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長刀對彎刀,所有人都將自己的性命壓在了這場大戰,勇者勝,怯者敗。
在這黑色夜幕下,喊殺聲震徹天地,呵罵聲、嘶吼聲、慘叫聲,全都交織在一處。
沈絳揮手殺掉面前的騎兵,毫不猶豫的往前衝,她神色冷肅,眸光堅定,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讓身後的騎兵同樣視死如歸,所有人都瘋了一般揮舞長刀。
周圍騎兵不斷倒下,但是又湧入更多的人。
所有人都殺瘋了一般,血水噴濺,衣裳上、地面上、臉頰上。
沈絳一刀隔斷眼前騎兵的脖子,就見一陣烈風襲來,她下意識拍馬躲閃,轉頭就看見赤融伯顏已近在咫尺。
這是除了上次之後,兩人第二次見面。
赤融伯顏看著她,舉著手中長刀,他用的並非北戎人慣常愛用的彎刀。
他看著沈絳問:“是你殺了赤那?”
“是,”沈絳剛說完,已經舉刀上前。
赤融伯顏揮刀格擋,他的力氣太過強悍,即便是在北戎部落中,他都是天生神力的勇士,沈絳明顯被他的刀震的往後,要不是她雙腳蹬緊了,隻怕就會被從馬上打落下去。
騎在馬上和被打下馬,危險性太大。
赤融伯顏望著她:“女人,不該出現出現在戰場上。”
沈絳平生最煩的便是,別人對她說這句話。
在西北大營時,誰敢說這句話,她必將對方打的滿地找牙。
如今赤融伯顏一開口,她譏笑回諷:“死到臨頭,還廢話這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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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銀月傾瀉而下漫天的清輝,身穿銀色盔甲的少女,皎潔如月,一張如玉般的絕麗臉頰上,沾染著血水和汗水。
她手舉長刀,燦若皎月,隻是此刻九天玄女已然化身將世殺神。
兩人纏鬥了十幾個回合,沈絳險些有些力竭,雖然嘴上不服輸。
可是她確實天生氣力,不如赤融伯顏。
再加上他們都坐在馬背上,沈絳最賴以的身形、速度,被克制住。
不過她還是竭力反擊,長刀揮刺、劈砍,一次次從赤融伯顏的身體擦過。
讓對方也險些瀕臨絕境。
就在赤融伯顏準備回身反擊,突然馬背上的少女,騰空而起,她利用自己身體輕盈的優勢,從馬背上騰飛,揮刀直斬向赤融伯顏。
刀刃斬破虛空的聲音,帶著山崩海嘯的磅礴氣勢。
赤融伯顏也沒想到,她身法竟可以如此鬼魅輕盈,立即拍馬往後。
沈絳趁著這個機會,落在馬背上,吼道:“撤回。”
方才她餘光瞥見了城門口,守衛趁著他們衝鋒的時候,已經將壕橋上的鐵鏈固定好,隻等他們撤退,就可以將壕橋撤回。
於是沈絳大聲喊回撤。
所有騎兵在聽到這話,絲毫不戀戰,奮力往回。
因為他們撤退的太過突然,北戎騎兵還沒來得及回追,而且在沈絳大喊撤退的一瞬間,城牆上的守將立即指揮弓箭手射箭,掩護他們回撤。
沈絳帶人通過壕橋之後,城門守衛立即將壕橋撤回。
將北戎騎兵擋在了護城河的另外一邊。
雙方隔著一條河,瘋狂開啟罵戰。
沈絳回到城內的時候,渾身血汙,下馬時,手中的長刀脫力,幸虧她及時用刀尖撐住地面,這才沒讓人看出異樣。
“郡主,你們剛才當真是氣勢如虹。”秦石下來迎接他們的時候,亢奮道。
他站在城牆上,眼睜睜看著沈絳帶兵衝入北戎騎兵,揮刀殺敵。
簡直激起了所有人的熱血。
“方才我讓你們趁機派出斥候,人派出去了嗎?”沈絳問道。
秦石點頭:“梁將軍,方才已經從西門、南門、北門三處都派出了斥候,前往西北大營送信。”
沈絳頷首,雖然她心中希望斥候能夠將蕲州被圍困的消息,傳遞出去。
但若是斥候沒能完成任務,她也還有後招。
隻是她不知這城中,似乎有北戎內奸,不會將自己藏的後手說出。
這一夜下來,雙方你來我往,相互絞殺。
直至天明,方才停歇,收兵鳴戰。
*
在雙方停戰時,鏖戰了一夜的將士們,都趁機開始睡覺,補充體力。
沈絳也趁著這個機會,在城樓下的一處宅子休息,親衛守在門口,她一人睡在長榻上,不知是這一夜徵戰太過疲倦,還是經歷了血腥廝殺之後,她反而有些睡不安慰。
雖然累到眼皮險些要抬不起來,腦海中卻一片清明。
謝珣。
謝程嬰。
她心底默默念著他的名字,仿佛念一遍便多了一份勇氣。
即便她被北戎人圍困,即便她自己都陷入了生死未知的境地,可是她依舊還是想要讓他活下去。
幸虧昨日她寫信時,叮囑過清明。
若是一日內,她未趕到的話,他們便自行前往北戎王庭。
而且現在赤融伯顏帶領王庭大軍前來圍困蕲州,說明王庭內部兵力空虛,這給了清明和卓定機會。
他們一定可以找到婼伊族人,一定可以將解藥帶到三公子跟前。
一定可以救活他。
或許是這個念頭支撐著,沈絳很快陷入了睡夢中。
睡夢中,沈絳隻覺得迷迷糊糊,然後她睜開眼睛,就看見門口有一道模糊身影。
漸漸她看清楚了身影,隻見那人穿著一身白衣,清冷高潔,即便看不清楚面容,依舊讓人覺得他不該是世間人,猶如天上仙。
直到那張清俊至極的面孔,逐漸在她眼前清晰,他五官深邃,面容俊美,宛如墨筆勾勒,眉宇間帶著溫和笑意。
他輕聲喊了一句:“阿絳。”
一如既往的溫和清雅,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在他的聲線當眾。
三公子。
沈絳猛地睜開眼睛,就聽到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郡主。”
沈絳坐在床邊,心跳如擂鼓,她仔細回憶著方才夢中的一切。
冷汗如雨,後背很快被沾染了一片。
門外的聲音還在喚。
終於沈絳勉強撐著邊緣,站起來,走過去開門。
“郡主,”親衛是來給她回稟。
可是在看清楚她的臉色之後,立即驚呼道:“郡主,你沒事吧?”
“我沒事,說吧,怎麼了?”沈絳皺著眉頭問:“難道北戎人又開始進攻了?”
親衛立即道:“並未,隻是……”
沈絳有些不耐道:“隻是什麼,有話直說,無須吞吞吐吐。”
親衛將一封信呈了過來,說道:“這是先前北戎騎兵射到城樓上的。”
沈絳接過來,低頭一看,突然冷笑出聲。
上面隻有短短六個字。
——交出長平郡主。
很快,沈絳發現背面居然還有一句話,隻是這句話是用血寫成。
否則屠盡全城。
沈絳看著這封信,陷入沉默之中。
反而是親衛著急道:“郡主,這些北戎蠻人頑固不開化,茹毛飲血,您可千萬不能中了他們的計策。他們就是為了讓我們內部自相殘殺,才會提出這個要求。”
以沈絳一人之命,挽救整個蕲州百姓的性命。
多麼劃算的一樁生意。
這看起來確實是挺誘人的。
沈絳笑而不語,隻是問道:“梁明和秦石等守將在何處?”
“他們正在議事堂內商議,屬下得知有這樣的信之後,立即拿回來請示郡主。”
如今城中已經有消息傳出,為何北戎人會突襲蕲州,就是因為沈絳來了。
是她將這些兇狠野蠻的北戎人吸引到了蕲州。
這樣的消息,隻會讓擔驚受怕的百姓相信,也隻會將沈絳推到百姓的對立面,引起百姓的不信任。到時候城中必然會生起動亂。
說不定蕲州會在這樣的動亂下,不攻自破。
這種陰損的招式,倒是不可謂不毒。
沈絳卻神色輕松,直接說道:“前頭帶來,我也要前去議事堂。”
在沈絳到之前,議事堂內已經是高聲闊論,爭吵不休。
她一進去,就瞧見幾人吵的是面紅耳赤。
甚至還有人氣惱的幾欲動手,就比如秦石。
沈絳進來的時候,所有人一瞬間都停住了說話,轉而望向她,就見她微微一笑:“抱歉諸位,昨個打了一夜的杖,睡的有些沉,來晚了。”
她一說完,坐在最上首的梁明,幾乎是瞬間站起來。
所有人跟著他起身,朗聲道:“見過郡主。”
“諸位辛苦了,坐坐,”沈絳一臉輕松。
很快,她在上首位置上坐下,示意讓大家都坐下。
她轉頭問道:“派出去的斥候,可有帶回消息?”
“回殿下,有一隊斥候,隻回來一人。”梁明語氣悲痛,他說:“斥候回報說,蕲州和雍州城之間的通道,已經被人人為損壞。即便西北大營收到我們的求援消息,也最起碼要五日才能趕到。”
沈絳帶著騎兵,疾馳而來,還用了整整一日。
大軍開拔過來的話,再加上修復馬道的時間,五日,都算是樂觀情況。
若是消息無法及時傳遞出去,隻怕這個救援時間,會被拖至十日。
沈絳思緒飛快,面上卻絲毫不顯。
這種喪氣的話,可千萬不能在此刻說起。
“對了,對於這封信,諸位怎麼辦?”沈絳直接將信放在桌子上。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信上,一時神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