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終於,楊公子再次被拉上來了。
這次他隻剩下喘氣的勁,喉嚨裡嗆滿了水,如同被刀割了似得,張開嘴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侍衛將他放下來,拖到岸邊,隔著離謝珣極遠的地方就放下。
這位楊家少爺,已如死狗般躺在地上。
很快,侍衛上前迅速開始搜他的身,很快從他懷裡掏出一個極精致的小瓶,待拿出來之後,遞到楊雷眼前。
他無力的望著小瓶,似乎想要拿回去。
但是侍衛卻迅速收回手,打開瓶子,在瓶口聞了下,這才逼問道:“方才你是不是服用過這裡面的東西?”
楊雷已沒了撒謊的膽子,無力的點了點頭。
侍衛很快將瓶子遞給謝珣,回復道:“世子殿下,他方才就是服用了此藥。”
謝珣站在原地望著他,“佛門乃清靜之地,你在佛門之中擅用禁藥,行事瘋癲張狂,若還有下次,就不會隻是如此簡單的懲處。”
這下圍觀的小姐們,可算知道,世子殿下為何要這般對待楊雷。
隻是理解歸理解,眼看著楊雷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一個個心底又覺得,這位世子殿下的手段未免太過果斷狠辣。
這些千金小姐,平日裡踩死一隻螞蟻,都心覺愧疚。
方才看著一個人被活生生淹在水裡,不免對謝珣產生了懼怕之心。
“殿下,此人該當如何處置?”侍衛單膝跪地問道。
謝珣並不欲在此停留,聲音沙啞道:“將他送回楊家廂房,若是問起,如實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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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侍衛應了聲之後,緩緩站起。
隨後他揮揮手,不遠處的兩名侍衛走過來,將人直接抬走。
沈絳本不打算說話,隻是在對方要離開,她想了下,還是上前說道:“多謝世子殿下。”
她微福了福身,隻是抬眸時,就見謝珣淡淡瞥了她一眼。
沈絳透過那一層銀色面具,看到他露出的一雙黑眸,幽寂平靜,沒有絲毫情緒,也未掀起一絲波瀾,無悲無喜。
是跟三公子完全不一樣的眼神。
三公子的眼睛雖也清冷,卻不是這種孤寂、幽深的冷漠,他眼中如蘊著星月之輝,澄澈卻也溫暖。時常眼底裡帶著淺淺笑意,流露出不經意的溫暖柔和。
此刻,眼前藏在銀色面具下的眼睛,看著她時,沒有絲毫情緒。
猶如她在凡間,而他在雲端。
他高高在上,俯首輕掃一眼而過,即便此刻眼睛落在她身上,隻怕也與看一塊石頭沒有區別。
沈絳似乎徹底打消了自己心頭可笑的念頭。
一個與自己一樣,家道中落到隻能租住一個農家小院的七品推官,怎麼會是高高在上的郢王世子呢。
即便沈家未敗落時,沈絳若是遇見這位世子殿下,也是要恭敬請安。
一個王世子,又怎麼能夠忍受那樣清貧的生活。
沈絳徹底松了一口氣,那樣溫柔的三公子,不會是眼前之人。
謝珣聲音沙啞道:“他衝撞的是本世子,你隻不過是路過,並無罪責。無需多謝。”
沈絳一愣,她本想謝謝這位世子殿下出手相救。
可聽起來卻像是他把自己開脫出來,似乎在告別旁人,這個楊雷一開始就是衝撞的他,而並非是對她的不軌。
說完,他轉身離開。
沈絳站在原地,還在發怔。
就見霍竹韻緩緩走到她面前,望著她說道:“沈姑娘,你怎麼會此處?你不是應該與方姑娘在一起?”
這樣的質問,叫周圍安靜了一瞬。
沈絳掀起眼睑,淡淡看著她:“我想我的事情,不需要處處與霍姑娘交代吧。”
霍竹韻沒想到她一個商戶女,說話竟這般有底氣,當即被噎的說不出話。
好在她平時交好的貴女,也有些嘴巴厲害,當即幫腔說:“沈姑娘,這話你就說的不對了,霍姑娘也是關心你呀。你怎麼能如此無禮呢。”
這樣的帽子扣下來,倒是顯得霍竹韻出師有名。
沈絳卻懶得與這些小貴女口舌之爭,她遇到剛才那個瘋子,本就是無妄之災。
此刻既然事情已經結束,她得趕緊去找方寶寧,還得再找大姐姐。
要不然等法會開始,說不準就再沒機會了。
“那就多謝霍姑娘的關心,此間事既已結束,請容我先走一步。”她微微福身,同樣轉身離開。
氣得幫霍竹韻出聲的千金小姐,氣惱道:“霍姐姐,這樣的商賈之女,絲毫沒有禮儀教養,日後還是別與她說話了。”
霍竹韻望著離開的沈絳,眼眸微閃。
又想起謝珣離開時,說的那句話,為何世子殿下的聲音,與方才在涼亭時不一樣了。
他好像是刻意改變了聲音。
是在擔心嗎?擔心這裡面有誰認出他的聲音?
不得不說,女子的心思敏感,特別是在自己喜歡的男子身上,隻怕是知一便能猜十。
霍竹韻與其他貴女不同,她們隻能逢年過節才有進宮的機會,甚至還無法得見天顏,隻能見見後宮的太後與嫔妃。
她身為國公府的嫡女,親姑母乃是執掌六宮的霍貴妃,膝下育有三皇子,如今已被冊封為端王殿下。
除了公主之外,她便是京城中最矜貴的世家千金。
別的姑娘都得仰頭,才能看見她。
這樣的天之嬌女,當然也得有世間獨一無二的男子來配自己才行。
她打小就出入宮闱,旁人沒見過郢王世子,可是她卻見過數次,每次見到,她都會偷偷打量他。
這位殿下不僅是姿容勝似仙人,更是深得皇上和太後的寵愛。
特別是那年,她去太後宮中拜見時,就看見他站在廊下,庭院中的花葉落下,飄至他的肩頭,他微垂眸輕輕拂去。
待他抬頭望過來時,霍竹韻的心仿佛也被拂起。
她喜歡世子殿下,早已有了許多年,所以每次見到郢王妃,她都會竭力表現。
總算叫王妃看見了她的好。
她絕對無法容忍,旁人也覬覦三公子。
霍竹韻掃視了一眼身邊的人,又想起方才謝珣改變聲音時,似乎是在那個沈姑娘說話。
對於這個沈絳,霍竹韻當然知道她。
她頭一回出現時,就幫著姜妙一起羞辱了自己的堂弟。
之後許多人又在私底下傳,說沈絳容貌勝過她許多。霍竹韻素來心高氣傲,眼睛何曾看過這些低微的商戶之女。
今日她卻主動與沈絳搭話,不就是因為心中有所懷疑。
可是想想,卻又有一絲不可思議,三公子何等高貴的身份,沈絳那樣的人,別說是接近他,即便是給他當個側室,都是抬舉了她的身份。
一想到這兩人身份的雲泥之別,霍竹韻一顆心又微落了下來。
*
沈絳沿著方寶寧離開的方向找過去時,沒一會就瞧見不遠處的阿鳶。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阿鳶看見她,臉上露出慶幸的表情。
沈絳問道:“方姑娘呢?”
阿鳶趕緊解釋:“方姑娘怕您有事,去找人來救你了。”
沈絳生怕方寶寧把事情弄大,趕緊帶著阿鳶追到前頭,誰知沒走幾步,就看見方寶寧帶著自己的丫鬟,往回走了。
“沈姐姐。”方寶寧看著她,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
沈絳問她:“你可將剛才的事情告訴別人了?”
方寶寧搖頭說:“我還未來得及找人幫忙,就瞧見幾個人抬著一個湿漉漉的人走過去,我看了一眼,好像就是方才在林子裡發狂的那個人。於是趕緊先回來找你。”
沈絳松了一口氣,說道:“這個人乃是兵部侍郎家中的公子,他好像是吃了什麼禁藥才會這般發狂。所以待會你千萬不要說自己遇到了他,隻要說他是衝撞了郢王世子,才會被世子殿下懲處就好。”
方寶寧沒想到,還牽扯到郢王世子,當即反應過來道:“可是世子殿下救了你?”
她雙手合十,滿臉感激道:“真不愧是在佛寺中長大的世子殿下,果然是生得一顆菩薩心腸,出手救了沈姐姐。”
沈絳看著她一臉慶幸的模樣,又想起方才那幫千金小姐,被嚇得花容失色的悽楚樣子。
倒是不忍心打破她心中的美好幻想。
不過沈絳還是說:“世子殿下並非是為了我,他隻是看不慣這個人在佛寺之中行事癲狂無狀,畢竟今日開法會的是釋然法師。聽說他是世子的師兄。”
“竟是這樣。”方寶寧心底雖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很快振作精神:“不管怎麼說,都是世子殿下出手懲處了這樣的瘋子。”
顯然,小姑娘也被剛才那個行事癲狂的男人,嚇得不輕。
很快方寶寧帶著沈絳,找到知客僧,問清楚定國公府女眷休息的廂房位置。
於是兩人帶著丫鬟各自前往。
隻是到了門口時,沈絳說道:“我與定國公府無親無故,貿然來打擾,隻怕不太好。不如我扮成你的丫鬟。”
“那豈不是太委屈你了。”方寶寧立即說。
沈絳搖了搖頭,好在她今日所穿衣裳的料子,本就不太名貴。
她將頭發帶著的發釵首飾取下,交給阿鳶拿著之後,陪著方寶寧進去。
隻是,待方寶寧進去問道:“這位嬤嬤,可否通傳一聲,我乃刑部侍郎方瑁之女,先前我家大姐姐與世子夫人乃是至交。大姐姐特託我來問候世子夫人。”
誰知這嬤嬤朝她看了一眼後,板著臉道:“這位方小姐,我家世子夫人身子不適,如今正在歇息,並不見外人。”
方寶寧尷尬一笑,待親自遞過去一個荷包:“嬤嬤,我並非要打擾世子夫人,隻是我姐姐外嫁出京後,一直掛念世子夫人。之前來信,還非要我去給世子夫人請安。”
可是她沒想到,這個嬤嬤居然看也不看荷包。
“還請姑娘見諒,世子夫人確實不見客的。”
沈絳微咬著唇,才叫自己沒有開口問出來,大姐姐究竟是怎麼個不舒服,如何不能見客。
這會兒連方寶寧都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問道:“世子夫人可是哪裡不適?”
“方小姐,此話您問的僭越了。”這老嬤嬤聲音更是古板,竟是如此直言。
惹得方寶寧小臉一紅,再不好糾纏下去。
兩人出去之後,方寶寧歉意道:“沒想到,這個嬤嬤好生古板,竟連通傳都不通傳。”
她們不知道的是,這個老嬤嬤竟沒有直接去沈殊音的房間。
而是去了另外一間廂房。
隻見廂房內,一個穿著絳紫色長袍的男子,此刻正坐在窗邊,待老嬤嬤進來時,他抬眸看過來,竟是個溫潤儒雅的男人。
就連長相都是難得一見的清俊。
“世子爺,方才刑部侍郎家的小姐過來,說是託了她家大姐姐的吩咐,來給世子夫人請安。奴婢按照世子爺的吩咐,都給打發了。”
方定修抬起頭,問道:“這個方小姐可有讓你傳遞什麼東西?”
老嬤嬤道:“方小姐隻是給了奴婢一個荷包,想讓奴婢通融,允許她去見少夫人,其餘並未讓奴婢傳遞。”
方定修擺手,示意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