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主雲知 3456 2025-01-24 13:43:00

你搶我奪,大打出手。


有人挨了拳,有人流了血。


這裡的人習以為常地看著一切,不少母親在為自己孩子喝彩。


他們崇尚武力。


我卻見不得這場景,隻得別過頭。


小孩間的爭奪影響不了什麼,牛羊仍在殺著,已經有不少女子提著籃子在領肉。


有人給我和聞音各塞了一個籃子,手腳比畫著不知在講什麼。


大多數狄戎人是不懂得講中原話的,我們自然也聽不懂塞外話。


人群在流動。


發肉的女子見著我們就笑,不大熟練地用中原話同我們交流。


「你們,是侍女……公主侍女吧?」


我無意多生事端,笑著點頭應和,沒承想她將一根羊腿放我籃子裡,緊接著,一根牛腿進了聞音的籃子裡。


「這,公主的,你們也次……次?吃……對,吃!」


那女子自顧自說完,推了我們一把,繼續給後頭的人發肉。


「公主,這……」


聞音有些手足無措,我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同她一般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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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戎百姓比我們想象中要熱情太多,不過一會兒,我們的籃子裡又多了許多東西,全是吃食。


手中的籃子沉甸甸,五王子又不知跑到哪去。


「先回去吧。」


我拉著聞音離開屠宰地,再站下去,不知這些百姓還得往籃子裡塞多少東西。


「公主,狄戎人似乎不排斥我們诶。」


回帳篷的途中,聞音笑吟吟的,心情極好。


昔日在洛陽,我們聽過太多和親公主過得不如意的消息。


都說塞外人排外,如今看來,狄戎倒是個意外。


太陽落山之時,赤列回了帳篷,帶著一身寒氣。


他今日殺了許多牛羊,身上濺了不少血,現下聞著血腥味卻淺淡。


「你沐浴過了?」


「身上味重,就在外邊洗了。」


「我今日出了帳篷。」


「我瞧見了,公主拎著一籃子肉,與人交談甚歡。」


聽到這話,手中的書我是如何都看不下去了。


「我一句狄戎話都聽不懂,也不會講,哪來的相談甚歡?」


赤列笑了:「公主的意思,是想學狄戎話麼?」


我也笑了:「你教我?」


「榮幸至極。」


這日晚膳,我喝了一大碗鮮羊湯。


10


赤列說是要教我,實則他忙得很,白日裡見不到人,隻有夜裡有時間。


於是,五王子在讀書習字之外,又多了一件事——教我狄戎語。


這可把他高興壞了。


「公主嫂嫂,我也是你老師了對不對?」


「是的呀。」


五王子握緊了拳頭:「我都成公主嫂嫂的老師了,明年一定能搶到羊腿!」


「五王子,別亂動。」聞音一把按住他,手中的雞蛋在小臉上滾動。


塞外崇尚武力,武功不好,你是王子也無用。


幼童之間更不看重這個,不然五王子也不會受這一身傷。


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左眼也挨了一拳,也沒能搶到他心心念念的羊腿,不可謂不慘。


受了傷的五王子賣慘,很難讓人不心軟。


我給他放了五天假。


五王子歡呼著,又拉著我出了帳篷。


他一句中原話,一句狄戎話教著,硬是帶著我們進陌生牧民的院子。


他笑得開心,聞音低頭摳手指,我硬著頭皮開口。


初到狄戎的半個月,我窩在帳篷之中。


而五王子拉著我在半個月內,走遍了王帳附近的牧民家。


我和聞音已經能聽懂一些簡單的狄戎話。


到了冬捕日,甚至有牧民主動來帳篷前邀請我們同往。


「公主,阿吉湖離這裡有二十多裡地,現在地上雪厚,馬車動不了,得步行或騎馬。」


赤列一句話壓下蠢蠢欲動的我。


三九寒天能凍死人。


赤列安慰道:「沒事,等你身子養好了再去,又不是隻有今年才有冬捕。」


次日天還未亮,他便出了門。


上百人朝阿吉湖而去,包括愛湊熱鬧的五王子。


聞音從木箱裡摸出了新的話本子,一人一本看了起來。


臨近午時,一人的到來打破了帳篷裡的安寧。


「張御醫,你怎麼急匆匆地?」


張御醫年過半百,向來穩重,此時卻跑出了一身的汗,累得連話都說不平整。


「請……請公主……賜藥。」


我的嫁妝中有整整兩馬車的藥材,御醫們是可以隨意使用的。


用上「賜」字,便不簡單了。


「哪味藥?」


「龍涎香。」


張御醫要救的是個十三歲的少女,住在狄戎駐地的最外圍,離我帳篷太遠。


「公主,您不能受冷,我替您去瞧瞧。」


聞音取了藥,帶著一隊兵士跟張御醫離開。


我沒了看書的心,左等右等,直到申時,才等來紅著雙眼的人。


「沒救回來?」我心下一驚。


聞音嗚咽:「救回來。」


我松了口氣:「人救回來你哭什麼?」


「……可還是有人死了。」


我看向張御醫。


張御醫嘆了口氣:「是那女孩的祖父,聽到孫女病危趕回來時摔了一跤,老人本就摔不得,何況在這三九寒冬,這一摔就給摔沒了。


「罷了,老臣還有病人,便告辭了。」


讓御醫給狄戎人看病是赤列的主意,我是允了的,可陪嫁御醫有八名,張御醫年紀最大,資歷最老,德高望重,按理說不該如此忙碌。


「張御醫。」我喊住了他,「生病的狄戎人很多麼?」


張御醫又嘆了一口氣,他似乎蒼老了許多。


「這裡的牧醫隻懂治外傷,其他的一概亂治,本來沒事的人亂喝藥也得出事,如今天寒,病了的人不少,新傷舊疾加在一塊,實在讓我等頭疼不已。」


11


塞外醫術遠比我想象的要落後。


八位御醫忙得團團轉也救不了所有人。


寒冬還未過,已有千人殒命。


視線落到Ŧũ₌五王子練字的案桌之上,空白的宣紙上歪歪扭扭寫著他新學的詞——物競天擇。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塞外惡劣的天淘汰了身體不好的人,於是我在盛朝之時,隻能看到塞外的兵強馬壯,便一直認為塞外人都健壯。


哪有人生來就強大,隻是……


弱小者皆死去。


「阿吉湖裡的魚變聰明了,都不往網裡鑽。」


「不是魚變聰明了,是沒那麼多魚了。」


「那今年豈不是還會有人餓死。」


帳篷外傳來交談聲,是五王子和赤列。


我抬頭看去,見五王子手中拎著幾條大魚。


「公主嫂嫂,我們今晚吃烤魚好不好?」


我笑著點頭:「好。」


「我就說公主嫂嫂想吃烤魚,四哥,烤魚去!」


五王子歡呼著,將手裡的魚塞到赤列手中。


帳篷裡也可烤魚,倒是不用我出門吹寒風。


想吃烤魚的小饞嘴撐著臉,眼巴巴看著自家兄長,又看向我手中的魚,滿眼驚喜:「公主嫂嫂,你也會烤魚啊?」


「嗯,烤過幾次。」


農家小溪的魚肉鮮美,以往農忙之時,我與聞音總會偷闲去捕幾條,架起火把,烤熟撒鹽便已是十分美味,比起宮中御膳更得我心。


如今我也成了魚,一張大網設在眼前,裡面沒有魚餌。


鑽,還是不鑽?


赤列設的網實在明顯,狄戎人同狄戎人交談,哪有講中原話的?


夜裡他湊過來時,我沒忍住踹了一腳。


「嘭」一聲悶響。


「嘶!公主,你好狠的腳。」


赤列被我踹下了床?


這怎麼可能!


他什麼體格,我什麼體格?


我起了身。


上榻之前,我隻留一根蠟燭在燃。


微弱的燭光下,赤列捂著腰,面容扭曲。


「榻才多高,你裝得太假。」


赤列幹笑兩聲,就地坐起,他沒上榻,隻是傾身來拉我的手,我一把拍開。


「公主氣我算計是應該的,不若罰我睡半個月地板,你看如何?」


他含著笑,「若仍不解氣,打我幾頓如何?」


我沒好氣道:「打你疼的是我的手。」


「哪能讓公主親自用手打。」他起身取來一條短鞭,「用這個打如何?」


身處皇宮,什麼樣的人我沒見過,赤列這樣的,我還是頭一回瞧見。


當初婚事確定之後,我與赤列有過不少書信往來。


信中句句不離嫁妝,我以為他為公主嫁妝而來。


為顯大國氣度,盛朝歷來和親的公主,嫁妝都不菲,足以養活一個貧困小國十年有餘。


我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雖說這份寵愛摻雜了很多東西,單就明面上來說,我是盛朝最得寵的公主,又得百姓愛戴,嫁妝比其他和親公主起碼多了兩倍。


在這份嫁妝之上,我又按照赤列所需添置了不少。


我抱了極大誠意與之合作,現下看來……


「你真的隻是想要盛朝公主的和親嫁妝?」


赤列聞言一愣,繼而笑道:「盛朝是強盛之國,有太多可學習之處,求娶是為了將盛朝文化引入狄戎,那時沒想過能娶到公主,公主下嫁,是意外之喜。


「公主嫁過來,嫁妝中的書籍、藥材、珍寶等等物件,便不那麼重要了。」


他直視著我,眸光深沉。


「公主氣我算計,想怎樣罰我都行,可我與那布在帳篷外所言非虛,糧食短缺是塞外所有部族都存在的問題,之前殺的牛羊已吃得所剩無幾,這些年捕撈過度,阿吉湖裡的魚不足以讓所有人度過這個寒冬。


「一個寒冬,有時能死萬人,挨冷受餓活活等死,是這世上最難熬的死法。


「這些年,我也曾向盛朝買過不少種子,請了有經驗的農夫,可是塞外的環境太差,種子要麼是不發芽,要麼就是還沒成熟就夭折。」


我隱約猜到他的目的。


「公主曾改良農耕之術,讓糧食產量翻倍,盛朝百姓人人皆可飽腹,是大善之人。」


他褪下手上扳指,如同當初送來的那枚扳指一般,放入我手中。


那時收到扳指,我瞧見了新的生活。


如今這枚扳指,卻如烙鐵一般燙手。


赤列低下腦袋,額頭抵在我手上。


「公主,百姓與百姓之間,命並無不同。」


他低聲如同祈求。


12


在每年冬日吃不飽還大量死人的情況下,同為塞外部族的兀鷲能將盛朝軍隊打得節節敗退。


若是吃飽喝足,沒有人死於飢荒,那麼塞外的部族又該有多恐怖?


喂飽他們去打盛朝麼?


雖然狄戎從未與盛朝開戰,可按照赤列的野心,他早晚會和兀鷲開戰,若是成功,狄戎便成了塞外第一部族,足以有實力攻打盛朝。


我得瘋了才會這麼做。


情感與理智在打架,我什麼話都說不出。


最後將手抽出,躺回去不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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