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痛苦的一段時光。
我跟徐悠白像往常一樣外出,一輛車從我們身邊行駛而過。
從那一刻起,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我們兩個被抓到邊境,經歷了很多事情。
我至今都記得,我被迫藏在人質當中,被血水淹沒的恐懼。
我跟徐悠白被關在一起的時候,他為了讓我活命,咬破手腕放血給我喝。
我帶著我爸遞給我的情報,瘋狂地逃。
鞋子跑掉了,腳掌被樹枝刺穿都不敢回頭。
而徐悠白在我身後,用命幫我拖住來抓捕我們的人。
「秦晨說你胸口有個很大疤痕,就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江行舟再開口,聲音都在抖,他的眼睛裡是抑制不住的痛苦,「我那晚在奶奶墓前等了你整整一夜,後來再相逢,你已經跟徐悠白在一起了。方小早,那個時候,我挺恨你的。」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想起了我爸。
我爸拿著槍,對準了我,子彈射進我的胸口。
我砰然倒地,而我爸徹底獲取了犯罪團伙的信任。
「小早,等爸爸完成任務,咱們倆一起去露營。」
我不知道我爸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看著我被吊起來浸泡在水裡,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射穿了我的胸口。
可我知道,他把 U 盤塞進我血肉模糊的大腿裡,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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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隊裡有名的狙擊手,一個狙擊手的手,永遠都不能發抖。
「江行舟,都過去了。」我拍了拍江行舟的背,對他笑,「你現在多厲害啊,真的成了萬眾矚目的演員。我看過你演的戲,特別棒。要不是怕你粉絲罵我蹭熱度,我肯定發微博告訴所有人,我早就認識江行舟這個大明星!」
江行舟凝視著我。
而我也在看他。
都過去了。
不管是你跟我,還是我曾經躺在病房裡夜夜噩夢的日子,都過去了。
錯過的事情,永遠就是錯過了。
也許當初我跟徐悠白沒有被綁架,我去赴約,我跟江行舟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但是,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
「好,過去了。」
江行舟閉了閉眼睛,半晌問我:「方小早,最後問你一句,那個時候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我咔嚓咔嚓咬碎了棒棒糖,還沒說話呢,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吱哇亂叫的聲音:
「啊啊啊,蛇啊啊啊啊!」
我扭頭一看,唐時月用一種扭曲的姿態從一個坑跳出來。
在他身邊,還有一個男人。
在偌大的荒島森林裡,我們經歷過一夜奔波,都有些狼狽。
而他穿著白色的休闲上衣,雙手插兜,氣定神闲得宛若闲庭散步。
嘖,這張臉每次看,都有一種讓我驚心動魄的美。
我走過去,一腳踩住那條蛇,然後抓住蛇頭狠狠在樹上摔暈過去。
「沒毒,別叫了。」我把暈過去的蛇丟一旁。
唐時月扶了扶眼鏡,一副快要猝死的樣子。
徐悠白看著我,嘴角帶笑地看著我:「剛剛江行舟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我一看他這個表情,立馬撲上去扯他的嘴角,警告他:「別搞事情,別難為他!否則的話, 把你丟到泥潭裡!」
徐悠白伸手推開我,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我趕緊抓住他,緊緊抱住他的腰,哄著他:「別鬧,你怎麼過來的?穿這麼騷包,帥不過三秒就成野人了。」
「徐悠白,你何必呢。」江行舟盯著徐悠白,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就是仗著方小早欠你一條命,才這麼做。當初她沒出那事兒,站在她身邊的人,未必會是你。」
「閉嘴吧你!」我實在沒忍住,踹了一腳江行舟。
徐悠白又笑了,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跟江行舟對視:「你繼續說。」
江行舟絲毫不示弱,態度強硬地說道:「就算她不回答那個問題,你我都心知肚明,二十歲的方小早喜歡過我。這些年,你想盡辦法阻止我們見面,無非就是心虛沒有底氣。因為你知道,在她執行任務的那四個月,我們都發生過什麼。」
「徐悠白,你嫉妒得發狂了吧。」江行舟還在說,「因為方小早,先喜歡的人是我。」
徐悠白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在慢慢用力,他低頭看我:「老婆,吻我。」
16
今年的熱搜跟放鞭炮一樣,噼裡啪啦就是個爆。
今年微博的程序員,頭發掉得比往年都要快一些。
因為,徐悠白出現的那一刻,服務器又癱了。
「真尼瑪淚目了!棗姐居然是烈士後代!」
「往後誰敢噴棗子姐,我扛著鍵盤出戰!」
「棗姐好厲害啊,讀書的時候就被選做臥底,說明她各方面素質都很硬。」
「我手機在漏電!被我口水淹沒了!」
「初戀是江行舟,老公是徐悠白,棗姐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吧!!」
「來來來,給你們科普一下徐悠白的背景。徐老的外孫,不知道徐老的自行百度。徐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他爹前陣子還上央視了。親媽是投資圈赫赫有名的王婉,繼母是歌壇常青樹林啟蘭。徐悠白本人,可查證的資料不多,去年一手促成國外老牌汽車收購案,在業界非常出名。」
「額……我是林啟蘭的老粉了,我隱約記得,蘭姐之前有過一段婚姻,還有一個女兒。在很久之前的一個採訪中,蘭姐不經意間提起,她女兒小名叫棗子。」
「???我的 CPU 要燒壞了!所以徐悠白是方小早的繼兄!所以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
「媽的!這是要虐死江行舟啊,天降打不過竹馬!」
「別吵了!快看直播,江行舟跟徐悠白打起來了!」
17
我們四個一起回安全屋,隻有唐時月還有心情去纏著秦晨。
我找出節目組準備的急救箱,塞給江行舟。
我轉身把徐悠白拖進了屋子裡,讓他換掉身上湿掉的衣服。
「我不穿別人的衣服。」徐悠白坐在睡袋上,不肯換。
我瞪了他一眼,直接給他扒掉了換上,「你老實告訴我,這個綜藝是不是你在搞事情。」
徐悠白拒不配合,把衣服丟在一旁,一臉心煩意亂地說道:「你先說,我們訂婚這麼久了,你一直不答應結婚,是不是還惦記著江行舟?」
他的手臂上還有身上,都有縱橫交錯的傷疤。
被囚禁的那段日子,我們兩個被關在水牢裡,我是踩在徐悠白的肩膀出去換氣的。
「你前段時間出去玩兒摔傷了腿,在家養病的日子一直悶悶不樂的。」徐悠白看了我一眼,又繼續說,「我幹脆投資了這個綜藝,讓你出來散散心。江行舟跟秦晨,也是我組在一起的。有些話,幹脆讓你們一次性講清楚。」
我看他一副沒安好心的樣子,從小就一肚子壞水,悶聲整人。
「這陳年老醋你要吃到什麼時候。」我摸了摸他手臂上的疤痕,給他套上那件衛衣。
徐悠白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看著我說道:「一輩子!一想到你先喜歡的人是江行舟,我恨不得穿梭時空,讓他消失。」
「神經病。」我白他一眼。
徐悠白握住我的手,輕聲說:「這個你不是從小就知道嗎?」
我撞到他的眼神裡,嘆了口氣,湊過去吻他。
徐悠白按住我的脖子,咬住我的嘴角。
過了好一會兒,我強行推開他。
「走吧。」我把他拉起來,「不管怎麼樣,都先把節目組布置的任務完成,走出這個島。」
節目給的任務很簡單,他們在島上布置了一些安全屋。
沿途有物資補給,安全屋有地圖碎片。
我們集齊地圖,走到島嶼的另外一端,節目組會安排船帶我們走。
事到如今,不管這節目是真也罷,是假也罷,我都會完成。
因為在我方小早的人生裡,沒有半途而廢這四個字。
徐悠白握著我的手,情緒不太高的樣子。
走到門口,我腳步頓了一下。
「徐悠白,我以前是喜歡過江行舟。」
我感覺到他肌肉都緊繃了。
我轉身,重重抱了他一下,「但是我現在愛的是你,出去以後,別跟江行舟鬧了。」
18
「嗚嗚嗚,妹妹離開鏡頭以後,原來是這麼活潑可愛的性格啊。」
「搞不懂,公司有病吧,非要給妹妹一個無能哭包人設!」
「樓上的,你這就不懂了吧。甜妹人設太多了,競爭力大啊。」
「哈哈哈哈,宋軒這個鹹豬手又被打了!我家晨晨好可愛啊。」
「以前挺煩唐時月的,這麼一看,他任勞任怨的,跟晨晨也挺配的。」
微博上,唐甜甜、秦晨的粉絲們都嗨皮得很。
隻有江行舟的粉絲們,沉默不語。
哥,你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人的人,我們 CP 大旗實在是舞不動啊!
「好舍不得啊,這個綜藝上大家都這麼真。」
「最後一天了吧,我看節目組後期字幕,說他們快走到船隻停泊位了。」
「綜藝結束後,也希望棗姐多多出現在鏡頭前面啊,會想她的。」
「棗姐真的是地表最強女歌手了!她以後能不能接受一些打戲啊。」
「嘖嘖嘖,就徐悠白這個黏人樣子,誰知道他會不會放心棗姐在娛樂圈闖蕩。」
「該說不說……早上棗姐吊在樹上做俯臥的時候,我看見她馬甲線了。」
「樓上求圖!」
「棗姐在打軍體拳诶,好帥好帥,嘶哈嘶哈!」
19
不知不覺就集齊了所有地圖,到了最後一個安全屋。
等明天去停泊位,應該就能看到節目組接應的船隻了。
這幾天我感覺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秦晨是個作精,徐悠白又是個醋精,兩個人就能鬧死我。
節目組還算有良心,在最後一個安全屋給我們準備了不少東西。
大家可以簡單地洗個澡,圍著篝火,喝點酒,吃點小燒烤。
唐甜甜喝得小臉微紅,「很多粉絲都知道,我的出道宣言是追逐夢想,做一顆閃亮的星星。嗐,這是公司讓我說的話,說希望讓我打造一個正能量偶像。其實都是胡說八道的,我高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無意間參加了公司的海選,就進團了。以前在電子廠上班,累死累活才能賺五千塊錢。進了娛樂圈以後,賺的錢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搞錢!」唐甜甜舉起啤酒,大喊道,「我要給我們家鄉修小學!修初中!」
她喝到興起之時,還圍著篝火給大家跳了一段女團舞。
宋軒抱著頭痛哭起來:「我以前也是個被人欺負的小演員,火了以後,我也學著別人的樣子,ŧù₀去打壓同組男演員,欺負女演員。也是邪門了,自從那會兒欺負方小早未遂以後,我每次想對其他人下手,都會莫名其妙地被揍。我的事業也一落千丈,要不然我也不會來參加這種綜藝。」
宋軒這樣的人,落魄之時夾著尾巴做人,一朝發達狂吠,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退圈,是必然的。
到時候讓他開個記者會,向他欺負過的那些女孩子道歉。
「我們這七天同甘共苦!也算是難兄難妹了,希望從明天起,我們每個人都順遂快樂!宋軒除外!」秦晨讓我們一起舉杯,幹了!
秦晨拿出節目組準備的小麥克風,唱了一首歌。
夜色悠悠,她的歌聲不疾不徐。
唐時月痴痴地看著秦晨。
秦晨在唱的歌,是他寫的,名字叫《橋下春波》,是一首含蓄的中國風情歌。
「橋下春波綠,驚鴻照影來。」
在徐徐到來的春色中,我愛你的心,如同一縷暖風拂過水面。
這是一首悲情婉約的歌,被秦晨有故事感的嗓音一唱,氣氛都開始蔓延著水霧。
酒過三巡,大家在安全屋的睡袋裡睡去。
外面又響起驚雷聲。
島上的雨水,總是很多。
我出去檢查了一下火源。
江行舟在抽煙,他靠在門外,站在陰影裡,隻有一點火星明滅不定。
我摸出一顆棒棒糖,對他說:「江行舟,二十歲那年,真的很喜歡你。秦晨問我,你跟徐悠白,在我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位置。說得俗氣點,你們兩個同時有危險,我一定會救你,但是我會陪徐悠白一起死。」
「方小早,你倒也不用這麼坦誠。」江行舟碾滅了煙,轉身看我,眼眶微紅。
我遞給他一顆糖,拍了拍他的手臂,轉身進了屋。
徐悠白躺在睡袋裡,漆黑的碎發有些凌亂,襯得他臉龐越發白皙脆弱。
我湊近過去,抱住他。
徐悠白咬我脖子,問我:「結婚嗎?」
「嗯。」我抓了抓他的頭發,沉沉睡過去。
謝謝你,徐悠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跟過去告別。
20 江行舟番外
我二十歲之前的人生,沒什麼可以聊的。
八歲的時候媽媽車禍去世,我爸拿著賠償的錢去賭博,欠了一屁股債。
我爸喝醉酒就打我,去我奶奶家鬧。
我十五歲的時候,冬天他喝醉酒凍死在街上了。
後來也自嘲地想想,這也許是命運對我的一點憐憫。
進了娛樂圈以後見過太多風波,我真要是火了,我爸就能拖累死我。
上大學後,我奶查出了癌症。
我開始不停地打工,睜開眼就去賺錢。
人生中要說有什麼時間段,是真正屬於我的。
是屬於江行舟的,而不是演員江行舟的,那就是酒吧駐唱的四個月。
也是那個時候,我認識了方小早。
方小早去酒吧打工的時候,我已經駐唱小半年了。
每天晚上十二點上班,凌晨四點下班。
回宿舍睡一覺,八點爬起來去上早課。
那麻木又平靜的人生,直到方小早出現,才有了一絲波瀾。
很奇怪,酒吧那麼多人,我偏偏能看見她。
她穿著酒吧發的制服,扎著高馬尾,笑起來很清純。
方小早害羞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抓抓耳朵。
她長得不錯,嘴巴又甜,酒吧的人都愛逗她。
平時葷段子不斷的人,見了方小早都會收斂。
脾氣最暴躁的保安組,遇到方小早的時候都會塞她一顆糖。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早到半個小時。
坐在僻靜處,闲散地調調吉他,抽一根煙,看方小早上班。
人多的時候,她像一隻兔子似的竄來竄去,偶爾去吧臺混一杯果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