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我始亂終棄的侍衛稱帝了,我拎著裙擺準備跑路。
山路泥濘,我摔了七八次,新裁出來的羅裙都破了。
翻過山頭,休息的空當,一轉頭看到抹修長挺拔的背影。
我腳下一滑,坐在地上。
小侍衛轉身看過來,眯著眸子,嘴角扯著涼薄的笑意,「花小姐,繼續跑。」
1
我叫花儀,當朝丞相之女。
如今被小侍衛強硬帶回皇宮,鎖在了殿內。
他一定想殺了我,我哭得很大聲。
2
小侍衛還在丞相府時,就時常佩刀。
他與其他侍衛不同,我偷偷觀察過,他的周圍甚至還有暗衛。
哪個侍衛還有暗衛護著,這人來歷不明,心懷不軌。
我將這小侍衛帶去正殿,義正言辭,「爹爹,殺了他。」
老爹手一抖,茶杯掉地,胡子都要翹起來,「女兒家,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小侍衛抱臂歪頭朝我笑,竟是一點尊卑禮儀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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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急了,「此人可疑,留不得。」
老爹下意識看了眼門口處的小侍衛,冷聲呵斥,「回你的屋,吵鬧。」
3
我被兇了。
老爹從來都是溫言軟語,從沒像如今這般冷言相待。
我心中委屈,便拿小侍衛撒氣。
「站住,本小姐讓你站住。」
小侍衛頓步,懶洋洋看我,不喊人也不行禮。
狂妄。
完全不將本小姐放在眼裡。
我花儀哪裡受過這種對待,當即要命人將他反手綁住,頭頂水果,供我射箭玩樂。
弓繃得緊,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能扯開。
忽地傳來一聲嗤笑,我怒然看去,這家伙不知用了什麼辦法,三下兩下解開束縛,正站在我身前打量。
黑漆漆的眼眸中滿是嘲意,他微微仰起頭,手指敲在弓身上,「小姐,會射箭嗎?」
看不起誰呢?
我當下就要人砍下他的腦袋。
老爹風風火火趕來,腳底生風,「胡鬧胡鬧!」
他被氣得不輕,我也是。
我指著小侍衛質問,「爹爹,這樣的人怎麼選進府的?」
老爹抬起袖子擦汗,還沒說話,隻看那小侍衛從我手中奪下弓箭。
一手持弓,一手搭箭,我費勁都沒扯開的弓在他手裡分外輕巧地一拉,扯出個半圓。
「看好了。」
他手指一松,「嗖」的破空之聲格外醒耳。
我瞪大雙眼看去,長箭插進半分。
小侍衛將弓箭放回我手上,嘴角輕輕一勾,「小姐,箭是這樣玩的。」
我火冒三丈,被爹爹扯住。
直至小侍衛身影消失在院內,爹爹才語重心長道。
要我離這小侍衛遠些,無事莫要靠近。
我咽下不甘,將手裡的弓箭丟在地上。
什麼爛東西,本小姐才不玩。
4
自上次被爹爹訓斥,我看到小侍衛隻能叉腰瞪上一瞪,不敢再明目張膽找他麻煩。
但一次夜晚實在忍不住,我下定主意非要扒他一層皮。
老爹總是第一時間感受風吹草動,急急將我喚了去。
「這又是做什麼!」
我委屈,我掩面落淚,「爹,你兇我。」
老爹面色變了一瞬。
我哭得更厲害,「他扮鬼嚇我。」
小侍衛摸著下巴,擺手無辜,「小姐膽子太小也是我的錯。」
我怒意橫生,「半夜三更立在門口做甚!」
老爹的目光也隨著看了過去,眸色微沉。
小侍衛面不改色,「職責所在,護主平安。」
「牙尖嘴利巧言令色,分明對本小姐圖謀不軌!」
小侍衛撲哧一聲笑了。
他笑得十分坦然,言語間竟讓我看出股謙謙君子的味道,但說出的話令我殺心大起,「小姐多慮了。」
「剝了他的皮,就現在!」
5
小侍衛安然無恙,我卻被老爹連夜送走了。
臨行前在門口聽到小侍衛談論刺客的字眼。
我捏緊了拳頭。
這狡猾多端的侍衛。
小侍衛談完,我被爹爹喊進屋內。
與他擦肩而過時,我仰首對他做了個摸脖的手勢。
小侍衛微微一笑,朝我做了個拉弓的動作。
淦。
敢嘲諷我。
該死的小侍衛。
6
我被送進了寺廟祈福。
闲來無事時,總能回憶起那晚爹爹的話。
他說小侍衛身份特殊,恩人之子,江湖風波,來此避難。
我捏著筆胡亂在紙上亂寫一通,喃喃道,「江湖之人,難怪如此囂張。」
那不懂禮儀尊卑也談的過去。
若他對本小姐尊重些,也不是不能饒過他。
7
期間齋飯素食,忍得我頭暈眼花。
終於在七日後,我被放了出來。
臨行前寺廟的大師喊住我,朝我說了一通晦澀難懂的話。
我聽不懂。
他隻朝我笑,「花小姐的福分還在後面。」
這句聽懂了。
聽得我心花怒放,一撒手留了不少香油錢。
8
我裹著貂裘在寺廟門口等了許久,都沒等到迎我回府的人。
手指都要凍僵了。
才遠遠看到一行人慢悠悠行駛了過來。
為首的正是小侍衛。
他一身黑衣,手挽韁繩,不緊不慢勒馬停下,掀開車簾。
「小姐。」
從來還沒人叫我等這般久。
我忍氣提著裙擺上車,渾身都凍僵了,一不留神踩空半腳,往下倒去。
在驚呼出聲前,我感覺脖頸一緊,被小侍衛一手拎住了。
他像拎小雞崽子一樣。
「雪天路滑,小姐小心。」
小侍衛開口,眉眼帶笑,不是關心,卻滿是挑釁。
該死的江湖中人。
我沒好氣的整理衣領衣領,「為何是你來。」
小侍衛利落翻身上馬,馬車開始緩緩行動,他的聲音伴著風雪傳來,聽著格外清冷,「小姐莫管。」
?
你再說一遍。
9
介於這次連夜被送寺廟,我吃了教訓。
不與他起正面衝突。
整理衣裙時,忽地聞到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我低頭聞了聞,難受得皺起眉頭。
風雪加大,卷起車簾,小侍衛身影挺拔,端坐馬上。
我一路懷疑的盯著這背影,陷入沉思。
10
對於我回府,老爹十分欣喜。
扯著我左右看了兩三遍,放心的出了口氣。
我不滿的嘟囔,「冷死了。」
老爹忙差人拿來了湯婆子。
我抱著湯婆子出門時,小侍衛正站在院中,微微仰頭朝東方望去,眸光深沉,身上落滿了雪。
我靠近低聲道,「你,隨我來,本小姐有話說。」
我走到門口,都未聽到回應,納悶回頭,小侍衛紋絲不動。
我又拎著裙擺哼哧走回去,湊近聞了聞他,確信道,「你方才殺人了。」
小侍衛低頭撇了我一眼,淡淡道,「打獵而已。」
還不承認。
我壓低聲音,「江湖人,遭仇人追殺吧?」
小侍衛有些莫名地看我一眼,他這眼神,擺明了在說我是個傻的。
「別裝了。」我仰頭看他,「你的身份我都知曉了。」
小侍衛抬眸看我,有些意外。
「江湖多風波,你仇人應該不少吧。」
「怎麼說呢。」小侍衛抬手拍落了身上的積雪,朝我微微一笑,「小姐有空還是多拉弓吧。」
?
「你站住!」
我彎腰揉了團雪砸過去。
小侍衛不緊不慢抬步走著,眼看要砸重時,他一歪頭,躲過了。
雪球散了一地。
11
這幾日天總陰沉著,飄著小雪。
我最不耐雪天,冷的手都發疼。
白日在軟榻歇了整整一日,傍晚出門時,雪落的又大了些。
小侍衛剛從外回來,渾身清冷踏在雪中,似要與天地融為一體。
我忙小步跑了過去,湊近聞了聞。
吸得太猛,湿冷氣息灌了進來,嗆得咳了一聲。
小侍衛嫌棄地後退一步。
沒有血腥味,淡淡的味道,說不上來的好聞。
「你湊近些。」
小侍衛皺眉看我,沒動。
「奇怪。」我吸了吸鼻子,納悶道,「怎麼這麼香?」
「你擦的什麼香粉?」
小侍衛撇了我一眼,繞步而行。
江湖人哪有擦香粉的道理。
我忙跟上攔住他,「你可藏了什麼香粉?」
小侍衛笑了,「我藏香粉?」
「不然?」我壓低聲音,「江湖人可沒有擦香粉的習慣。」
小侍衛低頭看我,像是來了興趣,微微拔高尾音,「小姐怎知沒有?」
我仰頭,「當然,小姐我博學多識。」
「哦。」小侍衛意味深長哦了一聲,拍手贊賞道,「小姐冰雪聰明。」
?
嘲笑本小姐。
我深吸口氣,按耐住將他大卸大塊的衝動,從頭上取下一隻金釵丟了過去。
「多少銀子。」
「本小姐買了。」
小侍衛嗤笑一聲,掂了掂手裡的金釵,歪頭撇我。
「怎麼,不夠?」
我說著要取下手镯,被小侍衛攔下。
他微微抬手,拿起金釵,又帶回我頭上。
我一僵,沒等將他推開。
小侍衛笑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他說得很輕。
「不過小姐可知,有些江湖人……」他頓了頓,俯身靠的更近了,「殺了人,是要拿香粉蓋一蓋血味的。」
我猛地抬頭,對上小侍衛黑漆漆的眸子,如深不見底的黑潭
一股涼意自後背升起,恍惚間腿一軟,坐在了雪地上。
小侍衛微微一笑。
冷雪浸湿衣衫,半響,我被冷得回過神來,怒道,「你……膽敢以下犯上!」
院內空當,小侍衛身影都沒了。
13
一連幾日,小侍衛都未曾出現在府內,我憋著氣無處撒,將手裡的花枝搖得亂動。
吩咐了府內人,看到小侍衛定要第一時間通知。
定要與他好好算算賬。
14
深夜被噩夢驚醒,自娘親過世,已經許久不被噩夢嚇醒了。
我抬手擦了擦額間的汗,套上衣裙往外走。
昨夜雪下得大,地上厚厚一層,踩在腳底吱呀作響。
「小姐?」
守夜的銀寶忙從屋內取來了貂裘,「夜裡冷,小姐要什麼差奴婢去弄。」
我默了默,「想將那小侍衛大卸八塊。」
銀寶低頭不說話了。
裹緊貂裘,我不許她跟著,獨自在府內慢走。
這一走,撞上了許久未見的小侍衛。
他抬手持弓拉箭,破空之聲響起,三支分別穩中紅心。
我悄聲靠近,彎腰揉了雪球靠近,未等丟出去,小侍衛忽然回頭。
我將手中雪團藏在袖口間。
「花小姐,半夜做甚?」
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你靠近些。」我清了清嗓子,「有事吩咐。」
小侍衛丟掉弓箭看我,猶豫間向前邁了幾步 。
手上的雪團冰得手涼,我急道,「你,再靠近些。」
小侍衛又走了幾步,我估摸著距離,穩中時一抬手,左一顆,右一顆砸了了過去。
雪球捏得又大又結實,砸到身上一道悶響。
竟是兩顆都中了。
小侍衛神色僵了一瞬。
「哈哈哈哈。」
我頓時神氣起來,仰頭看他,「江湖人,也不過如此嘛!」
「下次再嚇本小姐,就揉更大的砸你。」
……
小侍衛沉默了幾秒,緩緩低頭,拍掉了身上殘留的雪。
出了口氣,我拍手準備往回走,剛剛轉身,隻聽身後輕笑一聲。
「小姐,沒玩過雪仗吧?」
?
15
「爹爹!!」
一大早,我頂著兩大團眼底烏黑拍響了爹爹的屋門。
「哦喲花珠珠。」老爹還未睡醒,迷糊間抬眼看我,震驚的喊出小名,「這,這是咋?」
我抹淚,側身指身後,「爹爹,小侍衛欺負我!」
他面色收了收,「怎麼欺負的?」
我比劃著手勢,「他竟敢拿這麼大的雪球砸我。」
噗的一聲,身後一道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