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卻涯走了,棲凰才沒忍住跟我說小話:「我說,他看上去也……怪可憐的?」
「……你想多了。」
「……真的,要不你犧牲一下?」
「果然梧桐嘴裡吐不出象牙。」
「……我本體沒有嘴……等等,你在罵我!我聽得懂!」
6
在連著處理了好幾起事件之後,我終於獲得了夢寐以求的休假。
把工作丟給棲凰,我開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家——洞府。
這個管自己的家叫洞府的習慣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
為了避免這次假期再因為什麼雞零狗碎的事情加班,我特地開了結界,隔絕內外,一般人喊我的名字我都聽不見那種。
還在門口掛了牌子。
——公事請走姻緣司,私事請等休假完畢,大事請動用大神通
我癱在洞府裡看了半日的話本子,覺得有些無聊。
便從地上挖了幾塊土,和了點水,捏成人形,吹口氣再往地上一扔——
一個人就跳了出來。
這實際上不是真正的人,能真正抟土造人的隻有大地之母本人,我隻是能稍微模仿而已。吹出來的人也隻是能動能說話,沒有思想也沒有靈魂,並不是真正的生命。
Advertisement
如此這般捏了幾個,我將話本子指給他們:「你們演給我看一看。」
今天這個話本是個冷宮棄婦的故事,女人本來能打天下,但是在皇帝登基之後卻心甘情願給他做了妃子,從此遠離沙場。但是後宮波譎雲詭,終於還是被廢,棄置冷宮。而後死去。
皇帝發了瘋,他擁無限江山,享無邊孤單。
扮演皇帝的人道:「月兒,你做我的皇後,可好?」
「停。」
我忍不了這奇怪的劇情,直接起身:「現在改一下,讓南宮月直接一劍把他砍了,說『一切擋在我稱帝路上的都得死』。」
看完這一幕,我內心的鬱氣總算有片刻紓解。
泥人們演完了戲,重新化為池邊的泥土。
我覺得,我還是喜歡清靜。
我順手把手裡的書扔掉,回到房間裡,封閉了五感,開始呼呼大睡。
我又想起了澹臺秦。
沒辦法,畢竟卻涯最近不回他的前線,整日在天界晃來晃去。就很讓人容易想起他凡間的樣子。
如果作為一個道侶,澹臺秦比我看到的任何一個話本都正常。
就算我倆是因為我偷窺他洗澡——我個人表示這點很冤枉——所以不得不負責才在一起的,澹臺秦也沒虐待我,更沒闲得沒事就要折磨我。
更不會明明不喜歡,該做的都做了,床上了孩子懷了,然後把老婆往死裡打。
那種人在我們天界是要被雷劈的。
诶不對,他還是虐待過我的。
「姝姝,」我剛飛進山門,就被澹臺秦抓捕,「你又跑去玩了?」
「我沒……」我剛給好幾個小仙子送了衣服,又友情去支援了一下有妖物作亂的地方,「我剛斬妖除魔來著。」
「嗯……姝姝甚好。」
然後我一口老血就吐了他一臉一身。
「你、姝姝?!」澹臺秦一把把我抱起來,「於長老呢?!」
我因為特別怕疼,跟那條惡蛟作戰的時候被咬了一口胳膊,就給自己灌了一大瓶麻沸散,到現在毫無感覺,沒想到他最後那一尾巴抡得根本就是我這個人身不能承受之重。
凡人有生老病死。
凡人治病也很麻煩,就算離凡人有點距離的修仙者也是一樣的。
丹藥我能硬著頭皮吃了,但是……
「為什麼是湯藥?——我不想喝。」
我怕苦怕疼。
於長老:「沒法做成丸藥,直接喝吧。」
「我不——」
「秦兒你勸勸他,我不管了。」於長老甩袖就走。
「澹臺……」我閉緊了嘴。
「我給你做了梅子湯,你吃完藥就可以喝。」澹臺秦端著另一個碗,「還給你煮了梅花露,都是等你回來給你吃的。」
「我要先喝梅子湯。」我試圖討價還價。
打算喝完梅子湯,我就閉著嘴。
「行,」他端起碗過來,「我喂你。」
我剛張開嘴,澹臺秦就捏住了我的鼻子,把梅子湯直接灌了進來。
哪兒有這麼給人喝甜湯的?!
一碗湯灌下來,他卻沒松手,另一碗湯送到我的嘴邊。
苦……澀……酸……難以言喻的難喝的味道進了我的嘴,我剛要反抗,湯就已經全灌了下去。
「咳咳咳……澹臺秦!!!你虐待我!!!」
一勺梅花露被喂了進來,清甜又清香,回味無窮。
「澹臺……」
又是一口。
「你混……」
一口。
澹臺秦道:「你這樣胡鬧的?自己的性命也不要緊?」
「我怕疼……」
「那也要療傷。」
「我……」
一瓶梅花露吃完,我才找到機會:「澹臺!我那是因為怕苦!」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是忽悠別人吃苦的。」
「……」
「按頓吃藥的話,我每天都給你做菜。」澹臺秦道,「今晚要不要吃醉蝦?」
「要!!!」
我就這麼被澹臺秦忽悠著吃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的苦藥。
本來,這一世要是提前結束的話我就不用加班了,就算是天帝也沒話說。
不過這樣想來,卻涯跟澹臺秦還是有點區別的,雖然都是正經的性格,但澹臺秦的手段明顯比卻涯多。
要是澹臺秦遇上這種情況……沒準就直接到娲皇宮那裡要姻緣司的行事錄了,或者直接找天帝要他下凡歷劫的全經過。
又或者想辦法恢復記憶。
——應該不會吧。
他自己都主動把我……啊不,把李姝姝忘了,他哪兒還有想法那麼使勁地找啊。
接下來的一些日子,我就繼續休息,順帶重新適應在天界的生活。
等我放假結束,回到姻緣司,棲凰的臉色嚇了我一大跳:「你咋了?你跑仙魔戰場去了???」
「沒有,」棲凰依舊是那副生無可戀的臉,帶得她臉色都慘白起來,「事情不大,也就是下凡去處理了兩千多個火焰山。」
「哈——??」
「順帶幫忙結了個婚,當然那不重要,畢竟儀式上我的作用很簡單。」
「到底出啥事兒了?」
「雲羲,要是我的心魔劫被氣出來了,姻緣司就靠你了。」
「我???司主堅持一下,我帶你找娘娘去!!!」
7
我做夢都沒想到棲凰能整出這麼大反應來。
雖然有誇張的嫌疑,但臉上的疲憊和心酸是實實在在的。可棲凰也不是沒經過事的,她比我還大不少呢。
單純從名字上看,就能知道這個人到底是怎麼來的。
棲凰這種沒名沒姓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靈智開得早,還沒有姓氏這個概念的時候就化了形。起步都得是上萬歲的年紀了。
「發生什麼了?」
棲凰咬牙切齒地控訴:「……都怪息心那個老不死的。」
「八卦也就算了,這麼背後罵人不好。」
「老娘當面也罵了!他敢把我怎麼著!現在整個天界隻要沒罵他的都是自己脾氣好!」
「到底發生啥了?」
下凡歷劫這事兒,是每個神仙都得經歷的。
畢竟如果本體歷劫一個弄不好,就是危及性命的大事。下凡歷劫多少還保險些。
可是下凡歷劫往往容易出特別幺蛾子的幺蛾子。
比如——息心這次出的事。
那張危險度排名的單子也是有依據的,本人脾氣不太好的,戰鬥力比較強的,沒有道侶不知道啥情況的,一般就會往前排。
息心三點都不滿足,他年紀很大,輩分也高,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好,我小時候見過他兩次,還給我送過糖;也不愛打架;跟妻子遠婓感情也不錯,夫妻倆都是挺溫和的性格,舉案齊眉還是有的。
因此就連天帝也隻是寫在名單上,叫我沒事的時候就照拂一下。
「老房子著火了?」
「倒也不是,」棲凰趴在桌子上,「不用說你也知道,一般下凡歷劫大多數情況下會更容易成為修仙者。」
——要不是這樣我也沒這麼容易成為受害者。
「息心下凡的時候成了個修真者,收了個徒弟,」棲凰道,「歷劫歸位之後,擔心那個小徒弟一個人在凡間過得不好,就把她帶了上來。」
我等著下文,至少到目前為止,還很正常。
「那個小姑娘因為懼怕天雷和天火,所以不願意飛升,嫌疼。」
「哈?」
「也怕疼的人沒有資格驚訝。」
我沒力氣去爭辯我怕疼是不給自己找沒用的罪受:「那就去找不死藥吃呀,瑤池那邊不是有的是……」
棲凰的表情就讓我覺得還有下文。
「息心去了,那小姑娘進不得瑤池,息心就讓遠婓代為照管。那小姑娘……哦,她叫蘭煙,哭啼啼地要息心帶上她。」
我沒忍住:「她多大?」
「按凡人的年紀算來,有個七十幾歲了吧?」
「這還小姑娘啊!」
「對咱倆來說挺小了。」
「息心拗不過蘭煙,就將她帶去了瑤池,然後因為她跟那裡的仙女吵了起來,就被丟出了瑤池,息心見狀,也就飛了出來。」
「倒也還好……?」
誰跟誰都有個不對付,不能直接就把帽子扣在蘭煙身上。
「我也這麼覺得,直到息心帶她去兜率宮求藥——她偷了整整一葫蘆。」
「說凡間那麼多人生老病死,她要拿幾個去救人。剛問了一句,就在兜率宮裡頭亂竄——一腳踹倒了煉丹爐,自己沒了半條命,整個爐子都掉下去了。」
棲凰臉上徹底面無表情:「就因為這件事,整整三天時間,我們都在處理凡間多出來的火焰山。我作為跟芭蕉扇同等級的植物,被迫用我的葉子瘋狂扇風。」
私事之類,天界一概是不管的——前提是不危害三界,不傷天害理。
「你辛苦了,」我怕怕棲凰的肩膀,「這三天你的公務我替了。」
「謝了。」
棲凰趴在書案上,整個人都不太好。
我看見了案角放著的話本子,上面的封皮恰好應景。
「我們現在的劇本是變成《霸道仙君的小迷糊》這種戲碼了?」
「差不多,」棲凰的眼神和語氣都很死寂,她吹口氣把那本話本子震得粉碎,「請放過我們天界,有事兒去禍害魔不好嗎?魔裡頭霸道的可更多。」
「你有沒有想過,大家都知道魔喜歡殺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