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女子想了下,說道:“若是坐船的話,不要半日就能到。”
沈絳眼前一亮,趕緊問:“這附近有可以去臨州的船嗎?”
“我們這裡都是打漁的小船,一般人都不會去那麼遠的地方,你要是想坐船去臨州,得到鎮上,鎮上才會有大船。”
兩人用完膳食,沈絳把碎銀子給了對方,女子似乎不太敢收。
沈絳眨了眨眼睛:“不夠嗎?”
“不是,是太多了。”女子趕緊擺手。
鄉野民婦,心地樸實,不過是一頓飯,哪敢收這樣的碎銀子。
還是沈絳塞到她手中,問道:“要不這樣吧,我們想去鎮上,你們村裡可有什麼馬車?能盡快送我們去鎮上的。”
這種小村落,馬車當然是沒有的。
不過這女子最後,居然替他們找來了一輛牛車。
正好這位大伯要去往鎮上,於是兩人坐上牛車。
待坐上牛車後,沈絳望著周圍的場景,小聲說:“若不是這會兒要趕車去救大姐姐,咱們這樣子,還真像是郊遊。”
郊遊?
謝珣挑眉,如此狼狽的郊遊,也虧得她能這麼想。
他也是與沈絳在一起越久,才發覺這姑娘骨子裡似乎就有種能屈能伸的勁兒,哪怕再髒再累的境遇,她都從未叫過苦累。
牛車在顛簸的小道上,行駛了一段。
Advertisement
沈絳靠著謝珣肩頭,小道兩邊從一片金色麥田,漸漸入了一處樹林。
直到前方傳來兵戈相接的聲音,兩人同時抬頭望過去,就見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從馬車裡摔了下來,奮不顧身的連滾帶爬往前。
而身後拿著刀的人,在殺掉他的車夫之後,追了上來。
這……
眼看著書生要被身後的殺手追上,沈絳按住謝珣的手,眼神灼灼如焰:“你坐好,我來。”
從昨夜被火藥偷襲的那一股子憋屈怒火,一直隱隱壓在心底。
沈絳從不想讓自己成為謝珣的包袱,可是一次又一次,她好像都在拖他的後腿。
於是,這回她先壓住他的手。
說話間,她已從牛車上一躍而下,群裾在半空中飛揚,如盛開的花朵。
她抬起手臂,短箭自她手臂,急射而出。
這一下,直接射出離書生最近的那個殺手。
短箭入喉,那人倒地而亡時,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殺死。
沈絳飛掠而過,直接奪走他手中的長刀,望著身後數名殺手。
這書生捂著方才中刀的傷口,他渾身血跡斑斑,本以為他就要被斬與刀下,誰知居然橫裡殺出來的小姑娘,救了自己。
對面的殺手相互看了一眼,隻聽站在最前方的人開口說:“小娘們,這事兒天皇老子來了,都管不了,你這一個小娘們,趕緊給爺讓開。”
沈絳將手中長刀,在半空中轉了一圈,刀鋒锃亮,帶起凌厲的勁風。
她輕聲一笑:“不巧,我這人天生膽子大,就喜歡管不該管的事情。”
“你找死。”對方狠狠道。
這幾人皆是有厲害功夫在身的,全然沒把沈絳這個弱質女流看在眼裡。
方才她雖然殺了自己這邊的人,但在殺手看來,她是偷襲得手,並不算是真本事。
沈絳懶得跟這種宵小廢話,揮手上前。
她是被傅柏林喂刀養出來的,傅柏林的心狠手黑,在她這兒,被學了個十成十。
再加上,她揮手斬向面前之人時,這人本舉刀格擋,誰知他的腿突然一彎,好像被什麼東西打到。
沈絳順勢抽刀,一下扎進對方的大腿。
這人鬼哭狼嚎起來。
待沈絳幾番對峙下來,這才發現,站在一旁的謝珣在搗鬼。
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了幾塊小石子,隻要有人接近沈絳,他就以石為暗器,一粒急射過來,總能找出對方的空門。
沈絳便循著他的指點,猶如砍瓜切菜般,將人斬落。
從昨夜就攢著的憋悶,終於徹底宣泄而出。
等她將最後一人,也就是最開始對她叫囂的那人踩在腳底下,她居高臨下的望著對方,語氣淡漠道:“你現在知道,誰是爺了吧。”
“您是,您是,您才是大爺。”這人眼看著她舉著刀,離自己越來越近,聲音都變了調。
沈絳心滿意足,下意識就放出一句狠話。
“誰是你大爺啊,我是你爹……”
誰知這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口,就聽一個驚呼聲:“灼灼。”
沈絳抬頭,就發現不知何時出現的沈殊音,正一臉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
而她身側的林度飛,也是一臉震驚望著她。
畢竟這般霸王模樣的姑娘,實乃罕見。
反而是謝珣,算是在場最為淡定的那一人,他一臉笑意望著她,宛如眼前這姑娘依舊是從畫卷中走出來的神仙小娘子。
全然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沈絳瞧見,心底甚為開懷,真不愧是她的三公子。
第81章
樹林中一陣秋風刮過, 沙沙作響的樹葉聲,讓本就寂靜的場面,越發安靜。
直到沈絳低頭, 看了一眼,還被自己踩在腳下的人。
她趕緊收回腳,手掌在發鬢間輕撫了下,輕聲細語問:“現在要怎麼處置他們?”
林度飛似乎強忍著笑意, 一邊走過來一邊說:“讓我來吧。”
他走到殺手旁邊,蹲下時, 手掌中突然出現一把匕首。
“這位大爺,饒命,饒命。”殺手全然沒了剛才的囂張勁兒, 在看見林度飛匕首時, 眼眶發紅。
林度飛不耐煩的掃了他一眼:“閉嘴。”
很快, 他用匕首劃破殺手的衣服, 撕成幾條, 迅速將他的雙手反綁。
因為考慮到這人極是聒噪, 又割了一塊布, 順便把他的嘴堵上了。
沈絳見他手法奇特, 忍不住問道:“你這綁人的手法?”
“這是西北大營綁俘虜的法子, 那些北戎蠻子, 被抓到之後, 可不老實。”
林度飛一邊綁一邊說道。
沈絳並未驚訝, 林度飛的父親曾在西北大營,他父親戰死後, 他們全家才遷回京城。
她輕笑道:“你居然還記得?”
畢竟他離開西北大營, 已經十來年之久。
林度飛拉緊繩扣, 低聲道:“一刻也不曾忘記。”
沈絳心頭一哽。
林度飛父親戰死在漠北,隻怕他一直都想重回西北大營,繼承父親的遺志,抵擋北戎人,保護大晉邊境。
“你怎麼了?”不遠處謝珣剛把書生扶著坐起。
沈殊音聽到這人口中喊著水、水,她身上帶了水,剛把水壺遞到他嘴邊。
書生剛喝了一口氣,居然吐口一大口血。
血霧在半空中彌漫著,血腥味濃鬱。
嚇得沈殊音連呼了幾聲,這人才慢慢轉醒。
沈絳趕緊過去,隻見那人靠著樹幹,眼皮用力掀開,環視著身側的人,最後視線落在沈絳身上。
“姑娘。”他望著沈絳,似要坐起來。
沈絳立即安慰他:“你先別說話,我們這帶你去找大夫。”
“沒用的。”書生搖搖頭。
沈絳皺眉,輕聲說:“怎麼就沒用了,你傷勢並不重。”
她剛說完,就見書生輕扯了自己的胸口衣襟,待領口敞開,才發現他身上包著極厚的白布,此時白布已滲出了鮮血。
“我本就是強弩之末,本以為這條命要白白葬送,卻沒想到老天憐惜,讓我能遇見諸位。”
他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
布包外面也被血跡染上,血色並不鮮血,早已經風幹成灰褐色。
隻是那樣一大團,不難想象,先前拿著它的人,遭遇了什麼。
書生並未立即打開布包,而是又巡視了一圈,身前的幾人,兩位長相極秀美,看起來便是大家閨秀的女子,還有兩個男子,一人沉如淵海,一人如烈日驕陽。
他不知是否該信任這幾人。
可如今他已命不久矣,彌留之際,卻也隻能賭上這最後一把。
“我乃江南揚州人士,此番是為進京告御狀,去歲江南水災,生靈塗炭,民居垮塌數萬間,良民居無定所,隻能流落他鄉,成了流民。”
謝珣皺眉:“去年江南水災,朝廷不僅撥了賑災款,還減免江南賦稅,更是派了欽差大臣親巡江南,送回來的折子,說災情處置得當,災民亦是安頓穩妥。”
這書生似聽到了極大的笑話似得,他想要笑,可是剛一動,似乎牽扯要肺腑。
他竟再次嘔出一口血。
書生奮力說道:“天子高坐明堂,江南遠隔千裡,有人隻手遮天,想要蒙蔽聖聽,蒙蔽天下。你去問問,他們是如何安置那些流民的,上萬流民,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就是處置得當,這就是安頓穩妥嗎?”
眼看著他臉色白的一絲血色都沒有,整個人呼吸困難,已是進氣少,出氣多。
可是他卻望著沈絳,似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姑娘,你我素未蒙面,你卻願意救我,可見姑娘心中有大義。所以徐某鬥膽請……請姑娘替那些枉死百姓鳴冤。”
沈絳震驚。
這陡然而來的重託,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此人眼看著就要沒氣,將死之人,還有騙她的必要嗎?
就在她心底紊亂之際,就聽一旁,謝珣聲音極冷靜,說道:“我這裡有一味藥,可救你片刻,讓你把此事經過細細說給我們聽。”
書生眼睛登時一亮。
“但是你一旦服下此藥,便再無回天之力。”謝珣近乎冷漠道。
書生用盡力氣,掙扎著抬起手臂:“我願…願吃下。”
沈絳知道謝珣要給他吃的是什麼藥,這藥能在短時間裡,徹底激發人的潛能。
若是身體康健之人吃下,都會損耗身體。
此人身受重傷,若是吃下這等藥丸,待藥效散盡,便是氣絕身亡。
謝珣拿出藥丸時,對方竟沒有絲毫猶豫,張嘴吃下。
果然,沒一會兒他的臉色紅潤了起來,不再像剛才那樣蒼白,整個人精神看起來也恢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