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凝目細看,許多從天界下來的姻緣線都隱隱約約地聚集在了一個地方——
都城。
跟我上次來的時候已經大不相同了,那個在後宮弄擋箭牌的皇帝早就成了太廟裡的牌位,現在坐在帝位上的,是他孫子。
他的奶奶倒是還活著,就是當年的擋箭牌張貴妃。
小皇帝坐在龍椅上,張太皇太後坐在簾子後面聽政,下面有一排的文武。
首位的大臣可以與皇帝坐而論道,正坐著。
以這個地位來說,他顯得過分地年輕了。
但是百官們對他的尊敬又並非作假。
他身上牽扯著無數根因果線,在我眼前一目了然,但——
姻緣線是指向他的,也就是說,就算他不是我要找的人,也脫不了關系。
沒有硬碰硬,我甚至沒有靠得太近。
要是卻涯在就好了……前提是全盛時期的卻涯,一個人能打十個我的那種。
【有事嗎?】
突然接到了傳音,嚇了我一大跳。
【你聽見了?】
【你念了我的名字,當然可以,有事需要我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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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而且我現在有點沒安全感。】
【那我下界?】
【可別!】
他那個傷估計都還沒養好,一下來身上的靈氣能外泄到讓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有個香饽饽。
【那我就一直陪你說話。】卻涯似乎是笑了,他的感知清晰地傳遞給了我,【我的傷恢復了不少,等你再來,我帶你看諸天星光。】
【嗯。】
其實卻涯用不著跟我說什麼帶我看諸天星光。
畢竟漫天的星鬥都沒有他看著我時的眼睛亮。
番外 2
遠婓左手幻出千萬條手臂,擊碎了數以千萬計的魔像。
宿晟的劍趁勢而入,遠婓向後急退,手中彎刀向上一抬。
宿晟這一劍或許可以擊中,但必然會重傷。
按理他隻能放棄。
不料宿晟像是不要命了一樣,拼命撲了上來——
息心的術法掠過,宿晟的劍停了。
手臂被一招擊碎,宿晟瞬間後退,遠婓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連著用了三四道術法上去。
天魔女嵐姬一錘子擋住了宿晟的心脈,宿晟恨恨地吐了一口血。
遠婓往後飄,撤了回去。
「我們還是很默契。」息心開口。
「我不否認這一點。」遠婓平靜地回答。
「你還願意跟我說話?」
「你現在是我的同袍,我為什麼不跟你說話?」遠婓奇怪,「我工作的時候是不會帶個人情緒的。」
息心的面上有些驚喜:「棲凰說你不會原諒我——」
「她說得對。」息心話還沒說完,遠婓就截斷了他。
遠婓沒再多廢話,已經將嵐姬出現在前線的事情報了上去,不過數息時間,來自卻涯的消息就傳到了每個人手上。
【天魔女嵐姬,榖夜的師父,實力在旭光之下,但並不很遠,不懼神光,但弱天火,弱雷霆。】
【為什麼會救宿晟?】
【宿晟的師父,是嵐姬現在的情人。】
因為神魔雙方的氣息都過於明顯,除非擁有極其善於偽裝變化的神通,否則根本無法偽裝成另一族的人。
因此也沒有臥底。
所以——
【剛剛接到線報,嵐姬以營救蘭煙作為交易,要求宿晟做她第十八房面首。】
「遠婓——!!息心!!我饒不了你們!」
天界的大能可以聽到別人呼喚自己的名字,魔界的大能自然也可以。
現在雙方的距離足夠近,宿晟看上去情緒又不太穩定。
若涉及比較嚴肅的情報,自然有屏蔽感知的法術,但是這種桃色緋聞實在是惹人討論,大概是看到這起桃色緋聞的人忍不住私下八卦了幾句。
遠婓沒猶豫,雖然這件事不算嚴重,但是暴露出來了一些東西——
有人不太拿密報保密當回事。
她立刻將神識放了出去。
卻涯的傳音已經過來了。
【不必再查,我已經知道了。我將派化身下去,處理此事。】
遠婓揉了揉額頭。
【你傷得那麼重,還能派化身?】
【可以。】
卻涯在成年之後幾乎一直都在前線戰場,對魔界的了解算是最詳實的,對魔氣也是最敏感的。
他的化身一到,就抓到了內奸。
「蘭煙。」
「倒是不意外。」遠婓反而如釋重負,「這樣至少能讓我找到她幫息心得罪那麼多的人的理由了。」
蘭煙發瘋了一樣地大喊:「我要幫宿晟哥哥!你們天界都不是什麼好人!」
息心垂下眼睛,不再言語。
遠婓笑了笑:「我當初居然差點被這麼個小姑娘氣死,果然選錯男人毀一生。」
息心伸出手,想去拉遠婓。
遠婓拂袖而去。
蘭煙的身份變了。
如果之前,她還隻是勾結魔族的凡人,現在就已經變成了魔族的內奸,處理方式完全不同。
律令司的人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將蘭煙帶走。
卻涯的化身也在處理好事情之後消失。
蘭煙的事情,既有律令,也有案例,沒花什麼時間就判完了——天火灼燒魔氣至幹淨,如果還有殘魂就轉世輪回,沒有就是活該。
息心跟上了遠婓:「衡權判得倒快。」
「這個案子用不著衡權,他手下隨便一個司律審理一下就行,最多他復核一下。」遠婓用法力給族內的小輩們療傷,語氣冷淡,「你果真沒什麼法律意識。」
「活了太久了……」
「我活得和你一樣久。」
「遠婓,你還在怨我?」
「對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用不著跟一個除了哭以外什麼都不會的小姑娘一般見識。」
遠婓背對著息心:「息心,有的時候提前歷劫,隻是你的一廂情願。」
「我倒是覺得,以你回來之後的遭遇,和蘭煙的事情,才是你的劫。」
「我沒有——」
「我相信你對蘭煙的確隻是師徒之情,可是,情劫這事兒,從來沒說過它會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出現,又考驗的你什麼。」
遠婓已經完成了日常的工作,等力氣再恢復些,就可以繼續到戰場上。
前線因為嵐姬出現緊張了一會兒,不多時,便又重新回到了常態。
【最近的戰爭也在緩和,不知道這一陣子什麼時候結束。
【如果讓我猜,魔界應當是產生了內亂。】
星空之中,紫府內裡,卻涯放下筆,直接傳音給天帝。
【理由?】
【旭光是上古墮神,在他死後,原本依附於他的魔族必然會轉而依附於其他勢力。況且這次的戰事很奇怪,魔族派的人很多,甚至不乏強敵,連嵐姬都出動了,但除去一門心思為了蘭煙拼命的宿晟以外,其他的戰鬥強度都不高。這般打了許久,天界隻有三人重傷。】
【大抵確實如此。】
【帝君,這與凡間最近的異動有沒有關系?】
【有。】
【所以您要雲羲下去?】
【是。】
【她有她命中該做的事。無論是你是我,都不該幹預。】
24
那個牽扯了無數姻緣線的人叫魏少柏,是當朝顧命大臣。
說起來他也與我有些淵源,那天我跟卻涯因為天地隔絕到京城附近典下一處宅子,那處宅子就是魏家的。
當時那個哭啼啼的書生是他的父親。
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想回去看看故地。
這裡當初是個小鎮子,現在已經隱隱約約有了城池的樣子。
當時的王家宅子早就不在了,被隔壁擴大了的魏家老宅所合並,王家的一家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幹脆借著打探王家的事情,來打探魏家的。
賣雞蛋的張大娘在我用五文錢一個的價錢買了她所有雞蛋之後告訴我,王家因為丈夫生了孩子,生出來的孩子有人覺得是天罰,有人覺得是神賜下的,要好好供著。
於是後來,就將那女孩送進宮裡去了。上一任皇帝認為她是神仙所賜,就將她封為了貴妃——也正是現在這個小皇帝的親生母親。
但是甭管是王思齊還是王娘子都沒享到福,王思齊自覺自己是七尺男兒,早就跑回老家去了,王娘子也跟著丈夫一起回去。隻有王娘子生下的孩子留在了當地,在王貴妃升太後的時候被封了個國公,住到了京城。
「小姑娘,我跟你說,當年神仙娘娘來我們這鎮子的時候,我也是見過的,那模樣,可漂亮了,渾身的氣質一看就跟咱們凡人不一樣。」
我咋不記得我倆之前見過……
於是我幹脆恭維:「那這魏相公跟太後娘娘家裡,原本是鄰居呀。」
「哎呀,要不怎麼說,人家家裡是神仙住過的風水寶地呢!又出娘娘又出宰相的!」張大娘一拍大腿,「可惜了,我家當初沒把房子蓋在那兒,要不然我家阿明就能考上狀元了。沒準我也能當個一品夫人什麼的!」
…………
算了,類似的事情我都經歷不少了,我敢保證能不能考上狀元跟我沒有關系。
「就你?可拉倒吧,就你那張老樹皮的臉,皇上能看上你啊。」一個跟張大娘打扮近似的男人出現了,「你趕緊回去喂雞去,我都辦好料了。」
張大娘拎著他的耳朵:「你個死老頭子,啊?我怎麼就老樹皮了?明兒你那煙不許抽了!我買洗面藥去!」
還……挺幸福的。
我施了個術,把雞蛋送回洞府裡,然後變了個樣子,接著一邊採買一邊打聽。
買了半天東西,才打聽到了一點內容,結合那些過於浮誇的內容,我基本上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之前我和卻涯跟旭光那一架,打得昏天黑地的,事後我倆急忙回去,遠婓也不太懂人間的事情,就直接把房子修繕好還給了主家。
魏書生白得了一筆錢,自己繼續考,就考中了舉人,靠著自己府邸上來過仙人的名頭,成功地讓皇帝點了他做探花。
魏少柏出生的時候,他父親已經是四品的翰林,家境不錯,又有神仙光環罩著,從生下來到考科舉都沒費過力氣。
結果這家伙的事情……還是因為我啊。
怪不得帝君一定要我來處理。
如果魏少柏就是打劫月老的人,那麼他也就知道神仙要怎麼對付,也許手上會有法器。
謹慎起見,我沒有自己直接調查,而是取了些針線過來。
在針線上繡上動物,給動物繡上眼睛,就能通過它們的眼睛觀測。
我天天玩針線,早就無比嫻熟,直接繡了一個帶著仙鶴適合擺在書房的屏風,還有一個繡著龍鳳的帳子。
附近有些繡娘是專門給魏家供貨的,我找到一個每日都要祈禱跪拜的繡娘家裡。
換了樣子,出聲:「孫秀秀?」
「誰?!」孫秀秀正在祈禱。
「我是天之織女,感你心誠,授你一手繡目術,有畫龍點睛之效。這屏風床帳予你拿去鑽研針法。」
帳子和屏風懸浮在她面前,由不得她不信,我轉頭撤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