「來跟我讀，A、B……咕。」
太子沉默：「咕？」
我：「這個不算，這是我肚子的叫聲。」
「哦，繼續吧。」
真是個冷漠無情，不愛護下屬的資本家。也不知道叫下人給我弄點點心來吃。
不過現在是面試，哪有面試途中找老板要零食吃的？
當晚我坐在書房中，按著太子一個字母，一個字母誊抄，一個一個記過去。
等公雞打鳴的時候，太子爺也將這二十六個字母背齊了。
上了一夜的課，太子倒是精神抖擻。
我揉著腰從書房中走出來，面試應該過了吧？
3
「聽說沒有，昨夜側妃跑去殿下書房，和殿下啊啊哦哦了一整晚！」
「你們看見沒？剛才側妃出來的時候還在揉腰呢，側妃怎麼如此膽大！」
「側妃真是有手段！殿下那麼冷靜自持之人，都能為她瘋狂！」
我目不斜視，穿過這些議論紛紛的下人，回到房中第一件事，就把身上的鳳冠霞帔通通摘下來。
累死我了！
尤其是鳳冠，差點把我脖子都勒斷了！這簡直是古代刑具，我還以為我是路易十六呢。
來一段早操八段錦活動活動！
正在我疏通筋骨時，神出鬼沒的婢女又出現了。
「側妃娘娘，您這是幹什麼！」
她嚇得花容失色：「宮中不允許跳大神的！」
我呼氣收勢Ťũ₃：「我又不是跳大神。都幾點了，我早飯呢？」
還別說，昨天早上到現在，起碼有二十四小時，除了一個蘋果，我什麼都沒吃過，我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婢女捂起嘴笑了笑：「娘娘您好福氣！殿下離開之前特意吩咐了，要給您準備吃食。」
那可不嘛，昨天教他背字母的時候，老娘的肚子都咕咕了幾回了！
她拍拍手，自她身後走出來幾個端著早餐的婢女。
這公司福利真不錯，這樣的早點往後多來一些！
用過早飯，我上床打算睡回籠覺，太子就一把推開我的房門。
「愛妃！快來檢查孤的課業！」
我絕望地掀起被子：「太子，您是完全不睡覺的嗎？」
4
還好，小太子不是成熟的資本家，沒有讓我加班，而是讓我好好睡覺。
我睡得天昏地暗，一睜眼一張帥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嚇得往被窩裡縮了縮，卻被人撈了出來。
太子興致勃勃：「愛妃，你可算起來了，你睡著的時候，孤又抄了幾遍，你來檢查檢查。」
我朦朧著雙眼，一張一張看過去。
不愧是封建社會食物鏈頂端，學東西還真挺快。
前幾遍誊抄，還能看出寫字的人和筆不太熟，最後幾章都快演變出花體了。
這手要是給我，我橫豎也得在網上當個寫字博主。
我給予了肯定：「太子爺真是天資聰慧，聰明過人，氣度不凡，氣宇軒昂！」
太子一臉嫌棄地揮手：「得了，你可別奉承我。孤可不愛聽這些。你昨日說，學完字母之後就要開始背單詞，怎麼背？」
「筆來。」
我拿起毛筆，想了半天，才在上面寫下幾個字母。
我指著這四個單詞：「來是 come 去是 go，點頭 yes 搖頭 no。」
原諒我，我不是不想好好教太子，隻是我想不起來初學者應該學什麼，想到什麼就教他背什麼，先這麼應付著。
這幾個單詞還挺實用的，總不能從 abandon 教起吧。
太子不愧是太子，念了幾遍，就全學會了。
等他背完，我問道：「太子為何想學洋文？」
得知道他學習的用途是什麼，我才能制定學習計劃。
他臉上求表揚的表情，瞬間變了變。
「今年，市舶司進貢了一張世界地圖，父皇勃然大怒，我泱泱大國地大物博，在世界地圖上竟隻是角落處的一小片。
「父皇召見了繪制地圖的官員，那洋人卻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比如他來的國家，已經用上了 Steam Engine，而我們卻還在用人力。
「父皇認為他是胡說八道，認為他們是旁門左道。我們最不缺的便是人，既然有方便的途徑，為何舍近求遠，要去用他們的 Engine？
「旁門左道，孤見的多了，他們所說的東西，孤見都沒見過。未曾親眼所見的東西，怎可輕易下定論？
「更何況他們拿出來的許多東西，都是我朝所沒有的。若是有機會，孤想去見見他們的大陸。」
他說英語單詞很蹩腳，但我卻聽清了蒸汽機。
這世界是架空的，可許多歷史進程卻是驚人的相似。
我還在想，怎麼在太子府宅鬥活到最後的時候，人家就已經完成第一次工業革命了。
眼下的大魏和前世的大清一樣，傲慢，落後。
我一下就燃了起來：「師以長技以制夷！太子你就跟著我學吧！」
5
太子跟著我，沒日沒夜地學英語。
每次從我房中出去，太子都是雙眼青黑，目中無神，活脫脫像是被我榨幹了。
府裡的下人見到我也是畢恭畢敬，轉頭就說我多麼勇猛，太子被我迷得神魂顛倒。
靠著太子的賞識，我在太子府裡的地位直線上升。
現在的我強得可怕，甚至還敢在太子背不出語法的時候，將他關在門外。
身為側妃，我本沒有入宮請安的資格，可謠言甚囂直上，皇後招我入宮，要好好敲打敲打。
我跪在皇後面前，已經跪了一個時辰。
天殺的封建社會，早知道我要跪這麼久，就該在膝蓋上縫個跪的容易。
皇後一直不緊不慢地喝茶，直到太子從太學回來，解救我於水火。
太子跪在我身側：「母後，您這是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