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大哥罵罵咧咧,嘴裡是些帶生殖器官的髒話,難以入耳。我眼見沈赫攥緊了拳頭,忙拉住他。
他扭頭看我,我搖搖頭:「別衝動。」
我怕他上頭打架,違紀就得不償失了。
他的眼神一下卸了勁,「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
雪下得有點大,他的頭上沾了雪,我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掸掉他頭上的雪,卻被他反手握住。雖然下一秒就松開了,但還是讓我愣了愣。
他伸手點了一下我的額頭:「怎麼紅了。」
「磕了一下。」
警察來得速度很快,那大哥還在瘋狂打電話,結果下一秒被查出來酒駕。
沈赫一直擋在我身前,警察做了筆錄就把人帶走了,保險也來了人把我的車開去檢修。
等一切塵埃落定,已經是晚上快十點。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問沈赫:「你們隊不是說去吃火鍋嗎?你沒去嗎?」
他點點頭:「我送你回去。」
我一路跟在他身後,直到坐上他的副駕,都沒什麼實感。
他發動了車子,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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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的側臉,忍不住問。
沈赫依然有條不紊地開著車,「你變了很多。」
「彼此彼此。」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這麼說,可想起這一年自己的變化,又覺得他這麼說無可厚非。努力搞事業永遠是對的,我本來學的就是韓語專業,在主持上自帶 buff,臨場反應能力和遊戲理解,這些東西都是熟能生巧的。漸漸事業上也步入了正軌,也不像一開始那樣什麼都不敢說,隻會吃悶虧。
沈赫變了嗎?答案是肯定的。他好像一直不太擅長表達,可現在他學會了開車,和警察溝通也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居然還主動借鄰居平板,這在以前也是我不敢想的。
人都是朝前走的,怎麼會一成不變。
窗外的雪很大,車子緩緩停下,等紅燈的間隙,我終於還是把一直想問的話問了出來:
「他們說你要退役,真的假的?」
「誰說的?」
我頓了一下,「坊間傳聞。」
他沒應聲,我嚇到了,「你真不打了?你生病了嗎?」
他搖搖頭:「這你也信?我 80 歲也能上韓服大師。」
我笑出了聲。
在心裡默念,不是就好。
9
場館到我家的距離不算遠,沒多久車就停在了我的小區門口。
我解開安全帶,總想說點什麼,又不知從哪裡說起,隻能客套一句:「那我走了。」
沈赫應了一聲。
我下了車,在關車門之前跟他說了一句謝謝。
他點點頭:「外面冷,回去吧。」
空氣中隱秘地流動著什麼,我知道,可又看不真切。我唯一知道的,那不是雨雪,不冷。
回家之後我洗了個澡,躺到床上才發現自己的微信幾十條未讀消息,微博消息更是爆了。
點開信息一看,下午的事情果然被路人拍了下來,掛上了熱搜。
隻是這次,爆的角度,有點奇怪。
打開#沈赫夏茵#這個詞條,撲面而來的是很多感嘆號,還有嗑死我了。
我點開路人的視頻,才發現沈赫護著我的全程都被錄了下來。
「救命什麼英雄救美的橋段,我就在場館外面,我怎麼沒看見?」
「就說他們戀愛了還不承認。大大方方談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沈赫女友粉太多了吧,我感覺兩人挺配的。」
「我在場,我全程都看見了,那個男的說話很難聽,最後是酒駕被帶走了,美女真的很倒霉。」
「他們為什麼不官宣啊?」
我看得心髒怦怦直跳,打開和沈赫的對話框,一直在想該怎麼辦。
公司經紀人的消息彈過來:「上次你不是說沒復合,到底什麼情況。」
「真沒復合,他就是剛好在附近,看不過眼才來幫我一下。」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我問了他們隊經理,說沈赫專門去找你的。」
「?」
「要真想繼續,就快點。瞞也瞞不住。」
「不是,什麼叫專門來找我的。」
「他們隊經理說他找你有話說啊,所以到底說了沒啊?」
「……」
我躺倒在床上,思緒開始不受控制。
沈赫看我的眼神也說不上多清白,我是傻子都可以看出來。
可他就是不說復合兩個字,也不去回想以前的事,其實我不想去爭論誰對誰錯。
隻是想知道既然喜歡,真的可以忍著那麼久不回頭嗎?
我又點開和沈赫的對話框,沒想到他突然發過來一條信息:
「聊聊。」
我回了一句好,想了想又說了一句見面聊。
「在哪兒見?」
我沒回他,而是抓起衣服衝向他家。
無論如何今天我都要問個清楚,我不信他對我沒感覺了。
外面的雪停了,我隨手攔了一輛車,一路焦灼,繃緊了神經,滿腦子的不管不顧。
下車之後我直接衝向 1603,這時候門打開了,開門的是位面容姣好的女人。
10
原來要和我聊聊,是想澄清這件事嗎?
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我的心如墜冰窖,訕訕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找錯人了。」
隨即轉身搭上了下行電梯,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我回沈赫:「你想聊什麼?」
沈赫半晌回復我:「你在哪兒?」
一月的深夜,還是有些冷,我走在街上都覺得自己在透支生命。
「你想發澄清,你喜歡別人了,還是什麼?」我破罐子破摔。
沈赫直接打了電話過來:「剛剛你按門鈴了?」
「嗯。」
「你在哪兒。」
「回家。」
「那是我姐……親姐。」
「哦……」我悶悶地應了一聲,反應過來,又啊了一下,「怪不得還覺得有點眼熟……」
沈赫有些無語地嘆了口氣,「所以你在哪兒。」
我找了張椅子坐下,凍得直跺腳,「你家樓下公園的長椅上。」
沒一會兒,沈赫就帶著一件外套出現在我面前,還是那件暖和的白色羽絨服,我有點高興。
「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你有個姐姐?」
「去年想直接帶你回去見她的。」沈赫蹲在我面前,輕聲道。
這好像是我頭一次這樣居高臨下看他,不知道為什麼眼角就湿了。
「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沈赫呵出一口白氣,應了聲有。
他起身,吻了我一下。
「什麼意思?」我明知故問。
「夏茵,復合好不好?」沈赫問得很真誠,聲音裡隱約帶了一些哽咽。
我緩了一會兒,接著問:「你還喜歡我,是不是?」
他點了點頭。
夜深沒有行人,而沈赫的眼睛在路燈下格外亮。
「分手之前我確診了雙相,覺得你不該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對不起。」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他接著道:「這一年我有配合治療,好好吃藥,每天想你。」
「蠢。」我罵了一句。接著抱著他哭了半小時。
沈赫跟我一起回了我家,我問他,那你姐呢?
他說隻是過來送東西, 送完了就走。
我終於知道,原來沈赫不是不願意說, 而是說不出來。
臉上的淡漠疏離,其實也隻是他那麼多年孤單冷清的具象表現而已。
我有些心疼地吻了他的下巴。
「要是我早早忘了你,和別人在一起了怎麼辦。」
「尊重, 祝福。」
「……」我知道他沒那個意思,但是總覺得有點陰陽怪氣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醒來,沈赫已經沒影兒了。留了個字條說回基地訓練,等結束了回來, 鍋裡煮了粥。
我舀了碗粥吃, 突然發現自己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拍了照發給他:「你買的?」
「嗯。」
「怎麼突然開竅了。」
「一直想送,沒送出去。」
我回了個親親的表情包,刷著微博。
突然發現沈赫關注了我,還發了一條新微博。
照片上是他牽著我的手, 「找回來了。」
番外
夏茵那天穿了一件青色旗袍,我記得。
那應該是她第一次上臺主持, 我站在她旁邊,瞥見她的手在微微發抖。
提問的時候, 還卡殼了。
我隻是多說了兩句, 想著給她一點時間, 她應該就會緩過來。
沒想到此後她看我的眼神就一直閃閃發亮。
她加了我的微信,給我發了很多信息。
一開始我不太理會, 可久而久之,好像也真的看見了那些炙熱與鮮活。
她給我發南京的梧桐秋落, 熬夜工作之後的日出,有時是幾十秒的語音,抱怨沙拉不好吃,想吃火鍋。
我問她:「有什麼好吃的店嗎?下次可以一起。」
她一下給我發了十多家, 說這些都要去一次。
我們就那樣在一起了。
我盡量把事情一次性解釋清楚給沈赫發了過去,包括我要出差幾天,貓不在我或者阿姨身邊就絕食的情況,我已經準備好了所有東西,事無巨細。
「她「」她愛咋呼,偶爾小脾氣,卻很上進。
在我的韓語水平還停留在一句你好的問候時,她已經能和當地人對答如流了。
那年我們去了首爾,在南山塔上掛了鎖。
我那時候覺得掛鎖幼稚,卻在分開以後獨自把鎖取了回來。
隻是我知道我這人向來缺一點運氣。
我以為人生隻有遊戲、比賽, 直到去年我爸去世,我才知道還有一筆巨額欠款。
與此同時隊裡體檢, 查出來的還有我的腱鞘炎和雙相。
十七歲時我逃離中原, 逃離漫天灰塵與塑料袋的黃土地,從煙霧繚繞的網吧坐到了青訓的電腦桌前。
二十歲時我知道, 我依舊在裡面打轉。
在她面前我自卑,覺得自己像小醜。
明明她在哭,可我說不出安慰的話,也無法伸出手。
「沈赫、沈赫, 你快過來。」
夏茵在客廳叫我。我修好了很久沒用的投影儀, 她說要和我一起看電影。
她穿著毛絨睡衣窩在沙發裡,很小一隻。
沈玲問我是不是喜歡人家,我隻會點頭。
她又說,沈赫, 說出來。
說出來。
我在沙發上跟她說,我愛你。
她很震驚地看著我。
「怎麼這麼突然……」
「以後多說你就習慣了。」
「好。」
她笑得很明媚,甚於我們曾一起看過的每一場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