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一名婢女,卻騙得少城主與我私奔,還卷了他所有錢跑了。
自此,少城主性情大變,揚言殺盡叛徒。
而我藏在邊城,一邊擔驚受怕,一邊養著小倌。
兩年後,房門被人踹爛,少城主提劍闖入,嚇跑一眾美男。
他掐著我的脖子質問。
「我的錢好用嗎?
「男人好玩嗎?
「怎麼見了我,倒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1
我的身邊有五位美人。
一位替我斟酒,一位喂我葡萄,一位給我捶背揉肩。
還有兩位負責彈琴吹簫。
我懶洋洋地勾起葡萄美人的小臉。
誇贊:「葡萄真甜。」
葡萄美人抬眼,風情萬種:「那小姐說說,是我甜,還是葡萄甜?」
我嘿嘿一笑,張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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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
「砰!」
房門一聲巨響。
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門轟然倒下。
青年雪衣墨發,抬腳邁入。
腰間銀飾叮當作響。
他的手中提著一把染血的劍,身後跟著一群黑衣侍衛。
登時,樂曲戛然而止。
我的心也跟著抖了抖。
葡萄美人一聲尖叫,帶著四位美人跳窗跑了。
我連滾帶爬坐起,活像被捉奸在床一樣,理了理凌亂的衣襟,望眼欲穿地盯著大開的窗戶。
下一瞬,窗戶被砰地關上。
黑衣侍衛將屋子圍得密不通風。
滴血的劍尖抵在我喉嚨。
青年步步逼近。
我渾身冒冷汗,步步後退,生怕他手抖把我捅個對穿。
隻好道:「少城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蕭非玉不答,滿臉冰冷。
劍尖的血蹭湿我脖子。
他問:「我的錢好用嗎?
「男人好玩嗎?
「怎麼見了我,倒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好用,好玩,沒有。
心中飛速閃過答案。
我張嘴,準備老老實實回答。
蕭非玉卻道:「敢說,割了你的舌頭喂狗。」
我登時捂嘴。
一陣長久的寂靜。
蕭非玉終於把目光從我身上挪開。
他伸手接過一個雕刻精致的檀木盒子。
他打開。
赫然是一隻蠱蟲。
一個激靈。
我扭頭想跑,當即被兩名侍衛反剪雙手,動彈不得。
蕭非玉指尖輕觸蠱蟲,似笑非笑地問:「你害怕?」
渾身戰慄,劇烈掙扎。
他捏起我的下颌,蠱蟲爬上脖子,一陣輕微的刺痛。
「怕什麼?又不是沒被下過蠱。放心,不會死人的。」
是不會死。
但會生不如死。
2
在邊城這個旮旯躲了兩年,我不是沒擔心過蕭非玉會上門算賬。
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十五歲那年,我幾經轉手,被賣入城主府當婢女。
老城主將我派去伺候蕭非玉。
奴婢伺候主子,天經地義。
更何況,我是專業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蕭非玉名聲在外。
人人都誇贊他是個善良的菩薩心腸。
但,都是裝的。
蕭非玉是個極其刁鑽外加龜毛毒舌的神經病。
第一次見面,我就在蕭非玉跟前跪了半個時辰。
他慢慢地作畫。
半晌,才拿正眼瞧我。
「你是父親派來伺候的?」
我連連點頭,極盡討好諂媚:「嘿嘿,是的少城主,我很能幹的。」
城主府是個肥差,我不想失了這大好前途。
像是嘲笑,他勾了勾唇,如冰雪消融。
「很能幹?去把那筐混在一起的綠豆和紅豆分開。」
很快,一籮筐混雜的豆子端到了我跟前。
我挑了一天才把紅豆和綠豆分開,眼珠子都快眯成綠豆。
接著又是一籮筐。
初來乍到,蕭非玉讓我挑了足足三天豆子。
我以為這是蕭非玉對我能力的考驗。
殊不知,這隻是他惡趣味的開始。
小到衣食住行,大到會客訪友。
衣服隻穿上好的雲錦,換下的衣裳不穿別人洗的,隻穿我手洗的,洗壞了衣裳要從我月俸裡扣錢。
每回洗壞衣裳,我實在舍不得月俸,便偷偷用針線縫補,隻求不被發現。
至於用膳,起初隻是要我挑魚刺、骨頭。
有一回蕭非玉染了風寒,不喝藥也不吃東西。
眼看著老城主發怒要問責,我隻好跑去廚房做了一鍋竹葉粥給蕭非玉。
我小時候生病時,我娘總愛給我做竹葉粥喝。
我就差沒跪下求蕭非玉喝下這碗粥。
好在,蕭非玉喝了。
那以後,他說他的膳食隻吃我親手做的。
簡直晴天霹靂。
出去訪客會友,我要做最會察言觀色的奴婢。
他一個眼神,一聲輕微的咳嗽,動動手指,我就要知道他是渴了還是餓了,是討厭客人想趕人走,還是壞水犯了要我去折騰客人。
在蕭非玉的訓練下,我做婢女的專業度極高。
直到有一次蕭非玉喝醉了,他整個人靠在我肩膀上,沉得慌。
那次,管家見了想上前幫忙。
蕭非玉睜眼,明明醉了,跋扈卻不減:「滾開!」
我氣喘籲籲地把他拖到榻上,想去給他煮點醒酒湯,卻被蕭非玉摁倒在床上。
他的手抱住我的腰,窩在我懷裡。
命令道:「不準走。」
似乎還呢喃著:「我冷。」
估計是酒氣把我也燻迷糊了,我竟覺得他有些可愛。
他冰冷的手忽然往我衣服裡鑽。
我被嚇得不敢動彈,就怕擦槍走火失了清白。
「公子……」
但他的手堪堪停在我小腹上。
似乎隻是取暖。
我被他壓著,動彈不得,睡意漸漸湧來,沉沉睡去。
次日,我睡得正迷糊,就被清醒的蕭非玉一腳踹下床,翻了個四腳朝天醒神。
「誰準你這蠢貨睡我床上了!」
他惱火,大發雷霆,拽起一個枕頭砸在地上。
而後,房間內的瓷器全都無法幸免,碎成渣渣。
好在,蕭非玉沒往我身上砸。
蕭非玉依舊是個表面溫潤如玉,實際毒舌刁鑽的少城主。
而我,一顆撲通亂跳的心又落回到胸腔中。
我娘說得對,這些達官貴人最難伺候了。
一聲怒吼,城主府上下都知道我爬了蕭非玉的床。
我被老城主找去談話。
3
「你喜歡非玉?」
我撲通跪倒在地,害怕極了。
「不喜歡的,不喜歡的。尊卑有別,奴婢隻是蝼蟻之身,哪裡敢喜歡。」
老城主似乎在自言自語。
「你知道非玉平生最憎恨什麼嗎?
「是背叛。
「他娘死後,對他最好的人便是他的奶娘,他最信任的也是她。可這女人為了一百兩黃金要殺他。」
老城主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你不妨猜猜,非玉做了什麼?」
我連連搖頭。
「他當時隻有七歲,那位背叛他的奶娘被他斷了手腳,抹了手腕,他看著她失血而亡。」
我一個激靈。
老城主揮了揮手。
幾名侍衛衝上前,將我摁倒在地上,強行給我灌了一碗藥。
緩緩流入的藥汁,似乎有蟲子蠕動的觸感。
我被死死捂住嘴。
老城主緩緩道:「別怕,隻是一隻小蠱蟲而已。
「你聽話點就沒事了。」
我掐著喉嚨,顫抖問:「城主要奴婢做什麼?」
他微微一笑,無比和藹:「聽話些,什麼都不用做,就這樣和非玉相處吧。」
我懷著恐懼的心情,把蕭非玉的命當成自己的命,更加盡職盡責地伺候蕭非玉。
出遊遇刺,我替他擋下冷箭,陪著他一路躲避追殺,不離不棄。
平安回到城主府之後,蕭非玉揪出泄露他行蹤的叛徒。
冷笑著割了他舌頭,斷了他的腿,給他灌下噬心蠱,丟進蛇窟。
我才驚覺,平日裡毒舌刁鑽的蕭非玉就如老城主說的一樣,是憎惡叛徒,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他微笑:「小九,看見了嗎?這就是叛徒的下場,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吧?
「你說,你明明有機會丟下我逃跑,可為什麼又回來救我呢?」
我立即三指指天發誓:「奴婢對公子的忠心,天地可昭,日月可鑑。」
其實,我隻是盼著他能和城主說些討巧話,好讓城主善心大發放我一條生路。
但蕭非玉卻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暴怒道:「滾!」
少城主威武,少城主霸氣,少城主陰晴不定、捉摸不透。
挑魚刺時,蕭非玉夾著魚肉,盯著我忽然停下的手,笑問:「走神?想什麼?」
我低頭,繼續挑著魚刺。
下一瞬,蕭非玉湊近,掰起我的臉,喂了我一口魚肉。
「吃下去。」
我顫了顫眼睫。
一個吻,輕若羽毛,落在我唇上。
痒痒的。
我瞪大了眼。
蕭非玉回瞪,一把推開我:「賞你的。想爬本公子床的侍女不知幾何,你應該感恩戴德。」
我斂下眸子:「謝謝少城主。」
蕭非玉冷哼一聲,似乎有些不滿。
這日以後,他都要我替他暖被窩。
兩人每晚抵足而眠。
蕭非玉每晚都要把手鑽入我的衣裳裡。
我又痒又怕。
好在,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動作。
隻是取暖。
對的,隻是取暖。
我娘是個爬床婢女,死得慘。
她一輩子都怕我走上她的老路,死前要我發誓不準動歪心思,不準給人做妾。
我很聽話,有在糾正自己偶爾長歪的心。
直到,蕭非玉將要大婚的消息傳來。
蕭非玉和老城主爆發了一場爭吵。
他反抗老城主,他說他不娶,他說他有喜歡的姑娘。
最終,他被老城主家法伺候,打了四十九道家鞭。
蕭非玉被抬回來時,後背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醫官看了直搖頭。
即使陷入昏迷,蕭非玉依舊呢喃著:「我不娶,憑什麼你讓我娶我就娶……我就是不娶,我有喜歡的……」
蕭非玉不喜歡做的事情,就算是天王老子來砍他也不願意做。
我替他處理著後背的傷痕。
燭火昏黃中,蕭非玉忽然睜眼。
一雙眼睛如墨玉般極亮。
蕭非玉語氣堅決地說:「我不娶。
「我要你和我一起私奔。」
一副沒被家鞭揍慘的樣子。
我沉默。
他的語氣陡然尖銳:「你是我的婢女,我要你和我一起走,你就得聽!」
於是,蕭非玉和婢女私奔的消息像是插上翅膀一樣傳遍了全城。
4
我和蕭非玉一路奔逃,吃盡苦頭。
他穿不上柔軟舒適的雲錦,吃不到鮮美無骨的魚肉,渾身髒兮兮的,落魄的模樣和從前天差地別。
可他從來沒有說過要回城主府。
「笨手笨腳的,還不如本公子!
「你讓開!」
論洗衣做飯,我遠比蕭非玉擅長。
但很奇怪的是,這一路上,他推開我,吵著要自己動手,一副和我搶活幹的樣子。
他甚至開始學著漿洗衣服。
或許是貴公子一頭熱,想體驗一把民間疾苦吧。
隻是,看著他一雙隻用來作畫的手被冬日的井水凍得發紅發腫。
我問:「公子,我們為什麼不用帶出來的錢?」
他忽然狠狠瞪了我一眼,似怒似嗔。
眼睫附了一層冰霜,顯得可憐。
「我可不想靠那死老頭,那是我未來妻子的聘禮!」
又補充:「你這蠢貨不準打它的主意。」
我的臉色微微發白,心髒一陣刺痛。
想來是蠱毒發作了。
在我們逃亡的第三十三天,老城主先找到了我。
那時,潛藏心髒的蠱蟲已經作妖三日了。
老城主說:「小九,我很高興你和非玉相處得很好。」
他蹲在我跟前:「現在,你可以離開他了,以一個叛徒的身份。」
我捂住心口,沉重地呼吸著,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五萬兩黃金。」
我回到與蕭非玉住的小木屋時,他眸色沉沉地站在門口。
質問:「你去哪兒了?」
我如往常一般,舉著手裡的菜籃子示意:「公子,我去買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