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實在害怕，我下了班就參加了物理系幾位關系不錯的老師的小聚會。
原本是想著，應酬可以遲點回家，沒準喝點小酒，膽量大點，就能勇敢面對周橙了。
但我萬萬沒想到，在這個小型聚會上，能見到周橙。
我是劉教授約來的，周橙是朱老師約的。
很顯然，他們倆沒有通氣。
我們在日料店的包廂裡面面相覷的時候，整個包廂裡充滿了尷尬的氣息。
其他同事都想潰逃。
我一把扯住劉教授，壓低聲音問：「沒跟我說她也來啊？」
「都是老朱的錯！」劉教授哭喪著臉。
落座後，我坐在距離周橙最遠的位置。
有同事笑著問：「周教授從來不參加聚餐的，今天怎麼來了？」
周橙咧嘴一笑：「湊湊熱鬧。」
「反正回家，也是一、個、人。」
她目光裡帶著暗示，認真地盯著我看。
我輕咳一聲，假裝沒看見。
所有人都有默契地不扯到我和她之間矛盾的話題，但酒過三巡，喝開了以後，總有些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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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料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去 KTV 進行第二輪。
我舉起手說想回家，沒想到周橙也開口：「有點累了。」
生怕她下一句就是，我也要回家了。
現在好歹這麼多人一起，不至於產生直接衝突，回家就我們兩人，我可打不過他！
我趕緊收回原話：「算了，還是和你們再玩一會兒吧。」
同事們鬼哭狼號地唱歌，我和周橙坐在長沙發的一頭一尾。
所有人有默契地將我們隔離開。
唱了一個多小時，大家興致缺缺，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
一群年紀不小的老師教授們，圍著酒瓶子咆哮。
酒瓶口穩穩停在了周橙前面。
還沒等人問，她就說：「真心話。」
朱老師思考片刻，問：「周教授，你有沒有男朋友啊？」
同事們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
他們都知道周橙這朵高嶺之花，獨來獨往，生人勿進，唯獨和藝術學院的張秦之走得近。
全校師生都默認張秦之和周橙是戀人未滿。
周橙抬眼，黯淡的光線裡，她的眼睛亮亮的。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勾起了唇角，眼裡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她啟唇，說：「沒有，但我有一個暗戀的男生。」
同事們一片鬼哭狼號，就差起哄喊出「張秦之」的名字了。
身邊，劉老師小聲喊：「嗑到了嗑到了。」
我咧著嘴，笑得很難看。
原來她笑得那麼好看，是想到了張秦之。
那麼我算什麼呢？
10
沒有被抽到，我也悶頭和被抽到的人一起喝酒。
一杯一杯啤酒下肚，我總算看不清對面周橙的臉了。
真好，看不見她就沒有那麼多煩惱了。
可是，為什麼喝醉了，還能在夢裡見到她？
到最後，我已經靈魂升天，不省人事了。
怎麼回家的也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我聽見周橙的聲音很平淡：「我離他家近，我送吧。」
不知道誰說了句什麼。
她冷笑一聲：「放心，我沒那麼小心眼。
「他死不了。」
……
懵懂中，有熱毛巾擦拭著我的臉，我清醒了一些，睜開眼。
昏黃的燈光中，周橙漂亮精致的五官鍍上一層柔光，溫柔得讓人窒息。
這和我夢中的周橙如出一轍。
果然，周橙還是在夢裡比較可愛。
我抬手輕撫她的臉，含糊地嘀咕：「我和張秦之誰更帥？」
周橙挑眼看我：「莫名其妙。」
「就這麼喜歡張秦之嗎？」
周橙沉默了片刻，低聲問：「你聽誰說的？」
她怕我知道他們倆的感情，向她父母告狀。
我壯著膽子，咬牙說：「你親一下我，我就不告訴你爸媽。」
柔和的燈光下，她的眼神異常平靜，讓我忍不住想潰逃。
酒勁兒上腦，我不知哪來的脾氣，起身雙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微微用力迫使她低頭，抬頭吻上她的唇。
唇瓣隻是剛觸及她柔軟的唇，一股巨大的力道就將我推開。
我落在床上，床墊震了震。
天花板上的吊燈在旋轉，我一陣惡心。
耳邊，周橙的聲音平淡中帶著厭煩。
「林魏然，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胸腔內有股冰火在升騰。
我大腦宕機半秒，掙扎著起身，衝向衛生間，跪在地上抱著馬桶狂吐。
又苦又酸的嘔吐物，灼燒我的食道，我的胃疼得抽搐，眼眶通紅，滿臉都是淚痕。
挺好，這樣她就看不出來我其實不是因為嘔吐流的淚。
腳步聲靠近我，周橙溫暖的手掌輕撫著我的後背。
我很想問他，張秦之喝醉了，她也是這樣照顧的嗎？
但我實在沒有力氣再開口了，伏在地上昏睡過去。
閉上眼的瞬間，神遊的思緒讓我掙扎著清醒了兩秒。
這兩秒間，我忽然意識到，我為什麼這麼難受。
不僅僅是宿醉。
還因為，我是真的真的，很愛周橙。
11
那之後，我和周橙見面次數更少了。
分明住在一個屋檐下，卻是不得拜的街坊。
沒多久，我 diss 周橙掉馬的熱度就被新的事件取代了。
但依舊和周橙有關。
她是實打實的大學頂流，學術繆斯。
學校表白牆上，不知道誰發了一段文字：【據說物理學院周橙教授已名花有主。】
評論紛紛表示可惜。
【英年早婚啊！】
【想知道是誰這麼幸運，能娶到周教授。】
【我和周教授的關系終於被你們發現了~】
辦公室裡，同事們討論這件事，談笑風生。
大家紛紛在猜測，周橙和張秦之什麼時候領證。
甚至還開了賭局。
我捧著咖啡杯坐在角落沒吱聲。
劉老師不放過我，喊我：「林教授，你來說說，周教授和張老師什麼時候能公開啊？」
我不想回答，偏偏他又問了我一遍，生怕我聽不見。
「都說最了解自己的人是敵人嘛。林教授，就你和周教授這對立關系，對她肯定了解。」
我隻能回答他的問題。
「下個月吧。」
「啊？為什麼？」
同事們紛紛看向我。
我雙手捧著咖啡杯，擋住自己的眼神。
因為，我再給這段婚姻最後一個月。
如果沒有改變，下個月，我就放周橙自由。
為了躲避同事們的追問和辦公室內無處不在的周橙話題，我離開學院，去 2 號樓上課。
剛走到大步道，我就看見周橙的保時捷迎面駛來。
我往人行道上躲，保時捷車速卻緩了下來，在我身邊停下。
車窗落下，周橙那張漂亮得找不出一絲破綻的臉出現，她薄唇輕啟。
「去上課？」
「嗯。」
我看向 2 號樓，還有點距離。
周橙抿了抿唇，下巴一抬：「上車，我送你。」
我看他：「不用了。
「還有十分鍾上課，就你這磨嘰的工夫，會遲到五分鍾。」
她的語氣平靜又傷人。
我硬著頭皮打開了副駕駛車門，坐上了車。
剛坐上車，我就後悔了。
因為後排有人。
張秦之朗聲地喊我名字，我一回頭，就是他溫和的笑臉：「好久不見啊。」
倒不是好久不見，我天天在朋友圈和表白牆看他和周橙的路透照。全校師生比狗仔還要敬業。
我點點頭，僵硬地笑。
我看了眼周橙，想問張秦之為什麼在她車上，但又怕她膩煩我查崗。
張秦之捏了捏腳，嘆道：「唉，我這腳還有些不利索，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校內的演出，新編的舞蹈之後還要去省裡比賽。」
我「哦」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鼓掌：「張老師好厲害啊。」
張秦之笑著抬手，落在周橙頭頂，輕輕揉了揉頭發：「多虧了橙橙，我腿腳不好的這陣子，都是她接送我的。」
車子拐了個彎，陽光直射進眼睛。
周橙適時地抬手打開擋光板，順手將我的擋光板也打開，動作間，頭發不動聲色脫離了張秦之的手。
她問我：「晚上有事嗎？」
「啊……怎麼了？」
她正要開口接著說，張秦之打斷了他：「魏然，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飯啊？」
我下意識地看周橙，發現她正不悅地擰眉。
這是……不想我去打擾他們倆約會吧。
我尷尬地笑了笑：「不了，我沒時間。」
瞧，到哪去找我這麼懂事的丈夫？
我看向窗外，感覺胸口有些悶。
看來同事們的賭約不需要等下個月了。
12
這一堂課，我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最後隻能敲敲黑板說：「這節課我直接給你們劃重點，期末就從這裡面考。」
教室裡充滿了愉悅的氣息。
上完課，課代表留下來跟我拷貝課件。
誰讓我人好，大方提供課件。
我這位課代表，長得漂亮，個子高挑，聽聞好像是物理學院的院花，成績排前 1%，也有學術鑽研的興趣。
物理學院女生稀少，她又好看成績又好，是萬裡挑一的寵兒。
她收好 U 盤，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林老師，以後課代表可以換人嗎？」
我莫名其妙：「你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換？」
她撓了撓頭，紅著臉說：「是這樣的……林老師，我以後想申請本校保研，讀周教授的研究生。我現在是您的課代表，怕……她不收我。」
「……」
好好好。
做我的課代表，還成為你簡歷的汙點了是吧！
我雙手用力撐在講臺桌上，正待發作。
教室門口傳來耳熟的聲音：「林老師。」
一回頭，就見周橙，臉色難看地看著我。
她的情緒來得莫名其妙。
「幹什麼？」
我有些不耐煩地反問。
周橙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課代表，課代表院花同學，星星眼地看著她的學術偶像。
但她的學術偶像淡淡收回視線，下巴微微一抬：「有事找你。」
我點點頭，和課代表說：「是我和周橙的矛盾讓你為難了。你找個靠譜點的頂你的崗吧。」
朕乏了。
13
走到樓梯角落，周橙說：「今晚要去我家吃飯。」
「你不是和張秦之一起嗎？」
「我媽讓我們去吃飯。」
「哦。」
看來約會是被我親愛的丈母娘攪黃了。
我並沒有開心的感覺。
她想了想，像是不死心地問：「段瑩真的比我好嗎？」
「什麼？」我沒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周橙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晚上，和周橙在周家父母前，表演恩愛小夫妻。
周父周母一如既往地暗示我們年紀到了，可以要孩子了。
我尬笑幾聲，正想幫周橙解圍。
周橙突然給我夾了一隻蝦，平淡地回答：「沒空。」
「這孩子，生個孩子多容易的事啊，你們隻管生，孩子我們養。」
經典中國家長發言。
我有些尷尬
手背上忽然一熱，周橙握住我的手。
她聲音裡帶著溫和的笑意：「爸，媽，生孩子這件事，要看緣分。我現在還沒想好，魏然也一樣，等我們做好心理準備吧。」
要~看~緣~分~
她想一起生孩子的對象根本就不是我，拿我當什麼擋箭牌？
回到家，我早早洗澡，去廚房倒了杯牛奶，喝完酒打算睡覺。
主臥門打開，周橙也洗完澡了。
她也走到了廚房，挨著我的手臂。
身體柔軟的觸感和溫暖貼近我，我立刻渾身緊張得僵硬。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她的手在我小臂上輕輕一碰，又收了回去。
她聲音莫名的哀怨：「你真的覺得段瑩比我強？要不要考驗一下看看？」
她怎麼對這個問題锲而不舍的？
我猛地想起來，我那位院花前任課代表，就叫段瑩。
周橙怎麼回事？
和自己粉絲比較什麼？
「還行吧。她還想讀你的研究生呢。」
我已讀亂回。
身後的周橙陷入沉默。
我熱完牛奶，把熱牛奶遞給周橙：「早點睡，晚安。」
周橙一怔，接過牛奶，在我身後輕嘆：「我其實不介意的。如果你是在替她說情，看你表現，我可以考慮。」
嗯？
說情？
什麼時候的事？
門被合上，周橙被關在了外面。
我的疑惑也戛然而止。
14
周橙已婚的消息發酵幾天後，從校內爆到了校外。
她年輕漂亮，在理論物理學造詣頗深，代表學校參加過幾個拼腦力的綜藝，在網上有不少粉絲。
#周橙英年早嫁#淺淺上了個熱搜。
網友們紛紛猜測她的結婚對象是誰。
詞條到熱搜第一的時候，舞蹈家張秦之發了一條微博。
他發出一張契合斐波那契黃金分割的極簡風鑽石戒指，配文：【不早不晚，是你，剛剛好。】
這條微博被所有人認為張秦之是暗示，默認了自己就是周橙英年早婚的對象。
張秦之的粉絲興奮不已，開始扒兩人之間的聯系。
他們發現，張秦之每場演出，周橙都會以個人名義送花籃。
今年新年國家大劇院的演出時，周橙本人甚至親自出現在親友席上。演出結束以後，還有粉絲目擊到她捧著花去後臺。
這一切，都有照片和視頻證明。
兩人關系特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