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出息。”
為一塊餅打起來,至於嗎?
於是沈絳不客氣的接過她手裡的餅,咬了一口,剎那間,唇齒留香,肉香彌漫在齒臉間,她眨了眨眼睛,還真的好吃啊。
饒是沈絳剛嗤之以鼻,也頃刻間打了自己的臉。
這餅,真香。
“清明竟不用伺候三公子?有時間來找你玩?”沈絳斜了她一眼。
阿鳶這才發現自己說了漏嘴,她立即擺手:“不是,不是,是我先前送客人出鋪子,清明過來替三公子辦完事,正好瞧見我。他便與我說,這附近有家鋪子,賣的鮮肉餅子格外香,是我嘴饞非要讓他帶我去的。”
“他絕對沒有耽誤三公子的事情。”
見她字裡行間,全都在替清明遮掩,沈絳揚唇淺笑。
好在沈絳吃完餅之後,細細擦掉手上的油脂,這才說:“我都吃了你們買的餅,還如何會跟三公子告狀。”
“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你就算不吃我們買的餅,也不會跟三公子說的。”
沈絳揚眉:“什麼時候開始,你與清明,是我們了?”
阿鳶:“……”
一直到回家的路上,沈絳都還在聽阿鳶翻來覆去解釋。
她與清明什麼關系都沒有,頂多就是從前住在隔壁,總是相互送些吃食,比一般人更熟悉些。
終於到了府門口,阿鳶這才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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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沈絳剛一下車,便瞧見旁邊停著的馬車,不管是制式還是標志,都不是沈家的。
“今日有客人來府中?”沈絳瞧見門房,隨口問道。
門房支支吾吾,點了點頭。
沈絳好奇,帶著阿鳶進了前廳,就聽到廳內有人在說話。
她走近時抬起手,示意阿鳶腳步放輕。
這時,一個聲音從廳裡傳出來,這是沈殊音的聲音。
隻聽她淡然說:“韓夫人慢走。”
“大小姐。”隨後另外一個柔弱的聲音響起,帶著哀求:“便是我不能回來,二姑娘是府中的姑娘,總該讓她回來吧。”
沈殊音語氣冷淡:“韓夫人,我如今還敬重稱呼您一聲,是因為你畢竟在侯府裡也當了這麼多年的長輩。所以我不想將話說的太過難聽,免得你我都難做。”
“但是沈芙綾為什麼不能回到沈家,想必這其中緣由,你我皆清楚,何必還拐彎抹角呢。”
韓氏低聲道:“大姑娘,你被綁架與芙綾毫無關系,她也跟著您一道被綁。女子被綁架是何等糟蹋名聲的行徑,她若是想要害你,又何苦自己陪著您一起遭罪。”
“您一個人逃了出來,她卻孤苦伶仃。在船上足足待了好幾日,才被人發現。”
沈絳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
裡面坐著的這人,是沈芙綾的姨娘韓氏。
她今日來家中,似乎是想要讓沈芙綾回侯府住。
一旁的阿鳶神色著急,似乎生怕沈殊音被韓氏的一張巧嘴說服。
她輕輕扯了扯沈絳的衣袖,卻又被沈絳回頭,一眼瞪住。
裡面的對話,還在繼續。
“也幸虧我父親竭力保護她,才未能讓流言蜚語傳出。可是侯爺爵位恢復之後,竟從未提及我們母女,未免也是偏心太過。二姑娘如今日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眼看著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
“大姑娘,如今咱們沈家幾位姑娘都是待在閨中。若是二姑娘真有個好歹,你與三姑娘豈不是要背負上逼死姐妹的名頭。”
沈絳嘴角勾起,喲,還給她甩黑鍋呢。
沈芙綾要真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活生生把自己氣死了,那也是她自個想不通。
與旁人何幹。
顯然她的想法與沈殊音不謀而合。
沈殊音高坐在廳堂的高座上,微微偏頭望著韓氏,她打小性子溫和,與沈芙綾相處還算融洽。當初瞧著韓氏,也不是那等自命不凡的貪婪性子。
自打沈殊音出嫁之後,整個侯府隻剩下韓氏和沈芙綾母女。
或許就是在這段日子裡,她們在侯府當家作主,將這心給當大了。
沈殊音後來也了解,沈芙綾之所以牽扯到四皇子之事,是因為她與四皇子早已經私下裡暗通款曲。
沈芙綾奔著魏王妃的尊貴地位,四皇子呢,則是奔著沈作明的兵權。
兩人說是情投意合,實際是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罷了。
難怪沈家敗落後,韓氏這個外嫁姨娘能在韓家待的這般自在逍遙。
沈殊音輕抿一口茶,優雅放下:“韓夫人,看來我與您客氣,你倒是不打算與我善了。我與你直說了吧,父親臨走之前曾經說過,沈芙綾如今雖還姓沈,但是她的事情,我們沈家不會再管。”
“什麼?”韓氏似乎不敢相信,猛地握住座椅的扶手。
沈殊音聲音更加冷漠:“不過父親也絕非無情到底,若是沈芙綾日後出嫁,侯府依舊會出五千兩銀子,給她置辦一份嫁妝。”
韓氏極怒:“芙綾是沈家的女兒,她要出嫁也應該是在長平侯府出嫁。”
五千兩銀子並不少,世家大族裡子女人數眾多,婚嫁喪娶,樣樣要錢。
有些府上,嫡出的姑娘嫁妝銀子,也不過就是五千兩。
韓氏在意的不是銀子,雖然如今魏王這個靠山已經沒了,可是沈芙綾手中也攢足了銀子。
她們不缺銀子,缺的是一份體面。
沈芙綾如今還沒出嫁,卻已經相當於被沈家逐出家門,以後誰會娶她。
哪怕韓氏靠著韓家的人脈,替沈芙綾尋得一門好親事,可是她真的能在韓家出嫁嗎?這豈不是名不正又言不順。
沈殊音輕笑:“我知道韓姨娘你肯定不會接受這樣的事情。不過爹爹臨走之前,倒也說了第二種法子。”
韓氏臉上閃過喜色,“什麼辦法?”
“爹爹說,沈芙綾想要在長平侯府出嫁,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必須得嫁出京。”
登時,韓氏臉色煞白。
沈作明雖然看似性子溫和,可他是西北大營主帥,手握千軍萬馬,豈會婦人之仁。
沈芙綾做出坑害自家姐妹的事情,沈作明已對她失望透頂。
韓氏搖頭:“不可能,侯爺不是這等冷酷絕情之人,他不會忍心讓芙綾外嫁出京的。我要給侯爺寫信,要是侯爺不回信,我就去西北大營親自找侯爺。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不會讓她嫁出京城的。”
沈殊音臉色一冷:“韓姨娘,父親如今正在前線與北戎人打仗,你竟還要拿這樣的兒女私情去叨擾他。若是此事傳到朝中,旁人該如何看待韓大人呢。我聽聞韓大人馬上就要外放了。”
正是因為韓善長要外放,韓氏才著急。
父親若是走了,沈芙綾的婚事得耽誤到什麼時候。
沈芙綾已經過了十八歲,這個年紀連親事都還未落定,待三聘六禮的程序走上一趟,隻怕她二十歲出嫁也未可說。
韓氏一生隻有一女,此生早已經系在她身上。
可以說,為了沈芙綾她願意做任何事情。
方才她說去西北大營找沈作明,還真不是隨口說說。
韓氏還陷入絕望中,隻一個勁說:“侯爺不會如此對芙綾的。”
“為何不會,”沈殊音望著她一副徬徨失措的模樣,隻覺得可笑,她說:“當初沈芙綾故意綁架我,引誘灼灼離京救我,就是為了讓魏王的人趁機暗殺灼灼。這樁樁件件,你以為我忘了嗎?你也別急著喊冤枉,是非黑白,沈芙綾自己心底最清楚。”
“要不然她怎麼不鬧著回長平侯府呢。”
沈殊音一向溫和,但是沈芙綾當初想下手的不是她,而是沈絳,這就是她最無法容忍的地方。
她毫無掩飾道:“我也不遑跟你直說了,隻要有我在一日,沈芙綾就別想回來。我不會讓她再害到灼灼。”
她的妹妹,這一世已經受了夠多的苦楚,為何還要忍受這些人。
沈殊音就是要沈絳,舒舒服服的待在這個家裡,不需要跟這些人相處,不需要虛情假意的應對。
想笑是便大笑,想生氣時便肆無忌憚的生氣。
她早已經看透了這些高門大戶裡的勾當,一個家裡的親姐妹尚且都要勾心鬥角,更別提不是從一個娘胎裡出來的。
沈芙綾是死是活,她不關心。
她從前一直覺得自己是沈家嫡長女,應該處處公正端方,如今她徹底看開,她就是偏心自己的親妹妹,就是要護著自己的親妹妹。
“灼灼待會也該回來了,我就恕不遠送了。”
沈殊音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原本站在外面偷聽,正被大姐姐一番話,感動到失神的沈絳,這下總算回過神。
她拉著阿鳶,趕緊往後走了兩步。
眼看著裡面的人要出來,沈絳在原地站定,理了理衣衫,朗聲道:“大姐姐,我回來了。”
沈殊音一驚,但是沈絳已經走了過來。
她先朝韓氏看了一眼,說起來,這還是她頭一次見韓氏。
韓氏與沈芙綾長得極為神似,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杏眼櫻桃唇。
隻不過韓氏長相更加的小家碧玉。
“三姑娘,”韓氏瞧著沈絳,下意識一笑。
卻聽沈殊音道:“好了,秋蕊你送夫人出去吧。”
韓氏似乎還想與沈絳說些什麼,卻被沈殊音狠狠看了一眼,弄得她不敢輕舉妄動。
待韓氏徹底消失在視線裡,沈絳才笑眯眯問:“姐姐,剛才那個是誰啊?”
沈殊音本來不想與她說。
沈絳卻說:“沈芙綾的姨娘?”
“你聽見我們說話了?”沈殊音有些詫異。
沈絳沒想到大姐姐居然這麼機敏,她隻提了個開頭,大姐姐居然猜到了全部。
在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後,沈絳討好道:“也不能怪我偷聽,我回來時,這院子裡面怎麼都沒人伺候著。”
要是平時,院子裡有丫鬟伺候,沈絳肯定偷聽不了。
韓氏今日來了,沈殊音知道她要跟自己聊沈芙綾的事情,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她才不讓下人們在院子裡伺候。
沒想到卻方便了沈絳。
沈絳輕聲一笑,沈殊音瞧著她有些沒心沒肺的模樣,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有什麼事兒值得這麼開心?”
“大姐姐對我太好了。”沈絳小聲說。
沈殊音望著眼前的小姑娘,美眸裡閃過溫柔:“因為灼灼對姐姐也好。”
沈絳似乎被鼓勵,她一下抱住沈殊音,“我也會保護大姐姐的,絕不會讓旁人欺負你。”
更不會讓別人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沈殊音。
*
入夜,長平侯府庭院深深,透著一片幽靜,花園裡常青的樹枝隨風搖曳,樹葉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
沈絳正在院子裡面,就聽到窗棂上輕輕敲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