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繡柳 3459 2025-01-22 17:09:16

方砚清什麼也沒說,骨節分明的大掌捧起我右腳,細致地拆下層層包裹的羅襪。


這一比較,我才發現他的手掌到底有多大,而手腕秀美,陡折突起的腕骨飽含力量感。


那握筆磨出的薄繭摩挲著足踝,令我頭皮發麻,不由得向後縮。


可方砚清另一邊手穩穩地扣住了小腿肚,將我緊緊攥在掌心。


「別動,我給你揉開淤血,不然明日更腫了。」


他甚至沒帶上敬稱。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刻意無視心間那股曖昧的詭異感覺。


方砚清專注地為我擦藥。


藥油滑潤,膚若凝脂,我的腳踝在方砚清的雙掌間,似是成了尾脫水的魚,燥熱渴水。


又半分不得動彈,任由他向我揉入黏膩的稠液,再揉開秾豔的紅肉。


疼,又辣又疼。


我汗涔涔地發抖,別的思緒都被丟到腦後了,隻期盼這場折磨人的酷刑趕快過去,好松松痛處。


直到他放開了手,我才顫巍巍地將雙足往裙底一縮,怎麼都不願再添些藥油了。


生怕今夜交代在這。


而方砚清目光一錯,落在了我放在書桌邊上的糖袋。


「小娘,帶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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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痛得失魂落魄,隨手從袋中拈了顆蓮子糖,抵上他唇,叫他不要再說話了。


方砚清眸光微閃,紅舌一卷,將糖塊銜走。


那柔軟的,湿潤地搔刮我的……


是舌尖不經意擦過我指腹。


他很輕、很慢地笑了起來。


「原來會哭的小孩,當真有糖吃。」


一室寂靜,我聽見自己驟然急促的心跳。


「怦、怦。」


不對勁。


揣了藥油入懷,我逃跑似的走了。


在錦鯉池邊喂了小半個時辰的胖頭魚,我才定下心神,慢騰騰往自個兒住的小院挪。


卻沒想走出幾步,又撞見了方砚清。


他站在月色下,膚白如玉,猶然是那副輕衫湿發的模樣,看見我懷裡抱著的藥油後,眉心稍擰。


我搶先開口:


「先Ṫû¹前見你時不是已經沐浴過了,怎麼又從浴池的方向過來?」


方砚清有些迷惘,默然了會,若無其事地解釋。


「弄髒了衣裳。」


我心說,欲蓋彌彰。


7


自相別過後,我頭一次夢見了沈書容。


隨夢象鋪展,身體不受控制,走進了從前與他一同寫字作畫的書房。


隻見門邊吊著個小籃子,放了些半幹的玉桂,香氣滃然。


沈書容莞爾,朝我招手。


「阿梨,我新得了一冊精怪話本,你來瞧瞧喜不喜歡?」


他知道我一向喜歡看些詭譎的軼事遺聞,時常在坊間搜集此類故事,好拿與我解悶。


我不接,卻是拿起他書案上的畫作,狡黠一笑。


「夫君又在畫我,牆上早已掛滿了,倘若皆是畫中顏如玉,叫你選一位做二夫人,你選不選?」


沈書容啞然失笑,佯作要將我高舉宣紙的手捉下。


「都不選,我此生隻一位夫人,足矣。」


我一邊躲,一邊笑。


不知怎的,竟然吻到了一處。


沈書容此人,冰清玉潤,就連親吻也軟得似初雪。


讓我極其痴迷於煽惑他,撩撥他。


隻消一咬,那清潤的面色便泛起潮紅,眼神明亮得像是燭火,眼底滿是閃爍的欲色。


他用舌挑開了系扣。


那用來描摹的筆,落在我鎖骨。


勾出了一朵朵如香雪潑落的梨花。


他含笑地吻上我肩頭。


「豔靜如籠月,香寒未逐風。


「好美。」


在沉沉墜入這甜美的、柔豔的夢境之前,我咬著唇,看清了他衣襟上微晃的雪色梨花。


……


一頓早飯,我吃得魂不守舍。


方辭玉瞧出我的不專心,看似漫不經心地提了句。


「別院裡那口溫泉又漲了水,小娘可要去看看?」


他一說,我倒是記起曾經也是計劃要去的,隻可惜近年來總蓄不足水,光看著空落落的池子也無趣。


路途倒不算遙遠,適合散心。


我也就隨口應下了。


不想駛去別院的馬車,還跟著兩條小尾巴……


方辭玉啟了折扇,橫於胸前,衝我挑了挑眉。


「我們與小娘同路,都是要去別院。」


端的是一段風流浪蕩。


方砚清一如既往地寡言,唇角卷開軟和的笑。


「兄長是擔心小娘。」


相比之下,還是乖覺的方砚清更讓我感到親切。


至於方辭玉這顆白切黑芝麻湯圓,白送我,我都不敢要。


一路勞頓,甫一到別院,我就卷著被褥,睡了個昏天暗地。


醒時天色已然擦黑,一輪弦月,三兩星子,皑皑蟾光清澈。


我沒叫芸香跟著,趿拉了鞋,又挽了條長巾,往溫泉院子走去。


院中水霧彌漫,朦朧的熱氣、氤氲的白煙徐緩升至半空,散入四周。


這池子的設計十分精妙,依地勢起伏的高低落差,造出一瀑垂落的水簾,池邊用當前時節的新鮮花卉點綴,之間則以巨石隔開,分出男女之別。


可謂是闔家歡樂的好去處。


我選了遠離水簾那側,在池邊較淺的一處舒適地泡著。


本以為逃出京中,就能不去想起沈書容,可神思一旦松懈下,便情不自禁地去探究、深思。


卻是越想越心驚。


他認得我的繡工。


雪瓣黃蕊的繡法,在我還是沈書容的未婚妻,「薛梨」這一身份時,向薛家長輩學成的。


他衣衫的袖口、衣襟都會被我繡上一朵小巧梨花。


可作為遊戲 NPC 的薛梨,她有這樣一個習慣嗎?


我記不清。


沈書容……


我心旌搖曳著,伏在岸邊,倦倦睡了過去。


凌亂的喘息斷斷續續自夢魘深處傳來,那聲音忽遠忽近的,夾雜了零落水聲,潮湿、黏膩,浸透令人膽戰的愛欲。


潛意識裡的危險預感頻頻告警,好似有什麼即將掙脫枷鎖。


我掙扎著清醒,一睜眼,靈臺清明。


誰會在這時候到溫泉池來?


於是放輕呼吸,透過巨石間的縫隙,小心看去。


隻見,青年背對著,單手撐在池壁,弓起腰。


湿了水的烏發下,後背洇出霧氣,水珠沿肌肉聳動的紋理滑落,淌入腰窩。


秀美勁瘦的身軀,宛若一把剛剛從鑄劍爐提出的兵器,猶在竄著驚人熱度。


這麼燙……碰上了一定會融化。


他喑啞地吐息。


「小娘,幫我……」


石破天驚的一聲,透著難以言語的欲求與灼熱。


這一刻,我的幾乎確定了眼前半浸在水中的人是……


方辭玉。


這一認知卻也不能使我現下的處境好過。


我閉了眼,眼睫顫抖得厲害,心頭狂跳,身子亦發起燙。


如此荒謬……


我養了三年的繼子肖想我,渴求我,有著男人對女人的欲望。


8


待水聲盡消,我藏身於巨石之後,顫顫發抖。


雙腿生軟,心口慌振,一連試了幾次才從池裡站起。


急不擇路地,我闖入方砚清的院子。


他發梢微湿,隨意地披著件外衣,垂手澆花。


見我神色倉皇,停下動作,面露擔憂。


「小娘,怎麼了?」


我張了張唇,心裡擂鼓,滿腹的話說不出口。


難道我要說,我的繼子,他的嫡兄,對我有誕妄不經的念頭?


我慢慢止住戰慄,才發覺自己一時驚慌,扶住了方砚清的手臂。


方砚清給了我一杯熱茶。


我捧著茶,心神不寧,幾次想要旁敲側擊,又在方砚清澄瑩的目光下潰敗。


倒是他,隨意地起了話頭。


「小娘剛才去過溫泉池了?」


我不假思索,答:「是」。


回過神,方砚清竟已起身,高大颀長的身影如同山嶽覆壓,親密地擁上我。


他低低笑了聲。


「好巧,我也是。


「小娘撞見了我,是不是?」


細聽去,此時這道落在耳側的聲音與他本該有的清冷雋寒不同,反倒多了幾分輕佻與繾綣,和方辭玉的並無差別!


我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面前的到底是方砚清,還是方辭玉……


思緒如一團打了結的麻繩。


方砚清抱憾地捏起我下颌。


「真傷心,你還是分辨不出我與兄長。」


月光照進來,那淌下的無邊霜光,絲絲繞繞,纏住了我。


方砚清的手指亦困住我。


他攥緊了我的腰肢,炙熱呼吸燎在我耳廓。


「剛才那句,騙你的。」


我被他託著腰臀抱起,抵上軟榻。


他漫不經心地一勾指節,抹去了我頸間水涔涔的汗,笑容惡劣至極。


「小娘,你以為幺弟對你的心思就單純麼?


「哦……是不是又在想,我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那便再猜一次,我是誰?」


我欲哭無淚,猜不出,還是猜不出。


但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以至心一橫,反手狠狠摑了他一記耳光,厲聲道:


「方砚清!」


天地寂靜了。


青年抿起了蒼白的唇,一邊臉頰浮出豔色,秾秀近妖。


前一秒的囂張氣焰頓時弱了下去。


方砚清烏黑的瞳仁一轉不轉地盯著我,恢復成那乖巧、馴靜的神態。


「兄長也扮作我,隻我挨了小娘的打。」


居然還挺委屈的。


敢情是一家子的小變態。


我牽著唇冷笑。


「他也該打。」


卻聽方砚清輕輕地說:


「小娘,我知道你不是這裡的人。


「我曾見過你的,許久之前,你帶著個孩Ṭüₓ子,喚他虎兒。」


我悚然一驚,下意識反問。


「你說什麼?」


在方砚清的敘述中,我大概拼湊出了自己被拉入遊戲的真相。


隻因在上千上萬次重復的時空,扮作「薛梨」的我撞入了他眼裡。


那也是數不勝數的輪回中,僅此一次的交集。


元宵燈會上,我抱著哭鬧的小侄子,用兩枚銅板買了個糖人,哄得他眉開眼笑。


一回身,便瞧見了靜靜站在身後的方砚清。


隻覺這年輕俊俏的郎君,眉眼之間堆積了沉沉不散的烏雲,看著好生傷心。


也沒多想,就隨手將多買的糖人塞進他手中,笑吟吟說:


「吃了糖,會開心一點。」


原來,那天是他母親的祭日。


他平生罕見地想要得到,想要搶奪,可偶然重疊的光陰向前,再尋不見我。


直至時間歸零,進度重啟,他重又遇見了我。


或許是他的執念,將我拽入遊戲。


重逢之際,他輕易地認出了我。


方砚清全向我交代清楚了。


「兄長也知道小娘的事。」


我板起臉,教訓他。


「你知道在我們的世界,你這種行為叫做什麼嗎?」


方砚清的臉上漸漸顯露出困惑不解。


我一字一頓,故意臊他。


「熊、孩、子。」


「……」


溫泉之旅結束,我被打包送上了回府的馬車。


自從和方砚清挑明後,我一直想跟方辭玉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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