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什麼啊?」
李夢不解,顧澤霆在她心中就是個完美的男神,她不明白我有什麼不知足的。
「去了禁閉室後,我想通了許多事。
「顧澤霆在意白芷,這讓我自卑發狂,與其成為自己都瞧不上的人,不如主動放棄,沒有他們,也許我會過得更好。」
我以為自己不在意了。
可每次說到這些,胸口依舊會痛。
我知道自己在逃避與顧澤霆的情感問題,我是個膽小鬼,更是個失敗者。
可上輩子我努力過,掙扎過,輸得一敗塗地也不能怨天尤人。
這輩子,我承認是懦弱讓我選擇知難而退,至少能給自己留下一個體面。
「這不都調查清楚了嗎?」
李夢為顧澤霆打抱不平。
「隻是幫助那對孤兒寡母而已,顧大哥以前不也幫過其他人?他這麼好一個人,周葉,你舍得?」
羅佳滿臉擔憂地看著我。
「葉子,顧澤霆出於情誼照顧他人,組織絕不會同意你因為這個原因離婚的。」
我心意已決:「不同意也沒關系,等我考上大學,我就不回來了,異地分居四年,想要離總有辦法,到時誰的臉面也傷不著。」
「你怎麼突然這麼冷血?」李夢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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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看到嗎?每次出來顧大哥都特別留意你,反而是你冷冷淡淡,今天也是這樣!」
李夢紅了眼,「要是你因為這個離婚,這對顧大哥也太不公平了!」
15
當初李夢家牆塌了。
父親腿被壓斷,母親跟人跑了。
漂亮的女孩四處籌錢,可從前那些追求她的人要麼一臉為難,要麼視而不見。
顧澤霆在醫院看到痛哭流涕的女孩,即便那時兩人還不認識,依舊幫她交上醫藥費,又親自組織人幫她修好房屋,還出面給她找了份安身立命的工作。
敢愛敢恨的李夢鼓足勇氣,決定跟當時還是單身的顧澤霆表白。
可那晚,顧澤霆婉拒了她。
李夢知道自己配不上顧澤霆,卻仍不死心。
「顧大哥,你這麼優秀,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向你表白?」
顧澤霆一愣,不置可否。
「我雖然家裡條件不好,但我很漂亮,我知道你還是單身,我不求婚姻,哪怕做你的女朋友也心甘情願。」
李夢追過人,也被人追過無數次,但這一定是她最勇敢的一次。
可顧澤霆依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後來我們在紡織廠跟李夢成了好姐妹。
她曾大大咧咧地同當時還不認識顧澤霆的我和羅佳,分享這段無疾而終的愛情故事。
她是如此炙熱勇敢,愛得那麼坦坦蕩蕩,被拒後難過兩天,便不再糾纏,好像所有的煩惱都不配在她腦子裡待上三天。
誰都不知道這個在愛情面前,一向遊刃有餘的漂亮女孩,當夜是如何失魂落魄地逃入雨中。
顧澤霆在滂沱大雨裡,拉住這個瘦小的身影。
他為她撐起傘,將她護在身下,送她回到新家。
顧澤霆說。
「你很好,即便被人拒絕,也要懂得愛惜自己。」
李夢絕不相信這樣的人會犯原則錯誤。
16
羅佳一把將我車頭按住,幾人停下來。
「葉子,咱們是姐妹,不管你做啥,都會尊重你。」
「羅佳!」李夢急呼。
羅佳隻娓娓道來:「但你要想清楚,婚姻不是兒戲,千萬不要衝動。」
我抿唇,終究還是開了口。
「我沒有衝動。
「我們是夫妻,他卻給不了我安全感。
「我每日因此惴惴不安,焦慮惶恐。
「自從我打算放棄這段婚姻後,我發現原來自己可以不是潑婦,可以平靜地過日子。
「李夢說得沒錯,我會因此失去一個好男人,但可以做回那個真正的自己。」
17
隨後備考的日子裡,世界慢慢變得平靜。
沒有奢望,我和顧澤霆相處反而融洽許多。
我聽不到別人對我的諷刺嘲笑。
也終於可以不再聲嘶力竭為他爭吵。
前世已如噩夢,隨光陰而去。
7 個月後,高考放榜,我終於如願上岸。
白芷跟我較勁,同樣在今年參加高考。
她比我考得好,卻沒有如上一世取得特別優異的成績。
她不出所料地選擇了海大;
而我,則選擇去溫暖的南方。
組織部召開全市表彰大會。
這次我也應邀參加。
一個拄著拐杖的男人,作為優秀代表發言。
最後是頒獎環節,臺下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按成績,我站在最後一排,顧澤霆拿著獎狀走到我面前。
「恭喜。」
眼前人聲線冷冽,壓抑低沉。
我避過他的目光,接過獎狀認真細瞧,臉上露出自重生以來,第一次如釋重負的笑容。
顧澤霆凝視著我,眼中醞釀著極力克制的情緒。
直到舉著託盤的姑娘小聲提醒,方才挪步。
一切塵埃落定,我開始籌備去南邊的事。
未料顧母卻在此時上門。
18
「小葉,就不能留在海大嗎?」
顧母是位十分了不起的母親。
她對我一直很好。
「你們倆結婚不足兩年,也沒個孩子。你這一去,夫妻倆半年見不著面,你們自己要想清楚啊。」
顧母並不知道我倆婚姻其實已名存實亡。
「你若是求學期間懷上孩子,我們怎麼放心讓你一人在外地生活啊!」
我思忖良久,決定趁這個機會,把該說的話說了。
「媽,其實我……」
「媽,沒事的!」
顧澤霆突然打斷我,我Ťų₈有些錯愕。
「我會安排好,一切以小葉學習為重,孩子的事我會注意。」
顧母不贊同地搖頭:「這事哪能說注意就行呢,要是意外懷上,你打算怎麼辦?」
「到時候我打調任報告,去南市照顧她。」
我不明所以,男人躲開我目光,看似鎮定的面容卻隱隱流露出些不自然。
顧母從來不偏心兒子,隻略思量,就覺得可行。
「這還差不多,工作再重要,能有自個兒媳婦重要啊?」
顧母滿心歡喜。
「小葉,你可都聽見啦,有了這話,你就安心讀書吧,我和老頭子也不多操心了,隻希望你們小兩口和和美美的。」
我眼眶微紅,說不出話來。
顧澤霆送顧母回去,我要離婚的話被堵在嘴邊。
其實現在並非提離婚的好時機,且不說組織同不同意,就我這一朝上岸,就要踹了原配的行為,一定會被世人臭罵忘恩負義。
想通此事不易操之過急,我便擱下暫且不提。
19
8 月中旬,我坐上綠皮火車終於要離開這座城市。
這段時間汛期將近,顧澤霆工作很忙,常常加班到深夜。
我暗示他留意下小倉山一帶的山體加固,他對工作向來認真,答應我會安排人去勘察。
顧澤霆問我是否需要他送到南市。
我搖搖頭,表示ẗű̂₉不用。
他把抽屜裡的存折給我。
那是婚後第二天,他就讓我保管的家裡所有積蓄,裡面有他早年存下的 1500 元。
我沒有接受。
萬籟俱寂的深夜中,顧澤霆小心翼翼握住我手,靜靜拉了一夜。
我佯裝熟睡不知,望著漆黑的夜,聽著晚間的風。
臨別時,跟李夢、羅佳擁抱告別。
跟顧澤霆道了聲珍重。
大學生活艱苦,絢爛,也忙碌。
每個月,我都能收到一封顧澤霆寄來的信,包括 20 塊錢生活費。
這對於大學生而言,屬實算一筆巨款。
有次拆封被室友瞧見,越發羨慕我家那位疼人能幹。
我但笑不語,隻將錢全部收好不動。
現在我邊學習邊做家教,跟著老師做科研,每月能掙 8 元,省吃儉用些,總能養活自己。
偶爾,信裡會壓著一片紅葉,或一朵寒梅。
信紙上一句簡短好看的鋼筆字:
【家鄉楓葉已紅。】
或是:【門前寒梅一朵。】
或是:【父母安康,勿念。】
有時,我也能收到羅佳、李夢的來信。
因著袁老師的輔導,羅佳這一世也順利考上海大。
李夢落榜,依舊在紡織廠工作,兩人偶爾會將一些趣事寫與我分享。
比如羅佳不屑地寫道:
【開學半月,學校舉辦校園之星選拔,白芷拔得頭籌。】
又比如李夢憤慨地罵道:
【白芷借著顧澤霆的頭銜,在海大混得風生水起。還有人傳她是顧澤霆的愛人,兩人有個十分乖巧的兒子。】
我已不甚在意。
時光匆匆,轉眼已至年關。
大學第一個寒假,同學基本已離校。
我跟輔導員提了住校申請,批準後,便寫了封信寄回去:
【學業繁重,寒假不歸。】
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暖和,過年街頭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大年除夕,我一人在宿舍和面。
門衛室通信員在樓下喊我去接電話。
是顧母打來的țŭ₎。
「你這孩子,要不是今天澤霆回家過年,我還不知道你沒回來!
「你一個人在外面還好嗎?」
電話那頭,我能聽到遠方天空煙花炸開的聲聲巨響。
「挺好的。」
我吸吸鼻子,呼出一團白氣。
「你們呢,身體還好嗎?」
「媽媽,外面煙花真好看!」
小孩子清脆的呼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一愣,這是白芷孩子的聲音。
顧澤霆已經把情人帶回家過年了啊。
闔家團圓的時刻,人的情感總是格外脆弱。
我知道自己已經退出這場不屬於我的愛情故事,可此刻的心仍舊刺痛到不能呼吸。
為什麼,不能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在意一下我的感受呢?
「我……掛了。」
眼睛有些酸痛,抬頭呆呆望向遠處燈光零星的宿舍大樓。
冷氣灌入肺腑,激得人眼淚直流。
門衛室電話急促響起。
通信員接通電話,得知還是首長家人找我,非要把我拉回來。
「我說你這同志,怎麼話不說完就掛電話?啥矛盾,也不能在大過年的時候跟家裡長輩置氣,是吧?」
我隻得拿起話筒,聲音嘶啞:「喂?」
「小葉呀,你別誤會!」
顧母是個聰明人。
一尋思就知道我為何會突然掛電話。
她滿臉責備地看了眼罪魁禍首,把電話遞給顧澤霆:「你自己說吧!」
顧母打發人將白芷母子帶到餐廳。
她讓顧澤霆借著這個機會,跟我好好聊聊。
沉默良久,我凍得直跺腳。
估摸著顧母應該不在電話旁,我開口道:「掛了吧。」
「周葉!」顧澤霆突然叫住我名字。
「是她自己帶著孩子來拜訪我父親,我父親留她一起吃飯,我不知道……」
我揉揉眼,淚水不爭氣地落下:「掛了吧。」
20
大年初二,我見到了顧澤霆。
他趕了二十小時的綠皮火車,風塵僕僕。
「你怎麼來了?」
我們立在南大女生宿舍大門口,四目相對。
「來看看你。」
顧澤霆瘦了,有種無力的破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