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她們這些在京城受慣了世家貴女的教養約束,早已經被折斷了自己的羽翼。
對她們而言,家族就是她們遮風擋雨之處。
若是沒有家族的庇護,她們便是無所依存的菟絲草。
易地而處,沈殊音做的決定便是讓沈絳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沈絳生怕沈殊音繼續糾纏在這個問題上,其實從前她也覺得自己被留在衢州很悽苦,可是後來來了京城,才發現,這個地方除了阿爹還有姐姐之外,也並非是人人向往的極樂之地。
有時候還不如衢州那樣,無拘無束。
於是她趕緊招呼身後的丫鬟過來,隨意從盒子裡拿出明珠琉璃翠,往自己耳垂一比劃,輕笑道:“這個倒是不錯。”
沈殊音抬眸望過去,這樣色澤濃鬱如碧江的琉璃翠,在她白嫩的耳垂下輕輕晃悠。
如此濃鬱的翠色,反而是沈絳這樣白皙柔膩的肌膚來映襯,最是合適。
沈殊音不禁誇道:“灼灼的眼光確實是好。”
沈絳輕笑,不免有些得意,她說:“那是自然了,當初朱顏閣的那些口脂顏色,可都是我一手敲定出來的。”
就在沈絳裝扮時,她催促道:“大姐姐,你也別光盯著我了。你與我都要進宮,你也趕緊去梳妝打扮吧。”
沈殊音卻沒作罷,反而在一旁繼續給她衣裳,活脫脫像是剛得了一個小娃娃,非要將她打扮的漂亮動人,才算心滿意足。
好在終於在選好衣裳後,沈絳才說動沈殊音自己去打扮。
阿鳶在一旁,看著別的丫鬟替沈絳梳妝,一邊道:“大小姐對小姐你真好。”
“羨慕了?”沈絳回望她,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哄道:“別羨慕,我也會對阿鳶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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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鳶雖說是沈絳的丫鬟,其實在府中她並不需要伺候沈絳。
相反,她負責保管沈絳的小金庫。
沈絳可能不知自己有多少銀子,但是問阿鳶,保管是清清楚楚。
以前在衢州時,沈絳跟著姚寒山讀書,阿鳶就去學算賬,一把算盤打的跟那些經年老掌櫃比起來,都不慌多讓。
阿鳶眨了眨眼睛,她本來就是哭包性子,這會兒差點真掉下眼淚。
嚇得沈絳連連道:“你若是一直這麼愛哭,那我就說不定了。”
一句話,嚇得阿鳶憋著嘴,想哭又不敢哭。
沈絳梳好妝,阿鳶讓她吃了幾口早膳,這才又伺候她更衣。
府上的馬車早已經等著。
今日乃是入宮,比不得別的地方,帶不了太多人,隻能帶自己的貼身丫鬟。
雖說眾人皆稱太子為東宮太子,其實太子所居宮殿並非叫東宮,而是慈慶宮。
沈家的車架到了宮門口,自然是進不去的。
她們得在宮門口下車。
大晉皇宮的宮殿是在前朝宮殿的基礎上,再次修繕擴建,朱牆琉璃瓦,飛檐反宇,盡顯九重宮闕的堂皇富麗,熠熠生輝之勢。
沈絳雖在宮中住過些時日,隻是那時她身負重傷,並未在宮中多走動。
今日再進宮,她不再是昔日那個以命相博的少女,而是太子妃親自邀請的貴客。
一上一下,天壤之別。
讓人不禁感慨,這人世間風雲莫測,變幻無端。
待到了慈慶宮前,已是人來人往,難得的熱鬧異常。門口的宮人有條不紊的接待貴客,此間熱鬧卻不雜亂,處處透著宮裡的規矩。
沈絳頭一回進宮做客,處處不懂,幹脆安靜跟著沈殊音。
低眉垂眼,全當自己是來湊熱鬧的。
待穿過鑲嵌著琉璃花飾的照壁後,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氣派華貴的正殿,今日不僅有女眷還有男客人。
男女素來分席,因此男客去了東側殿入座。
官眷貴女則一並到西側殿。
因為宴席尚未開始,她們前往太子妃處,先行拜見太子妃。
沈絳她們在宮人的帶領下,亦步亦趨,沒一會兒就先到了太子妃處。殿內顯然也有別的貴夫人先到,鶯聲笑語,連綿不絕。
一聲通報,長平侯府兩位小姐到。
宮殿內居然奇妙的出現了片刻的安靜,是不約而同停下說話,轉頭看向門外。
可誰料這一看,眾人臉上精彩紛呈。
豔羨的、詫異的、驚豔的、自然也有帶著絲絲縷縷厭惡的,各種眼神不一而同,直到最後又紛紛落在攜手而來的兩個女子中,更年少的那位。
所有人心中倒都是一個念頭。
沈氏女,當真是好殊色。
沈殊音打小在京城長大,在座的這些夫人,說一聲看著她長大,倒也不為過。
她從及笄開始,便有豔冠京城之名。
而沈絳不同,在座的人之中,絕大多數對她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況且關於沈絳的那些傳說,不管是她離經叛道的創辦朱顏閣,經營鋪子,還是她犯天下之大不韪,替父伸冤,都過分濃墨重彩。
反倒是叫人忽略了,這位沈家三姑娘容貌之絕色,竟尤在其姐之上。
沈絳今日穿著一身廣袖流仙裙宮裝,衣裳之上,一層又一層繡著繁復而華貴金海棠花鸞尾紋樣,兩邊寬大袖口上,用金線在邊口繡著同樣繁復的海棠花紋,腰間束著巴掌寬腰飾,當真是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比起這樣華貴雍容的打扮,反而是她的一張臉更加惹眼。
從她一入內,殿內的光仿佛盡數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少女嬌豔的臉龐清麗絕倫,一雙烏黑灼亮的眸子,似潋滟著春水,不經意的抬眸,便透著眼眸盈盈。
飽滿豐盈的唇瓣,點綴著絳色,像是熟透的櫻桃被咬了一口呈現出的顏色。
光是看,便讓人覺得嬌豔欲滴。
隨著沈絳給太子妃行禮,殿內的這些夫人小姐,這才恍如夢醒。
誰能想到,她們竟被一個少女的容貌迷住了眼。
“謝太子妃賞。”隨著太子妃賜座,沈絳輕輕張口回應。
她唇瓣一張一合,唇珠微翹,不少人心底忍不住嘀咕:也不知她唇上塗抹的是什麼口脂,怎得顏色就這般好看呢。
不過不少人都懷疑,這是朱顏閣出的新品。
自然也沒人會立即上去詢問,顯得不夠矜貴。
沒一會兒,又有人進來通稟,這回是郢王妃到了。
這位輩分兒比太子妃還要高,宮人剛一傳稟,太子妃居然就已經從高座上緩緩起身。
“見過叔母。”太子妃倒是先行恭敬行禮。
難怪滿朝文武,皇宮內外,都交口陳贊太子妃的賢明大度。
如今她貴為太子妃,身份自然尊貴過郢王妃,卻依舊能以子侄禮遇相待。
眾人給郢王妃行禮後,郢王妃被太子妃請到了上首,自己的鄰座旁。
沈殊音在落座時,手臂輕抵了抵沈絳。
沈絳扭頭看了她一眼,就見沈殊音居然朝上首的郢王妃眨了眨眼睛。
雖然她動作很小,又未發一言,沈絳卻懂了她的意思。
這是在調侃她呢。
不就是三公子的親娘,她又不是沒見過。
先前在護國寺時,她也見過這位郢王妃,隻不過王妃不認識她罷了。
沒一會兒,端王妃姍姍來遲,這位王妃在京城是頗為有名,因著她出身將門,父親也是手握兵權的大將軍。
所以這位端王妃頗有將門虎女之風範,把端王爺的內宅管的水泄不通。
隻怕連一隻母蚊子都輕易飛不進去。
換句話說,這是位胭脂虎。
坊間傳聞,她與自己的婆母霍貴妃之間的關系,不可謂是不緊張。
畢竟端王一心問鼎皇位,子嗣是萬萬少不得。
但是王妃的性子卻善妒的很,不僅不準端王納妾,就連端王成婚前伺候的通房都被發賣。
雖說霍貴妃幾次三番的暗示端王妃,可人家我行我素,隻當聽不見。
至於端王要仰仗著自己老嶽丈的兵權,也不敢得罪自己這位王妃。
因而堂堂一位王爺,倒是隻能守著一位王妃過日子。
好在端王妃膝下有兩子,子嗣倒也不艱難。
隻不過這就更斷絕了端王納側妃的借口。
端王妃雖然府內競顯胭脂虎本色,可是府外卻是擺出一副賢明大度的模樣,親自呈上自己給小郡主帶來的禮物不說,更是說不盡的吉祥話,逗得左右皆開懷。
端王妃瞧著被抱在奶娘懷裡的小郡主,柔聲道:“瞧瞧咱們這小郡主長得,著實是可愛,瞧得我呀,恨不得也立馬有個女兒呢。”
太子妃兒女雙全,倒也沒覺得她這話是已有所指,反而說道:“三弟妹若是喜歡,便也趕緊生個小郡主,正好與我們柔兒作伴。”
小郡主乳名柔兒。
端王妃輕嘆一聲:“這生孩子可是得講究緣分,哪能說生就生。”
不過隨後她朝一旁的郢王妃瞧了眼,微擋住嘴角,輕聲一笑:“太子妃你瞧,連叔母都看咱們小柔兒看的入迷了。”
郢王妃沒想到她的話能扯到自己身上,隻微一挑眉:“小郡主模樣可愛,誰看了不喜歡呢。”
“說起來世子殿下如今二十有二,也該到了議親的年紀了。”端王妃眨了眨眼睛。
這一下滿室女眷,紛紛抬頭看了過來。
說起來謝珣,那真是名滿京城,不僅是因為他身份尊貴,更是因他行事乖張偏激,先前鬧出出家一事。
而近來誰提起這位,不都得嘆一聲好手段。
初入朝堂,倒也不急,竟然能當了大半年的京兆府小推官。
待時機一到,暗訪江南,辦了揚州這麼個大案子,升任為都察院的四品佥都御史,徹底成了手掌實權的人物。
況且謝珣又有姿容冠絕之名聲,豐神俊朗,猶如天人。
年輕小姑娘誰又不愛俏郎君,京城勳貴子弟雖多,可是能這般集家世、權勢還有容貌為一身的,謝珣還真是獨一份。
端王妃此時乍然提起,在座之中,但凡家中有未定親少女的貴夫人,或是那些婚事不曾定下的貴女們,紛紛豎起耳朵。
想要聽聽郢王妃如何回應。
哪怕是沈殊音都忍不住抬起頭,望向郢王妃。
“沒想到端王妃倒是對堂弟的親事,這般有興致。”郢王妃不輕不重給了個軟釘子。
霍貴妃和端王拿她沒法子,郢王妃可不在意她一個小輩兒。
端王妃被這麼一軟頂子彈回來,倒也沒露出什麼不悅的表情,反而越發恭敬道:“侄媳並無僭越之意,隻不過關心罷了。畢竟前些日子,太後她老人家還提及此事,說讓我們這些當嫂子的,多替世子長眼,若是有合適的,倒也不吝推薦。”
“就是不知,世子殿下喜歡什麼樣的?”
郢王妃這次倒是神色平和,淡淡道:“我與王爺素來也不拘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