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望著霍然,大概猜到了他這麼做的原因。
他也累了吧。
陪著我,陪著他舅舅演了這麼多年的戲。
「好,我答應。」
由於每年霍斯聿都會定期帶我去國外看病,所以護照還沒過期。
我連夜買了個去瑞典的機票。
離開了霍家。
18.
徹底地脫離了原來的環境後,我感覺身心都舒坦了。
鄉下的生活節奏很慢,我開始養花,開始寫觀察日記。
然後開始把我知道地全都寫進了日記裡。
漸漸地,觀察日記成了我的備忘錄。
我在每一頁都不停地告訴自己,千萬不要離開這裡。
意外的,下一個月醒來時,我似乎沒有完全失憶。
我記得自己之前住在這裡,但是我忘記了為什麼。
隻是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緩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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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房子,陌生的村莊,陌生的金發阿姨叫我下樓吃早餐。
「忱,你怎麼了?」
我看了她許久,才緩緩道。
「我沒事,卡琳。」
卡琳似乎察覺到什麼,她瞥了一眼日歷,突然驚呼著上前擁抱我。
「我的天啊,忱,你還記得我!」
我微笑著回抱她:「當然記得。」
坐到餐桌前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許久,卡琳的表情有些拘謹。
我疑惑地看著她:「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卡琳見我問她,這才低下頭。
「實際上,我兒子回來了,帶著他的妻子。」
我瞬間明白了,於是微笑著看向她:「要多久呢?」
卡琳低聲道:「準確來說,至少一個星期。」
我開心道。
「太好了,我正想去市裡玩一段時間,但是怕你一個人寂寞正愁怎麼說呢。」
卡琳抱住我:「忱,你真是個好姑娘。」
「要不是這房子是我那兒子的,我說什麼也不會把你趕走讓他們住進來的。」
卡琳已經五十多歲了,這裡是她兒子的房子,他兒子不常回來,平日隻有自己住。
眼下元旦將至,一家人團聚很正常。
我隔天就離開了這裡,卡琳為了表示歉意。
直接替我訂了一家酒店,並且親自開車將我送到了斯德哥爾摩市中心。
元旦前夕,所有人基本都在家準備著新年。
市中心除了掛滿了金色的裝飾燈,街道上並不是很熱鬧。
我踩著厚厚的雪在城市裡亂轉,去教堂坐了一會兒,然後在市中心攝影博物館逛了半天。
直至傍晚,我踩著雪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旁。
無數行色匆匆的人與我擦身而過。
大家似乎都有回去的地方,沒有人和我一樣在街上闲逛。
逐漸的,我看到很多人手裡提著同樣的購物袋。
抬頭看去,是一家大型超市。
我望著超市門口那絡繹不絕進出的人很是眼熱。
就算不買什麼東西,我依舊推著空購物車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倉儲超市,所有物品都是大包裝。
我拿著貨架上的大包餅幹正在猶豫,身側有位媽媽推著孩子停了下來。
媽媽蹲下身去拿曲奇。
而金發碧眼的孩子望著我空蕩蕩的車子,從身後車筐裡拿了一盒巧克力豆塞到了我的車裡。
「如果你實在不知道買什麼,我推薦這個,這個很好吃。」
我微微一笑:「謝謝。」
巧克力豆是唯一拆賣的物品了,像是收銀臺前湊金額用的。
最終,我推著一輛隻有巧克力豆的車子來到了蛋糕區。
我看著琳琅滿目的蛋糕,吞了吞口水。
可惜都是很大一盒,如果買上一盒,至少夠我吃上半個月了。
就在我放棄了買蛋糕的想法想要離開時,突然頭頂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
「抱歉小姐,請問你也想買蛋糕嗎?」
我愣了一下。
很快,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這個蛋糕看起來太多了,你是否介意和我拼一份,當然,我可以多付點錢。」
我緩緩抬頭,看向說話的男人。
男人一頭黑發,穿著淺色呢子大衣。
脖子間圍著一條咖色圍巾,整個人渾身都散發著溫柔的氣息。
此時他拿著我剛剛看到的那盒蛋糕,滿臉都是困擾。
「抱歉,我以為你是中國人。」
說完,他又換英語問了一遍。
我笑了笑,用中文回復道:「可以拼一份。」
他眼中露出驚喜,看起來十分開心,立即拿起了一盒蛋糕。
「能在這裡碰到同胞真是太好了。」
「說起來,在這裡想買個東西可真難,全是大分量的。」
「就像東北囤白菜一樣,其他超市又都關門了……」
我聽著他的嘮叨點頭:「嗯,畢竟這裡是倉儲超市。」
我又去買了一些東西,身後也多了個尾巴。
男人推著車子追在我身後:「你住在這裡嗎?」
我搖頭:「隻是來旅遊的。」
男人笑道:「那你去過幾個博物館了?」
「加上今天,應該是第 4 個了。」
他驚訝地看著我:「你還真能逛啊。」
最後結賬,我將錢付給了他,二人將東西分裝後就告別了。
但當天晚上我在客房門口再次遇到了他。
他驚訝地站在我對門,朝我打招呼。
「好巧,你也住這裡嗎?」
我點頭:「是啊,好巧。」
19.
「一個人過新年嗎?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面前的男人舉著手中剛買的紅酒朝我晃了晃。
我朝他走去:「好。」
他的房間和我的差不多,不過他那邊帶個陽臺。
外面還在飄雪,我和他一人舉著一杯紅酒靠在陽臺吹著冷風。
「你也來旅遊嗎?」
他搖頭:「不,我是來找人的。」
我疑惑地看著他:「找親戚啊?」
「找我的妻子。」
「啊?您都結婚了?可這都要過年了,還沒找到嗎?」
「實際上,我們算是吵架了,她跑來這裡旅遊的。」
「真是抱歉……」
他沒回答,而是轉過頭來:「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哦,我叫葉忱。」
他端起酒杯:「我叫霍斯聿。」
我微笑地碰杯:「新年快樂,霍先生。」
倆人靜靜地喝著酒,沒一會兒。
他的電話響了,我剛要回避,就聽電話裡傳來了一個女聲。
「你在斯德哥爾摩?霍然呢?」
霍斯聿微笑:「應該還在國內。」
對面的女聲有些傷心:「都過年了,他還是不願意回來嗎?」
霍斯聿嘆了口氣:「再給他點時間吧。」
手機掛了。
霍斯聿看了我一眼。
「抱歉,是我姐姐,我外甥有點叛逆,到現在還沒回家。」
我點頭:「孩子是遇到什麼事了嗎?過年了也不願意回家?」
霍斯聿再次倒上了紅酒。
「早年的時候我姐姐一個人帶著我外甥在馬爾默,後來她再婚,又生了個女孩,我外甥就跑回國讀書了,一直都是我在照看。」
又要照看外甥,還要跑到這麼遠找媳婦。
我側頭看向霍斯聿:「您也很辛苦啊。」
霍斯聿回頭看向我,溫和地笑道:「不辛苦。」
微醺的紅酒香氣融化了冰冷的雪花。
我捧著微微發熱的臉,終於感覺這個跨年夜有了點溫暖。
我看著面前離我越來越近的臉,微微一笑。
「霍先生,我有點頭疼了,不介意我先回自己房間吧?」
「當然。」
我放下了酒杯,轉身離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洗了一把臉。
我感覺心裡很慌亂,但卻不知道原因。
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叫囂著,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離那個男人遠點。
我深呼一口氣,直接給前臺打了個電話要求辦理退房。
「好的女士,我們馬上來幫您拿行李。」
掛斷電話,我走到窗前看了一眼。
距離新年還有不到 10 分鍾了。
窗外的廣場上有不少年輕人聚集到了一起。
跨年夜啊,也不知道有沒有新的酒店能有空房。
「叮咚——」
房門被按響。
應該是酒店服務人員來幫忙拿行李了。
我立即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抱歉,這麼晚了還麻煩你們……」
門剛開一半,突然一條長腿卡了進來。
我猛地瞪大眼睛,突然意識到什麼,我立即想要把門關上。
下一秒,門被一股巨力推開。
來人直接抓起我的手,將我用力按在了牆邊,門也被他再次關上。
「啪嗒」一聲,他按下了開關。
房間內燈光全暗了下來。
20.
雙手被壓制到頭頂,耳側那熟悉的聲音襲來。
「抓到你了。」
我驚恐道,「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請放開我。」
頭頂的聲音帶著幾絲可憐。
「為什麼要退房?葉忱,你還記得我,對嗎?」
我搖頭:「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我隻是想去別的地方玩。」
隨著窗外大聲地倒數,炙熱的氣息猛地將我的呼吸封住。
脊背竄入一陣冰涼,修長的指尖一路發狠地捏著我,似乎要將我的骨頭碾碎。
霍斯抬起了膝蓋,死死地將我抵在牆上。
「你就這麼狠心嗎?我說過,你要是敢跑,我會打斷你的腿!」
「求求你放開我,我真的不認識你!」
指尖瞬間長驅直入,劇烈的酸慰讓我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耳側的湿意更甚,那隻手猛地捏到前面。
我驚叫一聲想要躲開卻被再次禁錮在原地,一分也動彈不了。
隨著他的動作,猛烈的酸意帶著熟悉的甜美讓我眼角迸出了淚花。
猛然間,零散熟悉的記憶襲來。
書房,臥室,車裡,學校的圖書館。
那一瞬間,無數同樣的畫面,同樣的感覺出現在腦海。
我猛地推開他:「霍斯聿,你混蛋!」
霍斯聿溫熱的聲音灌入耳膜:「記起我是誰了?」
「放開我。」
「記得不深刻。」
隨著許久不曾有過的猛烈衝擊襲來,我的聲音逐漸淹沒在窗外的歡呼聲裡。
「叮咚——」
門鈴再次響起:「葉小姐,請問是您需要退房嗎?」
這次門外才是真正的工作人員。
我被壓在了門邊,我搖著頭:「不要……停下……」
霍斯聿死死掐著我的肩膀。
門外的人再次按鈴詢問:「小姐您在收拾嗎,我這邊可以自己進來嗎?」
我啞著嗓子低呼:「不……不要……」
「咔」的一聲,門卡被刷開,我瞪大了眼睛。
霍斯聿撐著門,再次死死地撵著我撞來。
我看著門縫裡出現的服務人員的腳,眼前猛地渾身一抖。
突然,門再次被用力關上。
霍斯聿單手攬著嚇到脫力的我,替我朝著門外喊道。
「不需要退房,謝謝。」
「好的,先生。」
門外的人走了,我還下意識秉著呼吸,大腦幾乎缺氧。
霍斯聿皺起眉將我撈起來,猛地拍向我的後背。
「葉忱,呼吸。」
我聞言這才猛地呼出一口氣,我緩了過來,眼前也終於聚焦。
我趴在他胸口粗喘著,仿佛要把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呼吸進來。
莫名的眼淚瞬間凝聚而出,我狠狠捶打著他的後背。
「為什麼,為什麼要來找我……」
「霍斯聿,我們離婚了,你自由了!」
「我們兩不相欠了,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我哭得打嗝,霍斯聿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霍斯聿將我放到了床上。
窗外的燈光如同一件金色的紗裙披上了我的肩膀,也照得面前冷峻的男人柔和了幾分。
我逆著光看向霍斯聿。
發現昔日冷淡的男人,此時卻一臉乞求看著我。
「葉忱,告訴我,你到底記起了多少?」
我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不說話。
「求你告訴我,你到底記起了多少?」。
霍斯聿眼中閃爍著淚光,我似乎第一次看到他這副脆弱的模樣,心中猛然一痛。
「抱歉,我真的記不清了。」
我的記憶很零散,我隻記得一些兩人之間零散的過往。
我看了日記,日記裡寫的像是另一個人給我傳遞的消息。
我無法接受那是我,也無法接受視頻裡的每一件事。
那些記憶像是插播進我人生一樣。
但是身體的情緒很坦然,我在超市看到霍斯聿的第一眼還是會被他吸引。
霍斯聿叫出我的名字時,我心中的情緒還是有了起伏。
但是,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我。
不要。
不可以。
快離開他。
如果再不終止這場無限循環的鬧劇。
兩個人都會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