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們都說顧澤霆愛我。
婚後我們也相敬如賓。
直到那天,我發現他在外面一直精養著他的白月光,我紅著眼跟他對峙。
他竟然怕影響女人名譽,
直接讓人把我關進禁閉室。
1
「你可以走了。」
棍棒敲擊鐵門,哐當聲急促傳來。
警衛員站在禁閉室門口,輕蔑地看著我。
她和外面的人一樣。
打心眼裡瞧不上我這位顧夫人。
掙扎著起身,我花了半晌才意識到,死在泥石流下的自己,竟然重生了!
顧澤霆和前世一樣,站在大門外等我。
2
「怎麼哭了?」
男人好看的眉眼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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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記得每晚撫摸他眉峰鼻梁的歡愉感受。
重生歸來,與他對視,一時竟相顧無言。
我真的重生了啊!
我吸吸鼻子,沉默著走下臺階。
海市的冬天真的很冷。
凍得我的心都在悲傷顫抖。
顧澤霆習慣性地脫下大衣,為我披上。
「別著涼。」
久違的溫暖,混著若隱若現的栀子花香。
我知道這個味道——白芷家的皂角香。
想起前世被我質問時,顧澤霆原本溫柔的氣場逐漸冷凝,他眼中是快要爆發的壓抑。
「周葉,關了你三天,你還沒冷靜嗎?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鬧了?」
那時的我,滿腹委屈。
面對白芷的挑釁,顧澤霆視若無睹,我隻能苦苦掙扎,孤立無援,最終活成別人眼中的笑話。
顧澤霆,這一世,你光明正大地去愛你的白月光吧,我不奉陪了。
拼命壓制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我僵硬地脫下大衣,絕口不提香味的事。
「你自己穿吧,我不冷。」
顧澤霆步伐一頓,半晌才回過神來。
3
回到家,我提起熱水壺去衛生間洗澡。
出來時,顧澤霆難得在廚房做飯。
桌子上,已經炒好三樣家常小菜。
「坐吧,還有一個湯就好了。」
誰能想到平日裡眾人傾慕的高嶺之花,此時正穿著我的圍裙?
若不是親眼見到他為了維護那個女人,當眾下令將我關進禁閉室,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同一人。
即便衝了熱水澡,身體依舊不時惡寒戰慄。
那是被泥石流掩埋的痛苦。
被顧澤霆拋棄的絕望。
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
周葉,你要堅強!
別人不珍惜你,背叛你,拋棄你,那麼你就一定要更加愛自己!
我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
禁閉室被關三天,無人打點。
每日隻有兩頓饅頭、稀飯就鹹菜。
顧澤霆把紫菜湯端上桌,一愣。
我沒等他。
隻一塊一塊夾肉,餓死鬼投胎般扒飯。
他在我對面坐下,拿碗盛湯。
「吃慢些,喜歡明天就再去買。」
他將湯放我旁邊。
碗筷碰撞的聲音在家中回蕩,顯得屋內兩人尤為陌生。
風卷殘雲地結束晚飯,我起身欲走。
「周葉。」顧澤霆叫住我。
「我們談談。」
4
「你沒必要跟我冷戰。」
顧澤霆性格冷淡,沉默話少,受他父親影響,他克己復禮,年輕有為,很少情緒外露。
「早年白芷父親病故,她就跟著白母離開海市,我們失去聯系。
「幾年後我在山區遇到她,那時她已經被親舅逼著賣給一個酒瘋子當老婆。」
誰也無法體會顧澤霆當時的錯愕與悲憤。
當年院裡最驕傲的女孩,不過幾年光景,便被她前夫折磨得遍體鱗傷。
顧澤霆抱起她時,白芷蜷縮在他懷裡瑟瑟發抖。
「她受了嚴重的精神刺激,還帶著孩子,我花了兩年時間才讓她安穩下來,我真的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也許是我重生後態度有了變化,讓這一世的顧澤霆選擇跟我講述過往。
男人眼裡的痛楚作不得假,他對那個女人有著年少青梅的憐惜。
雖然早已死心,可親眼見到自己丈夫為別的女人動容,我的靈魂何止是痛徹心扉?
他不會知道,他那片刻的脆弱,正如插入我心髒的一把尖刀,傷痛之處血肉模糊。
我努力調整呼吸,維持著自己最後的理智。
「所以,你就把我關禁閉室?」
顧澤霆呼吸一凝,他試圖讓我明白他的苦衷:「你當著那麼多人汙蔑她是小三,你知道這對一個單身母親而言,會有多大影響嗎?」
「顧澤霆,你一個月 80 元的工資,給我 20,給她 60,這就是你說的清清白白?
「你既然這麼愛她,舍不得她委屈,為什麼又要跟我結婚,你把這個家當什麼了?
「你不想讓她受傷,你就把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關進禁閉室,你知道從此我會被世人嘲笑,會背著處分被紡織廠開除,再也找不到工作嗎?」
前世多年委屈終於隨著一聲聲質問傾瀉而出。
看著自己愛了半輩子的男人,我絕望自嘲,「你當然知道,你隻是不在乎罷了。」
淚水模糊雙眼,我困在自己的悲痛中無法呼吸,宛如一條瀕臨死亡的魚。
男人將我擁入懷中,獨屬於顧澤霆的清冽溫暖撲面而來。
他攬住我腰,為我順背,又似乎手足無措。
「我沒有,葉子,你別哭。
「沒有工作沒關系,我是你丈夫,我會養你一輩子。」
5
上輩子,他也是這麼說的。
他說,他會養我一輩子。
那時,我維持著自己可憐的尊嚴拒絕了他。
我堅持四處求職,可處分在身,無人敢用。最終頭破血流,像條喪家之犬回到家中,做起全職婦女。
顧澤霆沒有因此奚落或嫌棄我,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他說到做到。
結婚時,他就毫無保留地把他所有存款都交由我保管。
在知道白芷前,我過得真的很幸福。
可顧澤霆為了別的女人將我關進禁閉室,我又失去工作後,很多人便開始諷刺挖苦我。
他們背著顧澤霆說我癩蛤蟆吃了天鵝肉。
最可怕的是,那些惡毒的話,對我而言,全是真話。
世間人,不怕假話迷人智,隻恐真話扎人心。
我日復一日與自己內心磋磨,變成一點就炸的無知潑婦,一激就罵的下裡巴人。
往事不堪回首。
這一世,我知道自己的路在哪裡。
擦幹眼淚,我推開顧澤霆,低聲應道:「好。」
6
「澤霆哥,嫂子回來了嗎?」
顧澤霆開門時,白芷穿著嫩黃梅花暖棉袄站在門外,圍著時下最流行的紅色圍巾,襯得鵝蛋小臉越發精致。
「外面冷,先進來。」
顧澤霆側身,順手為她擺好拖鞋。
白芷低頭羞澀一笑,眉目含情。
我知道她為何而來,冷笑著看她表演。
「澤霆哥,我是來還鑰匙的,一直住在你的婚房終歸不好。」
白芷略帶歉意地看我,眼裡的挑釁不言而喻。
「嫂子對我們有些誤會,我還是先搬出去住吧,免得讓她心裡不痛快。」
顧澤霆錯愕,下意識看向我。
而我,卻沒什麼反應。
他眼裡有些慌亂,唇瓣微張,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
「澤霆哥?」
白芷面露疑惑,試探著問。
「嫂子,不會……還不知道?」
房內一片死寂。
「對不起,我不知道,澤霆哥,我……」
女人眼眶瞬間泛紅,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我現在就搬出去,把房子還給你們!」
顧澤霆拉住作勢要離開的白芷。
「胡鬧!大冬天的,你帶個孩子,能搬去哪兒?
「周葉,那房子是我剛工作時,家裡人送我的,為了讓阿芷養傷,就一直讓阿芷母子倆住著。」
「嗯。」
看著這一對苦命鴛鴦,我不願再多做回應。
顧澤霆臉色蒼白,眼中帶著渾然不知的迷茫。
不願再看兩人嘴臉,我起身收拾自己碗筷。
「顧澤霆,我以後要備考,你在外面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了。」
顧澤霆再欲開口,我已頭也不回地離開。
7
1977 年,國家恢復高考。
當年,我被生活磨平稜角,從沒想過通過學習改變命運。
重活一朝,我想換種活法,不願再渾渾噩噩地過一生。
我不再管顧澤霆在外面養多少女人,養多少兒子。
反正這個家,隻要不離婚,他也得養著。
我成日關在家裡,專心讀書。
對他在外面的工作,我一概不問;
他與白月光進展如何,我也不感興趣。
我不再給他洗衣,反正外面有的是人照顧他。
我不再噓寒問暖,這種話,就讓那對苦命鴛鴦,相互問候去吧。
他回到家,我多半都在書桌前,埋頭學習。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不再有任何交流。
我有時能聽到他腳步聲,停在臥室門口。
我能感受到他佇立良久。
他似乎想開口同我說些什麼。
可我卻始終不回頭。
最終他隻能沉默著離開。
有時夜晚,我挑燈夜讀,這是他常用的書桌。現在他隻能在床頭看書,不過他也沒說什麼。
偶爾,我能察覺他倚在床頭並未看書。
他隻是靜靜注視我,目光深邃難言。
隻有我調整坐姿,他才收斂。
他知道我不願同他說話,有些生活上必要的交代,就寫在紙條上,上班之前放我書桌。
我們依舊同睡一張床,卻什麼都不做。
我很疲勞,學習完,爬上床就能入睡。
他看我有髒衣服,想幫我洗。
可他不是那塊料。
看著被染花的白襯衣,我十分心疼。
這是我為數不多的新衣。
他有些懊惱,像犯錯的孩子,又像在暗自難過。
「對不起,我……」
這是我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對話。
「沒關系。」我重新將衣服打上肥皂。
「去忙吧,以後我的衣服自己洗,不用你幫忙。」
顧澤霆垂眸,看著我的身影。
明明我一直在這個家裡。
明明我還睡在他身旁。
但這一切,都與從前不一樣了。
8
周末,滿頭大汗的羅佳拍響我家大門。
「周……周葉,資料書比大伙兒預計得貴,之前湊的錢不夠,你還有錢沒?」
這個年代資料書少,故而十分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