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何崇先的叛軍其實並不可怕,真正要警惕的就是太子。
永隆帝如果真的死在太子的手中,那麼太子便可以即刻繼承皇位,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到時候他可以將一切都推到端王的身上。
太子看著眼前形如鬼魅,十步殺一人,一刀在手,能震懾幾十人的謝珣。
他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從未了解這個堂弟。
眾人都說郢王爺家的那位世子,長相似仙人,性子似佛陀,生在皇家,長在沙門,不戀紅塵,不眷權勢,是最最淡泊如謫仙般的人物。
可如今再看他,凌厲果斷至此,一步步握住權勢。
外界關於他的那些言語,竟都成了妄言。
“你……”太子像是不認識謝珣般,直勾勾望著他。
要不是身側侍衛擋著,謝珣一刀險些就劈了他。
大雨如注,整座皇宮徹底亂成一鍋粥,任鬱帶著人與何崇先廝殺,還得四處尋找謝珣的身影。
可別把世子殿下的性命丟了,那他拼這一場就全都是笑話。
任鬱帶兵很有一套,特別是城門破了,他們陷入絕境,不用任鬱動員,手底下的這些士兵也知道,不拼命就是死活一條。
況且先前他們已經向北大營發了信號彈,隻要拼盡全力,等到北大營來援。
就有救了。
於是他們一個個被激發了鬥志,勢如破竹,明明敵人數倍於自己,也不至於立即潰敗。
太子一邊退一邊讓人擋著謝珣。
Advertisement
終於跟趕來的袁乘撞在一處,他看見袁乘就立即道:“孤讓你找的密室,找到了嗎?”
為了防止宮變,宮裡一直有供帝王躲避的密室。
這間密室,隻有帝王知道,旁人無從知曉。
而且是不至絕境,不可輕易使用。
不過錦衣衛作為密探,錦衣衛指揮使這個職位,幾乎知曉這世間的一切秘密。奈何尹晉這人對永隆帝忠心耿耿,太子幾次試探都無功而返。
甚至還被尹晉隱隱警告過,讓太子不要輕舉妄動。
在確定尹晉不會上了自己這條船,太子就開始在錦衣衛別人下手。
錦衣衛指揮使手握重權,非皇帝最信任的人,不得擔任。
所以有尹晉在,錦衣衛其他人想要上位,實在是難上加難。
況且太子以重利許諾,甚至答應事成之後,娶袁乘的女兒為妃,到時候袁乘就是實打實的國舅爺。
是以袁乘被太子所利誘,況且他與尹晉乃是同入錦衣衛。
尹晉得了皇上的青眼,一飛衝天,他隻能屈居人下,如何甘願。
袁乘此時也焦頭爛額,他說道:“方才大殿裡就應該直接拿下皇上,讓他寫退位詔書,如何能讓他跑了呢。”
“這時候你是在指責孤?”太子氣得險些咬碎了牙。
袁乘立即說:“微臣不敢。”
太子神色陰沉:“如今隻有盡快找到父皇,挾天子方能以令諸侯。”
袁乘也知道事態嚴重,成敗在此一舉,所以他立即說:“殿下請放心,微臣哪怕是翻遍整座皇宮,也一定把陛下找出來。”
翻遍整座皇宮,太子心底越發陰沉。
他們真的有這個時間嗎?
太子轉頭望著謝珣,低聲說:“現在,你先把他給我殺了。”
若是沒有謝程嬰一味阻攔,方才他斷不能讓父皇和太後輕易逃脫,奈何,他擋在前面,錦衣衛帶著皇上跑了。
現在他居然還敢來抓自己,太子哪怕以前對謝珣並無太多怨恨。
此刻,他恨不得千刀萬剐對方。
袁乘見太子臉色不虞,立即道:“殿下放心,今日必不會讓他活著。”
錦衣衛比那些太子身邊的侍衛還不一樣,可不會輕易就被謝珣的兇悍之勢嚇住。反而是結陣迎上,他們之間配合密切,截殺格擋,進退有度。
謝珣短時間內,被圍困其中。
沈絳此時也追了過來,天上的瓢潑大雨,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
電閃雷鳴,銀色閃電劃破天際,照在每一張臉上,或許昨天他們還是一起操練的同袍兄弟,今日卻要舉起兵戈,刀劍相向。
沈絳望著廣場上殺成一團的士兵,明顯何崇先的御林軍,因為人數問題,壓制了任鬱的人馬。
再這麼下去,他們都得死。
“三姑娘,殿下人呢?”清明回來,瞧見沈絳心急道。
沈絳搖頭:“方才三公子一人追著太子殿下去了,我也在找他,你們信號放了嗎?北大營什麼時候能到。”
“北大營前鋒營距離京城六十裡地,哪怕是快馬加鞭,也最起碼要三個時辰以上。”
距離他們發射信號,才過去不到半個時辰。
真等著北大營來勤王救駕,隻怕是收屍才差不多。
她望著清明,問道:“就沒有別的地方還有部隊能前來支援嗎?三公子除了北大營之外,就沒有別的後手嗎?”
“距離這裡最近的是西山校場,就在城外十裡地,但是他們隻有五千兵馬,”清明說道。
沈絳望著遠處,咬牙說:“你立即去西山校場,帶上皇上給三公子的信物,讓他們立即進宮救駕。就讓他們號稱自己是北大營的先鋒營。說皇上早已經察覺太子的陰謀,早早便讓北大營在城外三十裡地處駐扎等候,現在北大營已經前來勤王救駕了。”
清明睜大眼睛,三姑娘這是打算詐敵。
所謂兵不厭詐,此刻局勢太過混亂,真真假假的消息,大家都分辨不清。
隻要西山校場的五千兵馬能趕到,便可以擾亂敵方軍心。
畢竟皇上的援軍隨時都可能到,太子就靠著這幾萬兵馬逼宮,一旦失敗,就是萬劫不復。
如今這些人還能強撐著奮勇殺敵,也是因為他們抱著一線生機,要敢在北大營救援前,抓住皇上。
清明搶了馬匹,翻身上馬,直奔著宮外。
至於沈絳,則是拎著刀,開始找謝珣。
傅柏林回來的時候,看見她,立即上前問道:“殿下人呢?”
“我大姐姐呢?”沈絳驚訝。
傅柏林:“放心吧,大姑娘在安全的地方,不會出事。我要是再不來,隻怕錦衣衛的人心都得倒向了袁乘。”
沈絳深吸一口氣,師兄說的沒錯。
他們之所以還能周旋到現在,一靠的是任鬱手中的五千兵馬,二就是靠的錦衣衛。
尹晉雖然死了,可是袁乘沒能徹底收服人心。
反而被傅柏林以為指揮使報仇的名義,迅速分裂了一大半的錦衣衛。
兩人尋著戰場找過去,終於發現了謝珣,此時他在錦衣衛的圍攻之下,腹背受敵,身上已經被劃破了幾道。
而地下躺下的錦衣衛屍體,卻是一具又一具。
傅柏林立即衝了進去,與沈絳一道,護在謝珣左右。
袁乘看著又是傅柏林,面目猙獰,狠聲說:“傅柏林,你來的正好,省的我四處找你。”
“這句話也正是我要對你說的,你身為錦衣衛指揮同知,本該忠誠皇上,卻以下犯上,殺害指揮使,謀反叛亂,現在我便要殺了你,以告今日無辜死去的錦衣衛兄弟。”
傅柏林提刀便劈了過來,他刀法大開大合,走的是勇猛無敵的路線。
在錦衣衛裡,他更是出了名的身手好。
傅柏林身先士卒,他提到尹晉,更是讓身後跟著他的錦衣衛紅了眼眶,他們錦衣衛本該是一體,效忠聖上,乃為利劍。
現在這柄利劍自行折斷,叫人嘆息。
沈絳趁著傅柏林帶人廝殺,趕緊上前護住謝珣,她扶著他的肩膀:“三公子,你沒事吧。”
“我沒事。”說著,謝珣從懷中掏出瓷瓶。
沈絳一瞧,立即要去奪下:“你不能再吃這藥了,此藥雖能短時間提升你的潛力,可是也會透支你的身體。”
這種藥便是姚寒山所贈,能在短時間內,極大提升人的潛力和爆發力。
在生死關頭,能救自己一命。
但同樣,這種藥會消耗他的生命。
謝珣低聲說:“放心,我會沒事的。”
沈絳:“三公子,除了北大營之外,你是不是還安排了其他後手?”
“我沒有。”謝珣搖頭。
沈絳微縮了縮眸子,卻聽謝珣說:“我沒有,不代表別人沒有。太子造反,雖然隱秘,但是皇上未必沒有防範的手段。”
這麼多兒子,都眼巴巴的看著那張龍椅。
龍椅之上的人,又怎麼可能全然沒有防備呢。
謝珣不留後手,是因為他不想在事後,被皇帝懷疑,畢竟他做的越多,就暴露的越多。倒不如隻做他該做的,其他一切,交給永隆帝處置。
如今端王斷臂,太子造反,底下的幾位皇子不堪大用。
隻待平定之後,他便可盡數掌握三法司。
沈絳睜大眼睛,想起來,急急說道:“我讓清明帶著皇上給你的龍佩,前往西山校場,讓他們前來護駕勤王。”
“你可真夠聰明的。”謝珣喘了一口氣。
清明的馬剛跑出宮門,直奔著城門,誰知剛到了外城,就與迎面而來的大軍相遇。
“來者何人?”對方張弓以待。
“不要放箭,我有皇上的令牌,”清明心底惴惴不安,畢竟現在是敵是友都分不清,直到他在來人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溫大人,我是清明。”清明認出了溫辭安。
畢竟在揚州的時候,他就見過對方,後來還一道回京城。
他深知溫辭安秉性正直,絕非是那等某反叛亂之人,登時心中松了一口氣。
看來這隊人馬,是溫辭安搬來救駕的。
溫辭安也認出了清明,知道他乃是郢王世子身邊的侍衛,立即拍馬上前:“宮裡情況如何?”
清明立即說:“溫大人,叛軍已經闖入了皇宮。我家世子連發十道信號彈,召北大營的軍士入宮救駕。可是北大營離京城畢竟還有一段距離,我正要去西山校場。”
“他們就是西山校場的軍士,”溫辭安低聲說道。
清明有些振奮,“您怎麼會跟他們在一起?”
溫辭安立即說:“我也看到了皇宮裡的信號彈,所以一看見,我便立即騎馬出城。我老師曾經交給我一道密折,若是宮中出現騷動,讓我立即前往西山校場,召忠信將軍進宮救駕。”
清明說:“三姑娘也在宮裡,我來時,她交代我,待會咱們入宮,打著的旗號是北大營先鋒營的名號,還讓我散步消息,說皇上早已經察覺太子動向,早早安排北大營在京城三十裡地處扎營。”
幾句話之間,溫辭安已經明白了沈絳的意思。
這是要動搖叛軍的軍心,讓他們誤以為北大營已經及時救援。
這些人倉促起事,做不到視死如歸。
溫辭安點頭:“好,我們就按照三姑娘說的去做。”
隨後溫辭安打馬到了忠信將軍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很快,兩人商議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