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壓根沒要東直門大街的鋪子,而是要了一間不起眼的店。
這招以退為進,不僅讓姚華山對姚羨大感滿意,也讓姚華山看清了陳氏的心思。
姚羨衝她豎起大拇指:“三姑娘雖未在我家中,卻依舊能運籌帷幄,著實厲害。”
他轉念說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如今我繼母連管家權都丟掉了。咱們是不是應該再趁勝追擊。”
姚華山也有幾個姨娘,隻是陳氏一向手段了得。
這些姨娘被管制的服服帖帖,如今這個管家的姨娘,還是姚華山當年的貼身丫鬟。
沈絳聽到此話,反而沒有立即回答。
許久她才望著姚羨,問道:“難道你就甘心囿於後宅之中?”
姚羨聞言一怔。
沈絳抬眸,聲音很輕:“之前我們對付陳氏,是因為她屢次陷害你。如今我們已讓你父親看清她的為人。你無需再擔心,她會威脅你。”
“但你的未來不應該是與一個後宅婦人爭鬥。”
姚羨望著她明豔的臉龐,明明還穿著一身男裝,待揚唇淺笑時,仿佛將漫山遍野的春色都盡數斂入,豔光讓人不敢直視。
那雙黑白分明的明眸,淬著光,迎風而燃。
像是燒了起來。
許久,姚羨都沒說話。
沈絳微笑,朱唇輕啟:“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姚羨,你應該是乘風而起的人。”
Advertisement
她或許改變了他的命運,讓他免於像夢境中那樣被逐出家門。
但她此舉也可能徹底讓他淪落為平庸。
畢竟隻有在最大的絕望中,人才會迸發出想象不到的勇氣。上輩子的姚羨因為被趕出家門,失去了一切,所以他敢乘船出海,與命運、與狂風巨浪搏鬥,愣是拼出了那樣的身家。
所以她希望他依舊是那個敢拼敢做的姚羨。
少女的眼眸明亮近乎灼熱。
姚羨的心也跟著被點燃,心底的熱血似翻湧而起。
一向紈绔的人,竟有種沸騰的灼熱。
終於沈絳眼簾微抬望向天際,聲音堅定執著。
“我們的未來,在更廣闊的天地。”
終於姚羨忍不住問道:“我應該做什麼?”
“銀子,賺很多很多的銀子。”沈絳輕笑著望向他,雙眸晶亮。
第15章
京城最南邊的故衣胡同。
沈絳租住的院子就在此處,一共三間正屋,東西兩間廂房,她和阿鳶各住一間正屋。
西側的廂房留給了卓定,讓他貼身保護自己。
這樣的窄門小戶,容易招賊。
其他護衛則被安排住在鄰近的一條街,沒有全部跟著沈絳。
畢竟她如今隱姓埋名在京城,這麼多護衛跟著自己,還是在南城那樣的地方,未免太扎眼。
經過這兩日的規整,院子裡已經收拾妥當。
阿鳶坐在屋前,回頭看著沈絳在屋頭桌子上,又在寫寫畫畫。
“小姐,您真要跟那位姚公子一起做生意?”阿鳶放下手裡的東西。
沈絳在紙上勾勒完最後一筆,將毛筆放下,轉頭看她問道:“怎麼,對我沒信心?”
“奴婢哪敢,奴婢隻是覺得做生意難免要拋頭露面”阿鳶咬唇。
之前她本以為小姐是見姚羨在家中處境艱難,才想幫他,可誰知姚羨的胭脂鋪到手,沈絳竟要與他一起做生意。
小姐從侯府貴女淪落至此,本以夠委屈。
竟還學商賈人家做生意。
阿鳶覺得自家小姐,簡直是太可憐了。
沈絳不在意道:“在難能難的過手頭沒銀子嗎?如今咱們在京城裡,哪怕是打聽些消失的,都要花費銀子。再不找出路,可坐吃山空不了多久。”
很快,沈絳去收拾東西,阿鳶過來幫忙。
她看著紙上畫著的一個個花朵形狀,可又像是盒子,不由奇道:“姑娘,你畫的這是什麼?”
沈絳盯著面前的宣紙,輕笑說:“是我想出來的賺錢法子。”
之前沈絳與姚羨一起看了胭脂鋪,就與他說定,兩人合伙做生意。
因為鋪子是姚羨的,所以沈絳與他約定,隻要她能夠讓鋪子的獲利比去年多兩成,那麼從高於兩成的部分,她便可以分得一半的收益。
這麼一間胭脂鋪子,乍然要多兩成利潤本就有些難。
不管如何,她得先在京城站穩腳跟。
至於她爹的事情,她也一直派卓定他們在京城打探消息
如今朝中對沈作明的處置,也是一直爭論不休的。
沈作明是個手握兵權的重臣,他忠於的是皇上,從未與哪位皇子過往甚密。
即便是太子殿下。
但是三皇子端王來勢洶洶,他母親乃是當今後宮位份最高的貴妃霍氏。
太子的生母雖為元後,卻早已去世,外家日漸勢弱,根本比不上三皇子的外家英國公府。
沈作明雖不是太子一派,但他曾直言過,朝綱穩定才是邊境之大幸。
何為朝綱穩定,不就是維持現狀不變。
太子生性寬厚仁愛,做一守成之君,絕無妨礙。
奈何如今聖上登位二十一年,早年間手腕強力,鎮北戎平海禍,大晉天朝上國的形象響徹四海。
周邊藩國更是年年進貢,心悅誠服。
本來太子地位穩固,可隨著聖上日漸衰老,待太子的態度也開始有了轉變。
手握無上權利的衰老帝王,面對年輕力壯的太子,越發想要抓住權柄。
古往今來,歷是如此。
因此太子近年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底下是來勢洶洶的兄弟們,而上頭是時刻壓著他的父王。特別是皇上越發不掩飾自己的喜惡,時常對太子嚴加斥責。
朝臣自然也會揣摩著皇上的心思,一時朝堂上便分成了太子派和端王派。
況且三皇子之下的那些個皇子,也並非省油的燈。
沈作明曾經也深感朝局之艱,才會頭一回說出朝綱穩定之話。
如今沈作明身陷囹圄,可未必就沒有想要讓他重掌兵權的人。
比如太子。
雖然沈作明從未偏袒過太子,可他也絕不會倒向端王。與其讓兵權落入旁人手中,倒不如一直由他掌著。
*
皇宮中。
皇上在奉昭殿內,宣了內閣大臣還有幾位皇子議事。
自然不免提起了沈作明之事,太子謝瑞委婉提醒道:“父皇,如今邊關將領人選遲遲未定,北戎人隻怕會卷土重來。”
一旁的端王謝昱瑾不由發出一聲輕哼,待把眾人目光吸引過來。
他才不急不慢道:“仰天關一戰,沈作明貪功冒進,葬送我大晉如此多好男兒的性命,豈可輕易放他出來。這樣豈不是讓天下臣民都不服。”
得,兩人又要為了這件事爭執起來。
自從沈作明入獄後,此類爭端已經在皇帝面前上演了不知多少回。
保沈派,覺得邊關無將領,應讓沈作明這根定海神針戴罪立功。
倒沈派,則是覺得五萬將士慘死,沈作明乃是滔天大罪,抄家奪爵都不夠贖其罪。
這邊正吵著,在附近御花園裡等著九皇子謝時閔,早已不耐煩。
“議事什麼結束,三哥不會又跟太子殿下吵起來了吧?”謝時閔一臉不耐的說道。
他尚年輕,還未封王爵,更沒到入朝堂辦差的年紀。
因為他沒有出宮開府,所以越發想要出去。
這不三皇子允諾他,可以讓他出宮在自己府上暫住兩日。
旁邊的近侍勸道:“主子,端王既已答應您,帶您出宮小住兩日,咱們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皇上和殿下們商議的肯定是朝中大事。”
謝時閔撇嘴,突然說道:“聽說那人回來了。”
一開始近侍還沒明白他的意思,正心底暗暗揣摩呢。
就聽謝時閔又一陣抱怨道:“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又在這時候回來。真是讓人厭煩,你說父皇和皇祖母為何就那麼偏心他?不就是小時候受了點傷,一個郢王世子,還真當自己是皇子一樣尊貴了。”
近侍這下聽得清楚,自家主子這是在抱怨誰。
郢王世子,謝珣。
九皇子說的沒錯,謝珣確實隻是個親王世子,按理肯定是比不上的皇子。
可誰讓人家的親爹,是聖上的親弟弟呢。打虎親兄弟,更何況當年聖上登基時,郢王爺也是出了大力氣,從龍有功。
況且郢王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
獨苗,精貴著呢。
近侍討好著笑說:“誰說不是呢,主子您是皇子,世子殿下不過是親王世子,如何能與您比。日後他頂天也就是個親王罷了,比不得你精貴。”
偏偏這句話,反而戳中了謝時閔,讓他更生氣。
謝時閔扯了下錦袍袖口,臉上帶著鬱氣:“他以後好歹還有個鐵板釘釘的親王爵位呢,你看看去年,明明六哥與他是同一日生辰,六哥的加冠禮推後一日給他讓路不說,可瞧瞧他鬧出的是什麼事,簡直是丟人現眼。”
去年郢王世子謝珣,在加冠禮上,竟離家而去前往護國寺出家。
這一出,那是震動整個上京。
從王侯將相到販夫走卒,無一不在討論這件事。
可憐六皇子謝玄琅堂堂一個皇子的加冠禮,不如謝珣這個世子爺的熱鬧不說,還完全被搶了風頭。
而幾日之後的聖旨,更是讓朝中議論不休。
因為皇上給六皇子冊封了一個臨江郡王。
前面幾位皇子冊封時,都是親王,偏偏到六皇子這兒,就成了郡王。
皇上豈不是跟全天下人說,這個兒子不討朕歡心。
近侍見謝時閔越說越不開心,趕緊又說道:“六皇子哪裡能跟主子你比呢,他生母早逝,又沒有外家扶持。被封為郡王也沒什麼意外,皇上多疼愛主子。”
“再疼愛,還不是趕不上謝珣。”
謝時閔連一聲三哥,都懶得叫。
近侍幹笑了兩聲:“如何能這般比較,您是皇上的兒子。世子殿下說到底是郢王爺的兒子,皇上對世子瞧著是疼愛,不過都是面子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