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追下去。
我看到了卻涯——應該說,我感受到了卻涯。
在這無底的萬恨海裡,畢竟隻有我們兩個活人。
「卻涯!」
卻涯緩慢地下沉著,剛才在打鬥中散開的頭發沒有梳,飄在他旁邊。
眼睛閉著,似乎一直在維護內心的平靜。
我伸出手抱住了他。
「你不該來這裡。」他睜開了眼睛。
「可我已經來了。」我回答他。
卻涯語氣很平靜:「如果是因為我們之間的事,大可不必,我現在的感情,已經單薄近無,你追下來,我也不能回應你。」
不能跟快化身為道的人生氣……
我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扳過他的頭,親了上去。
連著親了好幾下,卻涯才有了回應。
他配合我,手慢慢地收緊了。
「你沒必要來。」卻涯道,「我雖然喜歡你,可我——也恨你。」
我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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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嗎?」卻涯說,「我一次次地找你,卻被你一次次地以各種理由拋棄掉——是的,我恨你。原本我自己是不知道的。」
「直到我進了萬恨海,在無窮盡的怨恨裡……我聽到了自己的怨恨,是對你的。」
卻涯閉上眼睛:「雲羲,你不應該來。」
「你沒有怨恨。來萬恨海,隻會成為這一切的食糧。」
「那你為什麼要跳進來?」
「這是我應該做的。」卻涯道,「生靈的怨恨,總要有地方發泄,有地方承受。」
「那我跳進來,也是因為我有要做的。」我抓著卻涯的手,「你說你恨我,我信,那你之前說的你愛我呢?」
我也覺得有點膩歪,雖然現在不適合這樣,但我還是覺得臉上發燒。
卻涯似乎也有些難為情——似乎感情漸漸回到了他身上:「我依然……愛你。」
我țũ⁺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拉著卻涯的手,怕他丟,把他的手按到我的臉頰上。
「你對我的恨,是因為什麼?」
「你不肯回應我對你……的感情。」他臉更紅了,眼睛裡不再是什麼都沒有的荒涼,而是閃亮亮的,像是夜空裡的星子。
星辰之子,名不虛傳。
「所以,是因為你得不到你愛的人。而你現在跟我說你恨我,希望我走,也是因為你希望你愛的人能離開萬恨海。」
卻涯無奈,點了點頭。
我抱住了卻涯:「那現在,我跳下來,回應了你,你還恨我嗎?」
他伸手,把我抱進懷裡:「不恨了。」
「我現在心裡,一片清明。」
我們還在緩慢下沉。
「但你真的不應該來。」卻涯道,「萬恨海,應該是沒有底的,我們會一直往下沉,沒有路可以回去。」
周圍的聲音傳了過來。
「為什麼……我開闢了這一切,整日撐在天地之間,不得休息,以身化萬物,卻永遠沒有看一眼的機會?」
「這該死的洪水……」
我對卻涯說:「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好過一個人。何況二人世界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
卻涯這次卻反駁了我:「可是由愛生憂,由愛生怖,我們能一直深愛彼此嗎?這些怨恨,也會勾起我們內心原本的負面情緒。」
「我好像明白了……」聽著周圍的聲音。
「什麼明白了?」
我明白了怨恨的來源是什麼,也明白了我們要怎麼出去,也明白了這到底是什麼。
我再次親吻上了卻涯。
不能見一眼萬物的怨恨,自對造化天地的愛而生。
對洪水的怨恨,從對家人故土的愛而起。
…………
恨,是那樣激烈的情感,唯有愛,能與之匹敵。
我是司章情愛的皋禖神,我看過無數情愛——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前豁然開朗。
我放開面前的男人。
「卻涯。」
「嗯,我們回去。」
萬恨海消失了。
但我社會性死亡了。
離開萬恨海的時候,我出現在眾人面前……
是趴在卻涯身上的。
渾身淌水。
卻涯還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蹭地一下子蹦了起來,拔腿就跑。
「媽——!」
哭著喊媽,是我遇到困難的不二法門。
然而就算是萬能的上古大神也解決不了這種問題。
我在娲皇宮躲了好幾天。
每次要被轟出去都豁出去臉皮撒嬌賣萌。
然後被天帝叫了過去。
——沒人。
我鬼鬼祟祟地觀察了一圈,才走了進去。
「不必看了,這裡沒有旁人。」
天帝沒有坐在御座上:「萬恨海已經消失,你想要什麼獎勵?」
她平靜地看著我,我總有種被看透的感覺。
「呃……其實我也沒有徹底解決,畢竟隻要是生靈,心裡總會有怨恨的。」
「是,」天帝道,「那你是不要獎勵了?」
「要要要!」
「姻緣司司主給你做,可好?」她手裡已經捧了印,眼看就要下旨。
「帝君,好歹也給點法寶假期什麼的,司主這個,等等,我當司主,那棲凰呢?」
天帝道:「棲凰一直跟我說不想再管這些事情,我讓她去做城主了。」
棲凰終於撂挑子了,把我拋棄了。
但我還得管:「那好吧,司主我可以當,但帝君,真不給點假期什麼的?」
「你先前不是已經休息了五日嗎?」
「可是假期這種事情不嫌多啊!」
「再給你三天,之後跟棲凰交接,會有新的副司主來協助你。」天帝同意了,「法寶嘛……」
她揮了揮手:「你會用劍,這把劍給你,以後便不必遇事就喊娘娘了。」
我離開議事殿,出門躲著人走,並不是很想見人。
卻涯不知道怎麼樣了。
上次我拔腿就跑了,還沒仔細看看他。
【我在洞府等你。】
——又忘了,隻要想想名字,本人就能聽見。
我到了卻涯的洞府。
卻涯站在門口等我。
諸天星辰之中,他向我伸出手。
「來吧。雲羲。」
30
我在忙工作。
新任的副司主跟當年的我一樣,很多方面都需要帶著走。
我還要主持神仙的婚禮。
經歷得多了,我也逐漸對那些愛恨糾纏看淡了許多。
前些天卻涯休假,跑我洞府裡待著,我還問他我再這麼淡化下去,是不是要化身為道了。
畢竟徹底看透的很有可能就要化身為道了。
卻涯對此的反應是把我按在榻上狠狠地揉搓了一波。
然後在我暴打的威脅下不得不替我梳頭。
他倒也不生氣,非但給我梳了頭,還要給我畫眉。
然而他直接給我塗了兩個黑疙瘩。
「你還會生氣,就不會化身為道。」
說得好說得妙,我選擇打他。
剛結束了工作,我直接回了洞府。
卻涯靠在我書房的榻上等我:「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事兒多。」我打了個哈欠,「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棲凰不幹了,等把秩昱培養出來,我就讓帝君把我調走。」
卻涯道:「我給你揉揉肩膀?」
「法術更有用吧?」
「其實有個更快速的辦法。」卻涯幫我揉著肩膀用著法術。
「什麼?」
「我們結婚。」卻涯說,「你都收了我的玉佩了。」
「現在不行。」我想了想,「按照法令來說,是由司主主持婚姻,但我自己不能主持我自己的——」
「我們到時候給天界出個難題,不好嗎?」卻涯看著我笑。
他似乎離我越來越近。
我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行。」
我們成功地給天帝出了個難題。
隻有姻緣司主才能祝福神仙的婚姻,為之締結婚約。
但是自己不能給自己主持婚禮。
同樣的,天界人人平等,沒有任何一條法律不允許姻緣司主結婚。
最後,天帝道:「要麼卻涯你來繼任天帝,你來想辦法。」
「不,我相信帝君會有辦法的。」卻涯果斷拒絕,「我還小,雖然我成年了,但是我還不能擔此重任呢。」
天帝:「……」
「從古禮吧。」
在上古時代,也不是沒有神仙結過婚,那個時候還沒有天庭,更沒有姻緣司。
好在有主婚人。
我結婚這天,來了好多賓客。
【你說,我要是做錯什麼流程,是不是直接丟人啊?】
卻涯傳音安慰我:【別怕,大家都是來看上古大神的,不會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