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幾乎著迷地看著，他喉結滾動的時候像是滾珠滑動，這個角度還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粉色的薄唇，看上去就很好親。

男女之間，對於這種微妙的氛圍變化太敏感了。

秦池眸光晦澀，盯著我像是狼王盯住瑟瑟發抖的小兔子，志在必得。

他想接吻。

我察覺出來了。

我睫毛顫了一下，閉上了眼。

按照當時的情景繼續發展，我瞎扯的情侶酒店大戰三天三夜就要成真了。

然而，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

7

他剛親完我，大手貼著我的腰腹要繼續往下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鈴聲一下打破了糾纏黏稠的氛圍。

秦池不想理，趴在我脖頸邊，黏黏糊糊地喘著：「別管，繼續。」

然而鈴聲好像不打算停止，第一通電話打了 30 秒，聲音剛停，又撥來了第二個。

我擔心別人有要緊事找他，踹了他一腳：「接電話啦！」

秦池低聲罵了一句，煩躁地從床上起身：「說！」

「你怎麼那麼慢？包廂都開好了，等你和嫂子了！快點兒，晚來的自罰三杯哈！」對面傳出歡快的聲音，背景音樂裡還有酒吧Ṫū́³熱鬧的音樂聲。

哦，我想起秦池說要帶我出去玩，原來是朋友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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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池掛了電話，看著我，可憐巴巴的，像是沒人要的小狗。

明知道他是故意賣慘，我還是忍不住過去揉了一下他的頭發。

秦池舌尖頂著左腮，眸光幽深：「今天放你一馬。」

他抓起我的手，很輕地咬了下我的指骨。

原來真的是一隻小狗。

之後我和秦池的氣氛有點兒尷尬。

主要是我，本來沒想著發生什麼，我是真想扛著臘肉走人，沒想到……差點兒擦槍走火！

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但秦池可能覺得，能勾我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他帶著我進包廂，魏靳大喊：「你來晚了！自罰三杯，快點兒！」

秦池仰頭一口氣喝完，隻看見酒液從唇角劃過下颌，酒杯一放，抬眼看我，眉眼裡是說不出的邪氣。

屋裡一時寂靜，別說我看呆了，其他女孩兒也忍不住愣神。

魏靳最先說話，憤憤：「瑪德，你怎麼那麼騷！」

我在心裡默默點頭贊同。

然而下一刻，秦池長臂一伸，把我攬在懷裡，咧嘴笑：「我不Ţŭ₍喝，難道讓我老婆替我喝？

「我心疼啊～」

這人！在外人面前仗著我不反駁，佔我便宜！

我偷偷擰他腰，秦池痛得嘶了一聲：「謀殺親夫啊！」

隨即吊兒郎當，得意洋洋炫耀：「看到沒，老婆心疼我喝那麼多酒！」

我：「……」

秦池給我介紹來玩的人，大部分都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兄弟，聽到在場的女性都是他兄弟的女友妹妹，沒有一個是「小青梅」。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心裡還是松了口氣。

魏靳家的表妹笑道：「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不急，」秦池看向魏靳，「先玩牌。」

「誰要跟你玩牌！你已經被拉入黑名單了，知道不？！」

這幾人一起玩到大，一貫都是秦池贏，心黑記牌手氣好，誰能玩得過他！

秦池也不急，扔出個車鑰匙：「贏了送你。」

「我靠！這不是限量那車嗎？！我眼熱好久！」

在場的家裡雖然有錢，但是花錢也是有數的，不像秦池，已經當家，正兒八經掌權人。

有跑車當賭注，魏靳下場，秦池微微一笑。

我一看秦池這笑，就知道有人要倒霉。如果我記得沒錯，是魏靳打來的那通電話。

秦池不會對我臭臉，但是對於打斷他的人，秦池可是記仇得很。

第一局魏靳就輸了，硬是耍無賴喊三局兩勝。

第二局眼看又要輸，他連忙轉移秦池注意力。

「哎，你和嫂子怎麼樣了？你之前拉我喝悶酒，一打一打喝，喝得可兇，現在這是又和好了？」

秦池沒理他，打出手上牌，輕描淡寫又贏了一局。

魏靳扯著嗓子鬼哭狼嚎的時候，秦池慢悠悠喝了一口酒：「本來要和好了。

「在你打電話之前。」　

魏靳回憶了一下，當時電話裡，秦池煩躁至極的語氣……

默默哽了一下，淚流滿面——所以從最開始就是報復嗎？！

秦池漫不經心洗牌：「現在，還覺得輸得虧嗎？」

魏靳：「屁！我要勸嫂子和你分手！」

我聽到有人喊我，回頭，魏靳壓低聲音：「嫂子你要小心，秦池這人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都黑得透透的！」

我狠狠點頭。

魏靳大驚失色：「你知道他本性，還不分手？！」

我無辜地說：「就是因為他太黑心了啊……步步為營，把我給徹底套牢了。」

魏靳：「好特麼有道理！」

8

打死不再和秦池玩牌，正好魏靳表妹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和秦池自然是坐在一起，他坐在我上首，音樂響的時候傳東西，音樂停的時候，手上有玩具的人就輸了，可以選真心話或者是大冒險。

然而特倒霉，我來了個開局紅，第一局玩具就落到我手裡了。

提問的人正好是魏靳表妹。

表妹問：「你最喜歡秦哥哪一點兒？」

要是問其他的，我可能還要想一會兒。

但是問這個，我脫口而出：「做飯好吃。」

誰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魏靳愣了一下，大喊：「你小子還會做飯？！我怎麼不知道？

「那些年，我們一起吃過的泡面，算什麼？？？」

我也愣了：「他不會做嗎？我第一次吃他做的飯就很好吃呀。」

我還以為他從小就會做飯，那時候不知道他底細，甚至還心疼過他。

年紀輕輕燒得一手好菜，家境估計不太好。

秦池：「你說為什麼？」

我：「？」

秦池看我一臉疑惑，氣得牙痒痒：「為了追你啊！」

我乖乖喔了一聲，撥了一下頭發，擋住通紅的耳朵。

其他女孩半真半假催促男友學著點兒，秦池的兄弟大罵他真的太卷！

隻有最開始提議做真心話大冒險遊戲，向我提問的那個女孩，陷入沉默，不甘心地咬著嘴唇。

她本來以為會是長得帥、脾氣好之類的回答，那時候她就可以反問：

「如果別人長得帥脾氣好，你就會愛別人嗎？你愛的不是秦哥，是滿足你欲望的工具！」

萬萬沒想到回答竟然是做飯好吃！

秦池那麼驕傲的人，真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十指不染陽春水的大少爺。

原來也會為一個人，洗手作羹湯。

我感覺我真是倒霉又幸運。

倒霉的是，我手氣特爛。

每次都是玩具到我手上的瞬間，音樂就停了。

魏靳笑得嘎嘎樂：「有個手氣好的，就有個手特臭的！可以可以，天道平衡！」

我知道手氣好是說秦池，我以前玩抽卡遊戲，都撒嬌求他幫我抽的，雖然他隻給我抽女角色不抽帥哥，但不管是多稀有的卡，他十連抽一下就能抽到！

不像我，點子是真的背。

這次連續抽到我，問的問題也都刺激，逼得我喝了好幾回Ťûₛ酒了。

可能是因為以前都是他幫我抽卡，我下意識可憐巴巴看向他。

他嘴巴無聲開合，我讀不懂唇語，但是知道他在說什麼——「求我」。

就像以前無數次一樣。

我無奈湊近他，怕被別人聽到，聲音壓得低，發嗲：「好哥哥。」

他說：「乖。」

於是下一局，等玩具傳到秦池那裡的時候，就卡著不動了。

大家不可置信看著秦池，秦池像是全然沒感受到，泰然自若。

「不是，你這算消極比賽了哈！」

「罰酒！」

大家可算逮到他一次機會，拼了命地灌酒，我都有點兒過意不去了，想說要不然我來吧。

就在這個時候，秦池安撫性地摸了摸我的肩膀。

那一刻安全感當真是爆棚。

魏靳表妹一直看著我們兩個人的小動作。

看到我連續被點到時的無奈，看到我和秦池咬耳朵說悄悄話，然後看到下一局秦池就一反常態違背了遊戲規則。

秦池愛玩，也玩得好。

他自己說過不遵守規則沒意思，就像是跳舞，平地上誰都能跳得好，但戴著镣銬在懸崖邊跳得美，那才算是本事。

然而，現在他為了一個女人，直接掀了桌子，打破自己種種底線。

表妹忍不了了。

她冷不丁說：「秦哥消極比賽，光喝酒不夠吧？不如選個大冒險？」

「這個好！讓秦哥繞著酒吧跑一圈大喊我再也不想尿床了！」

表妹說：「既然是我提出來的這個懲罰，也該是我想大冒險吧？」

她的口氣不容置疑，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表妹說：「那請秦哥和在場一位異性接吻 30 秒……」

在大家起哄的聲音中，她說出了後半句：「除了她。」

她指向我。

場子陷入死寂一般冰冷。

魏靳：「妹妹，你又發什麼瘋？！瞎說什麼ṱúⁱ啊！」

「不是玩遊戲嗎，就是要刺激點呀。」表妹轉向我，「反正秦哥都是你的了，這點小事，你不會介意吧？」

大家都齊刷刷看向我，我忍不住用餘光瞟向秦池。

他想來喜怒不上臉，神色淡淡。

我一點兒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不安全感一下席卷了我。

他在思考什麼？要不要拋下我還是親吻哪個女孩？

聽說魏靳家集團也挺大，他是不是要去親那個不懷好意的表妹？

還有那麼多人看著我，等著我表態。

我是不是礙著他的路了？

腦子裡千萬種想法，然而現實不過一秒鍾。

我聳聳肩：「行啊，無所謂。」

秦池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臉上是駭人的冰冷：「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沒聽清楚嗎？」我說，「你現在該想的是，要去和哪個妹妹接吻。」

9

酒局不歡而散，魏靳按著他的表妹來道歉。

秦池還是面無表情：「再有下次，咱們這兄弟也別做了。」

等上了車，我說：「魏靳也不是故意的。」

秦池啟動車子的動作一頓，扭頭冷冷看著我：「你在替他說話？」

我有點兒受不了：「你別用這種口氣，我又不欠你的！假扮幾天情侶而已，你愛親誰就親誰，不會耽誤了你大少爺的桃花運！」

秦池氣笑了：「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善解人意？」

我：「不用客氣，我一貫有同理心。」

「你那麼有同情心，ẗüₐ怎麼不想想我的心！」秦池失控大喊。

下一刻就又控制住了：「我現在情緒不穩，不適合開車，等我喊個代駕。」

有外人坐在駕駛座上，我和他坐在後排。

一路無言，中間隔了馬裡亞納海溝，像是拼車時遇到的陌生人。

他把我送到酒店，我以為他就要走了。

然而上電梯，進了房間，他反手關上了門。

和一個處在極致憤怒的男人待在一個房間是危險的行為，我擔心他霸王硬上弓，警惕極了：「你要幹嘛？」

他一下看懂我的戒備。

「你就這樣想我？」

他扯動嘴角笑了一下，比哭還要悲傷：「你放心好了，我睡在沙發上，裡面的臥室可以反鎖門，你不用擔心我做什麼。」

總統套間裡面分了好幾個房間，我意識到我過激了。

可是又疑惑：「為什麼？」

他有那麼多房產，別墅大平層不躺，在我沙發上窩著。

「因為我們上次分手，就是一氣之下刪了聯系方式，再也沒見。」秦池咬牙切齒，「這次我就在門口守著，你別想著可以逃跑不見我！」

我：「……」

也過於了解我了。

我倆吵架都是互相不搭理對方那種冷戰，隻是每天一日三餐變化的花樣不同，是江城各家飯店的招牌菜。

我要是出去吃也行，但這人就緊緊跟著我。

我終於忍不住說：「我又不是小孩兒，跑不了！」

他從善如流：「行，那你看著我點兒好吧？別讓我跑了。」

真的像是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小狗，怕一個錯眼我就開溜。

我後來反思了一下，也是我的錯。

既然把狼馴養成了看家護院的大狗，那就要一輩子對他負責。

很快到了第五天，那時候冷戰的氛圍已經緩和很多。

他帶我去見父母，在江城寸土寸金的地皮上，他家竟然佔據了一個莊園！

我乖巧喊人：「阿姨！」

能生出秦池這樣的大帥哥，他媽媽也是十足十的大美人。

不過秦池半點兒沒學到他媽媽的溫柔。

阿姨挽著我的手笑得開心，我趁機把準備的禮物送給她。

我預算有限，隻是一條奢牌的絲巾，不過也是我精挑細選的，品牌是阿姨平素好買的，質地柔順絲滑，優雅大氣，很襯她。

阿姨當場就笑開了，親親熱熱要帶我去衣帽間挑選個更搭絲巾的配飾。

我送禮物的時候秦池不在，等他又神出鬼沒出現的時候，手裡拿了好幾個大盒子。

「媽，這是安安送你的禮物。」

阿姨打開一看，上面第一個，又是一條絲巾。

和我送的絲巾一模一樣。

顯然，秦池不知道我也準備了禮物，替我買了份。

阿姨笑得意味深長：「安安送的我就收下了，你送的，應該給安安系上。」

晚飯的時候，阿姨說：「記得你上次來喜歡吃魚，又做了條，你嘗嘗，味道還和以前一樣嗎？」

阿姨說這話的時候，我正虎視眈眈看著那條魚。

突然想起秦池說的「和死魚深情對視，我媽懷疑我是 gay」。

我立刻扭頭，同樣深情看秦池。

秦池筷子一抖，轉而去夾了一筷子魚。

叨的還是最肥美鮮嫩的魚肚子！

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報復我！

秦池把魚肉放在盤子裡，細致挑出大刺，隻留下雪白的魚肉，又把盤子放到我跟前。

「挑完了，吃吧。」

我愣了一下，很奇怪的是，一開始耳朵裡還能聽見阿姨「嗑到了」的笑聲，後面就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了。

砰砰砰！

10

這次來江城找他，任務可以說是圓滿成功。

阿姨把腌制的臘肉、風幹雞都給我帶上了，數量多到要裝在箱子裡郵寄。

我甚至還悄咪咪向阿姨打聽到了腌肉配方，以後再也不用求人了。

大獲全勝！按理來說應該是開心的。

然而心裡有點兒淡淡的，說不上來的滋味。

進了機場, 過完安檢。

就在候機的時候, 秦池發來消息：【你為什麼那天要說無所謂？】

翻舊賬。

恰好我也想翻。

【大概怕你提前一步親了別的姑娘, 我先一步說，就不會受到傷害。】

可能因為隔著手機, 特別坦然。

【那你呢？那時候在想什麼？】

【在想怎麼拒絕。】秦池說, 【安安, 你可以更相信我一點兒。】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問題, 對親密關系不夠信任。

他走了 99 步, 我隻要走一步, 就能修成正果。

可我做不到。

我說：【你應該找個更勇敢的女孩, 你也不需要走 99 步，隻要走 50 步就好了。】

每人各走一半, 公平公正的愛戀。

發完這句話的時候, 空姐來提醒即將起飛，手機需要關機。

飛機騰飛, 窗外的建築物越來越小, 像是微縮模型。

我想, 以後應該不會再來這座城市了。

也不會再見到他了。

回到家，已經將近年關。

翻了年，老媽給我張羅著相親：「新年新氣象, 保佑我姑娘得遇良人！」

我想了想，還是去了。

約的飯店是老家最好吃的一家。

相親對象一般般, 我沒看上, 但不妨礙我快樂吃飯。

翻開菜單, 看到雲朵舒芙蕾的時候, 突然想起，秦池來找我的時候, 曾經就在這家店，點了一份雲朵舒芙蕾。

「見它比見我都開心, 以後求婚別用玫瑰了，給你買它算了。」他邊說邊給我擦嘴。

我就仰著臉等他伺候。

「行啊, 這個還能吃呢。以後你要是惹我生氣, 我就罰你給我跑腿，滿城給我買！」

我手一顫，還是翻過了這一頁。

新年新氣象嘛。

然而, 在嘈雜的環境裡, 我聽見前臺熟悉的聲音：「要一份雲朵舒芙蕾。」

我愣了一下，抬頭看見秦池。

他怎麼來了？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喊他，他若有所感回過頭。

看見了我。

也看見了我旁邊的相親對象。

他大踏步走近，對相親對象說：「我找她有事, 你能改天再約嗎？」

相親對象很識趣地溜了。

秦池看了我一會兒：「這家店給你提成還是怎麼的？要帶著每一任男友來吃？」

「他不是我男友，隻是來相親。」我誠懇道。

秦池問：「所以為什麼每次都選這家店？我以為這裡應該隻能有屬於我們的回憶。」

「因為這家店好吃啊。」

秦池笑了一下：「有我做的好吃？」

「那沒有。」

「所以，」秦池把雲朵舒芙蕾推到我的眼前, 「選我吧。」

我沒法回答, 轉移話題。

「你怎麼來了？」我甚至還幫他想好了借口，「出差？」

「來追一個女孩，她比較費勁，要我走 100 步。她膽小, 所以我更得把她領回家。」

我眼皮一顫：「這麼費勁，你為什麼不換個？」

「因為我，甘之如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