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瑟瑟點頭，皇上溫柔一笑。
「方才你受驚了，今晚朕陪你。」
嫻貴人大抵也沒想到，她千防萬防，竟會在失去孩子這一天成全我的一夜恩寵。
第二天，皇上心滿意足地離去，不過很快便傳來口諭。
我被封為了貴人，亦是容祥宮的新主人。
5
在宮中的日子過得很快，寒冬過後便是春了。
隻是春日一來，我便渾身腰酸背痛，遂請了太醫為我把脈。
說是春困導致的，喝兩副便好。
巧離為我煎藥時，我看著院內開的正盛的海棠花，想想該是見故人了。
用完午膳後，我就去了嫻貴人所處的長清宮。
雖是春天，可冷宮裡卻寒氣逼人，剛進去我就打了個寒噤。
我遠遠的就看見了嫻貴人，她早就不瘋了，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裡。
見是我來了，眼睛中閃過一絲光，她起身理了理衣襟。
「姐姐近日可好。」說罷我抬手扶了扶發髻，正巧把她送我的镯子露出。
嫻貴人看了眼我手腕的镯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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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怎的有闲心來這地方。」
「跟姐姐敘敘舊，也順便告訴姐姐你那可憐孩子是如何沒的。」
她臉色突然就變了，快步上前逼近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你做的對不對！」
我稍稍退後一步，用手帕掩了掩鼻。
「你懷有身孕，處處小心，也不往我這處來了，無非是怕我哪天興致一來拿出那對镯子傷到你。
「隻是我忘了告訴姐姐，我早就知道那镯子有問題，那裡面的麝香還真不少，勞煩姐姐費心了。」
嫻貴人臉色變得慘白，隨後自嘲的笑了笑。
「呵，你倒是比我想的聰明。」
我微微眯了下眸子，接著往下說。
「那天你之所以滑倒，是因為不慎踩上了冰。
「可宮中怎會平白無期多了冰，實話告訴姐姐吧，是皇後指使純嫔幹的。
「純嫔在你必經之路上撒上水，當時天冷嚴寒，天色又暗，太監宮女自是發現不出，姐姐身邊的宮女不小心滑倒，自然牽連姐姐滑了。」
說完，我看了看面前搖搖欲墜的嫻貴人，轉身就要走，驀然又回頭笑了。
「忘了告訴姐姐，這個法子還是我告訴純嫔的，不為別的，隻為一報還一報。」
嫻貴人聽到我的話，臉色瞬間煞白。
看見她這樣的神色，我暢快極了，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幾乎是我剛回到容祥宮，外面就傳來嫻貴人歿了的消息。
可誰又會在乎呢，後宮這麼多女人，少了她隻會讓其他人更開心。
6
嫻貴人薨逝的第七天，皇後設下百花宴，邀眾嫔妃一同赴宴賞花。
我坐在宴席的最後，與新交好的令答應時不時聊上兩句。
這時，皇上突然來了。
眾人慌忙起身行禮，面上皆有些竊喜。
哪料下一瞬，雲貴妃盈盈一握的身子突然站不穩的朝皇上倒去。
皇上慌忙扶住，「貴妃這是怎麼了？」
雲貴妃揉著胸口臉紅道：「皇上，臣妾已有孕月餘，太醫說要好生養著，臣妾本想等胎穩了再向皇上報喜，不想這身子竟如此不中用……」
皇上聽罷，面上當即露出一抹喜色。
「真是太好了，朕盼了這麼久，終於盼來朕與你的兒子了！」
皇上此話一出，在場人不約而同地變了臉色。
雲貴妃似故意的一般，依偎在皇上懷中笑得嬌羞。
「臣妾也一直盼著這一天呢！」
我卻在這時看到，皇上欣喜的眼眸中，悄然劃過了一抹凝重的深意，而皇後嘴角的笑容已經快維持不住了。
也對，皇後與貴妃總是暗自較勁，雖說皇後有二皇子和四公主，可如今貴妃有孕又得皇上寵愛，她心裡自然不舒服。
隻是雲貴妃這一胎，皇後隻怕沒那麼容易得手了，因為皇上當場免了雲貴妃的晨昏定省。
雲貴妃喜出望外，「多謝皇上！」
皇上摸著她的臉道：「你好好養胎，從今以後，你就是宮裡最要緊的人。」
這話既是在對雲貴妃說，亦是在警告旁人。
皇後眸子一頓，徹底笑不出來了。
而有了皇上的這番話在先，雲貴妃安安穩穩地養了八個月的胎。
臨近年關時，她平安生下了一個皇子，行排第四。
皇上龍顏大悅，抱起四皇子的同時，給雲貴妃升了位分。
一時間，雲皇貴妃成了宮中焦點，各宮都前來向她道喜。
我是最後來到的，我到時，正巧她宮中沒人。
雲皇貴妃側躺在榻上養神，聽見有動靜，隻是抬了抬眼皮。
「臣妾恭賀皇貴妃喜得龍子！」
我跪在地上向她行禮，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動，地板冰冷生硬，跪的我膝蓋發疼。
過了好一陣子，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起來吧。」
猛的起身，讓我險些站不穩，晃了幾下身子。
她當即向我發難，「怎麼，本宮隻讓你跪了一小會兒，身子骨就軟的撐不住？」
我忙低下頭說道：「臣妾不敢！」
雲皇貴妃抵著額輕蔑的看我，向不遠處的嬤嬤招手。
「來，看看本宮的兒子。」
我抬眼看看襁褓中的孩子，隨即又垂了眼。
「四皇子長得極好，像極了皇貴妃娘娘，以後定成大器。」
她得意笑道：「本宮的兒子必然是成大器的，這樣的福氣你怕是沒有。」
「娘娘福澤寬厚，嫔妾望塵莫及。」
雲皇貴妃聽到我的話，滿意的笑了，隨即又開口。
「不過我說柳貴人，你當真是安分，與你走的近的令答應都得皇上寵幸多次，你倒也不急。」
我沒有回話，隻是垂頭站著。
雲皇貴妃見我無趣，冷哼一聲便讓我退下。
回到宮後，巧離邊服侍我梳洗，邊說皇上今日又翻了令答應的牌子。
我笑了笑，挺好，這樣也不錯。
人人都說令答應的好日子來了，可她自己倒是滿不在乎。
依舊來我宮跟我打著闲悶，說著自己肚子不爭氣，福分淺薄。
之後的日子就是什麼欣常在侍寢或是夏貴人侍寢，統統與我無關，好似皇上把我忘了一樣。
7
沒過多久，令答應得償所願的懷上了龍嗣。
皇上一高興，便給她了貴人身份。
令答應倒也想著我，向皇上提及了我。
皇上似也終於想起我來了，一連寵幸我多日，暗中惹得其他妃嫔不快。
雲皇貴妃也對我冷嘲熱諷了幾回，借著喚我去她宮中抄經書的機會，罵我看著是個不爭不搶的，可令答應一有孕，我便按捺不住往皇上床上跑，當真和我娘一樣下賤。
我聽過便笑了。
下賤嗎？
她怕是還從未見過，下賤之人真正的手段。
不過不急，日子還長，她總會見到的。
我對雲皇貴妃的刁難置之度外，在皇上面前從未吐露過半分，隻因我知道，雲皇貴妃那裡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皇上的耳目。
果不其然，在雲皇貴妃又一次辱罵我之後，皇上突然放下公務，去了我的寢殿。
「你這性子也不知隨了誰，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喜歡憋在心裡，當真叫朕心疼。」
我佯裝開玩笑似的說道：「有皇上給臣妾撐腰，臣妾才不可憐呢！再說臣妾隻是個小小貴人，哪敢忤逆皇貴妃。」
皇上眼眸微亮，「你這話倒是提醒朕了，你既當朕是靠山，朕自然不能虧待了你。」
而後，皇上便將我從貴人升為了柳嫔，後宮嫔妃皆來向我道喜。
可惜，沒有子嗣傍身的女人，在後宮中的地位終究是不穩固的。
隻是我這肚子遲遲沒有動靜，我面上雖然不急，但心裡難免有遺憾。
不過這股遺憾，很快就隨著令貴人的生產而消失了。
沒過幾個月，令貴人臨產，拼盡全力生下了一個小公主，而她自己則因失血過多去世了。
臨終前，她將孩子交予我撫養，說我養著她安心。
我與她素日裡關系不錯，如今也是主位了，皇上並未多說什麼便同意了，還特地給公主起了順淑的封號。
有了順淑後，我生活有了盼頭，日子過得也沒那麼無趣了。
可在剛入夏那段時間，我便常常惡心還貪睡，找太醫請過脈才知有孕了。
皇上知道後，匆匆趕來看我，皇後也給我送來了安神香，說是她懷二皇子的時候常用的。
我聞著倒也舒心，便留下了。
這日，我正在服用晚膳時，純嫔到訪。
自嫻貴人死後，我與她沒有其他任何交集。
她是帶著三皇子來的，見了我之後便向我一陣道喜，說我好福氣，看我肚子尖尖的一看就是個皇子。
我笑著應付了一句，卻實在沒什麼精神。
「妹妹可算是熬出來了，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日子也就不難過了。」
我笑著回道：「若是生個皇子才算不難過，誰能有姐姐有福氣呢，有著三皇子陪在旁，皇上對姐姐還如從前那般真心。」
純嫔聽罷，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
這時，三皇子指著我桌上的桂花糕要吃，我笑著給過了他，純嫔卻截了胡。
「方才在宮中吃了不少，來到你柳娘娘宮中還是這般貪吃。」
「小孩子愛吃是好的，不像順淑，正餐吃不上幾口，我為此還正犯愁呢。」
我邊說邊嘆氣。
「不知怎的，有孕後，很愛吃些糕點。」
純嫔笑著跟我打哈哈，下一瞬，她又猛地湊近我。
「妹妹可知雲皇貴妃母族犯了事？」
我抿唇搖頭，「不知。」
純嫔盯著我，笑容幽深。
「如今她正跪在殿前為她父親請罪呢，也是可憐了她，傲了半輩子，最終還要毀在母族身上。」
我不以為然道：「她家族勢力如此大，不必過於關切。」
純嫔看我一眼，隨即笑道：「妹妹說的極是，那妹妹你安心養胎，姐姐先走了。」
純嫔走後，我便躺在床上休息，可怎的也睡不著。
便喊來巧離再添了些安神香，才得以入睡。
翌日一早，皇上喚我去內殿陪他。
我坐著軟轎到了門口，發現雲皇貴妃仍在石階下跪著。
我給她行了禮後就去了內殿。
皇上看著我的肚子很是高興，他說宮中確實該添個孩子了。
那一刻我也感到絲絲幸福，想著親手為他穿上我給他繡的小衣服。
不多時，李公公求見，帶來了一份糕點，說是雲皇貴妃親手做的。
我看著那盤糕點，嘴上倒有些發饞。
可剛吃了兩塊，我便腹痛難忍，當場見了血。
意識昏迷前，我聽見了皇上驚慌失措的叫聲。
「愛妃！」
8
再次醒來，我的孩子已經沒了。
皇上一臉凝重地坐在我床榻邊，皇後站在一旁搖頭嘆息，雲皇貴妃則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強撐著身子坐起來，並未像之前的嫻貴人那般歇斯底裡，而是像隻小貓似的依偎在皇上懷中，默默流淚。
越是如此，皇上越是心疼，對雲皇貴妃自是更痛恨了。
「雲氏，心思歹毒謀害皇嗣，降為答應，終生幽禁不得出！」
說完，皇上又看向我，輕輕拍了拍我的肩。
「你身子虛，不要太悲傷，我將雲答應的四皇子交予你撫養，並升你為妃。」
聽到要將她唯一的四皇子交到我手上，雲答應突然情緒極大。
「不可啊皇上，孩子他會找臣妾的啊，柳嫔怎會真心對臣妾的孩子啊，皇上，求您把四皇子留在臣妾身邊吧！」
皇上勃然大怒，「你害的柳嫔小產，害的朕失去一個孩子，你這般心狠之人，怎能教出善兒！」
雲答應卻不管不顧的跪在地上，邊哭邊向皇上磕頭。
「皇上，臣妾也沒想到啊，純嫔告訴臣妾，柳嫔有孕後愛吃糕點，臣妾便做了桂枝酥。
「可臣妾隻是送了桂枝酥，那可是保胎的好東西，臣妾又怎麼想到……」
皇上擺了擺手，不想再聽她說話，即刻命人將雲答應拖了出去。
帝王無情，哪怕是他寵愛多年的妃子，也沒有一絲真情。
我冷眼看著，想到雲貴妃之前對我的種種責難，心裡並沒有一絲快感，反而有點想哭，哭我可憐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