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到天完全亮了以後，你感覺安全了再出來。
「如果，我遭遇了不幸，把我的衣服扒光。」
我眼睛都紅了：「你有病啊！出事了還讓我扒你衣服，我禽獸嗎？」
紀琛無奈地笑了笑：「我是說，把我衣服扒光了給你自己穿上保暖。
「然後如果有必要的時候，我的身體可以作為你活下去的工具。」
我被紀琛說的話震撼到了，我心底不斷地反問自己。
我真的討厭他嗎？
我想，應該不是的。
隻是，我在逃避。
逃避什麼，我現在還不知道答案。
帳篷拉鏈被拉開，逆光中紀琛消失在我視線中。
隻留下帶著笑容的殘影，我有些恍惚。
伸出手去觸碰的下一刻，拉鏈被拉上。
05
我等了很久，外面沒有一點聲音。
我焦灼地咬著手背，不安快要將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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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我試探性地朝外喊：「紀琛，紀琛你還在嗎？」
喊了很多遍沒人回應，我感覺紀琛已經出事了。
我配備好裝備，拿著一根棍子準備出去和不知名動物拼了。
哪怕死我也要把紀琛的屍體帶回來。
如果我能活著，我一定要讓他入土為安。
替他守一輩子的墓。
我鼓足勇氣，拉開拉鏈就衝了出去。
不斷揮舞著棍子：「紀琛，我來救你了！」
空氣很安靜，沒有動物的嘶吼聲，但是卻有很多怪叫聲。
我睜開眼，看見紀琛正趴在地上，幾隻企鵝好奇地圍著他。
眼前的一幕讓我深受震撼，汪洋無際的深海。
冰川廣袤無垠，冰山在金色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壯麗。
在海面上矗立，猶如一座座晶瑩剔透的天然雕塑。
在冰川的裂縫中，可以看到碧綠的海水在下面緩緩流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無數的企鵝搖搖擺擺地在冰面上行走。
成群結隊，跟下餃子似的一個個滑進海水裡。
目前我沒看到其他大型動物，我氣得雙眼通紅。
「紀琛！你沒事為什麼不說話！」
紀琛朝我比了噓聲的手勢。
許久後他緩慢地起身，慢慢後退遠離企鵝群。
他走到我身邊，將我的護目鏡戴正，隨後才哈著氣說話。
「企鵝ţū́⁴不會主動攻擊人，但是也不代表它們就不會傷人。
「當它們認為你造成了威脅，那尖銳的喙會扎入你的皮膚，扯下一塊血肉。」
我立馬噤聲，看著美好可愛的企鵝，總是讓人忽視了它們本身的危險。
我轉過頭，看見紀琛肩膀上的粉紅色一坨，沒忍住撲哧笑出聲。
「紀琛，你，你肩膀上被企鵝拉了坨大的。」
紀琛無奈搖頭，隻能離企鵝群遠一些，靠近水源用水隨意清洗了一下。
笑容過後，就是深深的絕望和無力。
海面上都是浮冰，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任何路可以直達。
南極比企鵝兇猛的動物不在少數，海底隻會更加恐怖。
我嘆了口氣：「紀琛，我感覺我們可能永遠無法離開這裡了。」
紀琛摟著我肩膀，拍了拍我：「沒事，ťṻₚ能活一天是一天。
「生命的最後一刻，能和你一起，我心滿意足。」
我的臉瞬間紅透了，裝聽不懂。
努力別過頭，忽略紀琛灼熱的視線。
肚子咕咕叫，我皺了皺眉頭：「好餓啊，紀琛，我們還有食物嗎？」
紀琛從兜裡扯出好幾條魚蝦，我震驚了。
「不是，你什麼時候下海撈的魚？」
紀琛指了指旁邊一隻打量我們的企鵝：「它送我的。」
此時我看向那隻超萌企鵝的目光充滿了感激。
如果能回去，我一定要給企鵝打造個雕像供著！
也要給保護南極生態，保護企鵝的活動捐錢！
我看著滑溜溜的魚，實在無從下口。
紀琛蹲下正在用冰塊制作凸透鏡燃火，然後將隨身攜帶的棉布和紙張點燃。
順便尋找了一圈，將海鳥的屍體拖過來，把脂肪放進小鍋裡進行油的提煉。
我就蹲在他旁邊，眼睛一直盯著他的動作，紀琛真的很厲害。
他垂著眼眸認真地處理脂肪，長長的睫毛沾著冰霜在眼睛下方留下一處陰影。
堪稱完美的側臉，冰霜從他鼻梁滑落嘴唇。
從始至終，他的臉上都沒出現過慌亂。
紀琛一直都是這樣，好像所有事他都能把控得住，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自信和沉穩。
除了面對我的時候，我好像總能讓他這張冰山臉出現很多表情。
其實，紀琛確實挺好的。
06
直到烤魚烤蝦放在我面前，飢餓已久的肚子再也無法忍受美味的食物。
我趕緊狼吞虎咽大口咀嚼，紀琛忍不住揚起嘴角。
「好了，我不和你搶，慢點吃。」
我也給紀琛遞肉，互相分享著吃。
等到吃飽喝足，紀琛用棉布將剩餘的油裹好儲存。
我和紀琛坐在冰島上，看著眼前的海水。
海面掀起巨大的波浪，紀琛拉著我退後，將我抱在懷中。
一頭鯨從海面躍起，場面非常震撼。
身後還跟著一大一小兩條鯨魚躍然於海面之上。
海水席卷噴湧而出，形成一道水柱，蔚為壯觀。
怪不得有一鯨落，萬物生的話。
人類在大自然和巨大化的動物面前，顯得渺小無助。
紀琛清冷的嗓音響起：「這是座頭鯨，背部黑色有斑紋，腹部白色。
「座頭鯨對愛情忠貞，實行一夫一妻制。
「如果配偶不幸喪生，另一隻座頭鯨也隻會選擇孤獨一生。」
我怔住，回過頭和紀琛對視。
仿佛能通過護目鏡看見藏在深處的愛意。
他額前碎發被冷風吹動，外套被吹得呼呼作響。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變得安靜，隻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紀琛身後白色海鳥扇動翅膀，在一瞬間飛上天空，如同千百隻千紙鶴。
我有些緊張，不知道該說什麼。
沉默許久，我正準備開口的時候，耳邊卻傳來裂縫的聲音。
那種咔嚓的聲音越來越近，我被紀琛猛地推了一把。
踉跄著退後好幾步，跌倒在冰面上。
冰面出現裂縫，剛才我們站著的地方有一道冰縫。
那下面很有可能是深不可測的海底，也可能是冰封的地底。
我立馬撲過去緊緊抓著紀琛的手，聲嘶力竭地怒吼。
「紀琛！把手給我！」
我拼了命往前爬，終於抓到了紀琛的手。
聲音導致鳥群和企鵝群受到驚嚇，那些飛鳥用長喙不斷啄著我的臉。
劇烈的疼痛讓我甚至更加清醒，紀琛摘下護目鏡，目光沉沉。
「蘇蘇，我已經好久沒叫過你這個名字了，都有些陌生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突然討厭我，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但是我想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座頭鯨的故事，是我想對你的表白。
「沒想到，一語成谶。
「蘇蘇，放開我，好好活下去。」
07
我瘋狂搖頭，哭得撕心裂肺：「不行！紀琛你要是敢放手，我一定會討厭你一輩子！」
紀琛露出慘淡的笑容，松開了手套。
「你本來，也沒喜歡過我。」
紀琛的手從我掌心滑落，我想伸進去抓住他。
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他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從未有過的巨大悲傷讓我心髒疼得如同撕開一樣。
連靈魂都在顫抖。
我絕望地跪在地上吶喊：「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
「我隻是害怕，害怕被拒絕，害怕我們走不到最後。
「紀琛，對不起，對不起。」
我身體向前傾斜，卻被人一把拉住。
是一群外國人，應該是南極科考隊。
我指了指冰縫，懇求他們救人。
可他們聽不懂我的話，拖著我往遠處走。
不管我怎麼掙扎都沒用，精神衝擊和緊繃的神經讓我雙眼一黑昏死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有個外國人給我遞來食物和熱水。
我已經身處在溫暖的小屋，外面是冰天雪地，裡面是難得的天堂。
這裡已經看不到我和紀琛扎帳篷的營地了，不知道已經走了多遠。
想到紀琛的危險處境，我面色慘白。
想往外跑，面前的男人攔住我。
我不斷地打著手勢：「我的朋友掉在冰縫裡了，隻有我能救他。
「求你們跟著我去救人。」
紅腫的雙眼流出的每一滴淚水都讓我眼眶疼痛。
見他聽不懂，我再也無法控制崩潰的情緒，瘋了似的橫衝直撞想跑出去。
一個人攔住我，穿著紅色的工作服，他安撫我的情緒。
「有什麼你可以告訴我，我會說中文。」
一瞬間我如同抓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緊緊抓著他的雙手。
「有人掉進冰縫裡了，就在你們找到我的地方。
「求你，帶我去救人！」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和你什麼關系？」
我的腦海裡回想起一幕幕關於紀琛的畫面。
小時Ŧůₑ候他抱著我到處炫耀我是他小媳婦的得意。
高中時他總是跟在我身邊，藍白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
整個學生時代，他像我的保護神一樣替我擋蔽一切危險。
大學時金色杏樹下，那個騎著自行車圍著我轉的他。
在我離家出走，躲在公交站臺淋雨的時候，為我撐傘的他。
還有在帳篷裡，替我擋風擁我入懷。
在海鳥群與鯨魚出海時向我告白的他。
無數帧畫面像一場歷經十多年的老電影不斷上映。
而我是唯一的觀眾，也是最後還記住這些過往的人。
我無力癱軟在地，泣不成聲。
「他是我的愛人，求你們快去救救他。
「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來換取他的生命。」
說話聲忽然安靜，面前的科考人員退到一邊。
額頭被輕輕敲了一下，我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對上紀琛那雙沉靜如海的眼睛，他露出笑容。
「蘇蘇，怎麼辦，我還是活下來了。
「你以後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我了。」
我抱住紀琛，眼淚不停掉落，直到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
我才終於相信這一切不是我的夢。
沒有任何猶豫，我吻了上去。
眼淚滑落嘴角，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可我心底抑制的那顆種子卻破土而出，甜蜜的漿果味道淹沒我的心頭。
許久後，我聲音沙啞，瞳孔裡隻剩下紀琛的身影。
「紀琛，我愛你。
「我不討厭你，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除了生離死別。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再能把我們分開。」
紀琛反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他揚起笑容：「好，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經過解釋後，我才知道當時工作人員是把我拉開方便救援。
在我暈倒後，紀琛被他們解救了上來，幸好卡在夾層。
再晚幾分鍾，紀琛可能就會失溫或者由於冰層二次裂開而永埋南極。
我聽到這的時候，心頭猛地一顫。
不安地緊緊握住紀琛的手，隻有感受到掌心傳遞的溫度，才能讓我安心。
而這個會說中文的科考人員也是和紀琛聊了之後，知道了他和我的故事。
於是想替紀琛試探一下我的心意。
我臉色漲紅，紀琛捏了捏我的臉，眼裡滿是笑意。
「如果不是這次遇險，我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聽到你的真心話。
「可能七老八十了，我還得一直追在你身邊，問你喜不喜歡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和紀琛被送回國內。
兩家長輩都擔心得不行，把我和紀琛都罵了一頓。
當然，我爸媽罵我更狠。
因為都是我把紀琛拐跑的。
要是紀琛真出事了，我爸估計都得一輩子給紀家謝罪了。
皮帶落下的一瞬間，紀琛擋在我身前，下意識喊了句：
「爸，別打蘇蘇。」
我爸都沒反應過來, 下意識就哎了一聲應了。
結果在場的人都蒙了。
紀琛媽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紀琛。
沒忍住捂嘴笑，將我和紀琛推在一起。
「我看啊，很快就得辦喜事了。」
我媽秒懂，她和紀琛媽媽是高中就Ṫūₐ認識的閨蜜。
兩個人對視一眼, 就都明白了。
我爸還很困惑：「什麼喜事？老婆你有了？」
我媽一下就垮了臉, 揚起手就狠狠拍了我爸頭一下。
「有什麼！你什麼能力自己不清楚！
「我說兩個兒子, 要辦喜事了！」
我爸終於明白了, 紀琛他爸在國外留過學，思想也很開明。
原本我們認為的難關, 卻很輕易地被雙方父母接受了。
紀伯父笑著說：「從小我就覺得紀琛不對勁, 總喜歡黏著蘇蘇。
「每年都準備一大堆禮物, 我一問，他有次說漏嘴了, 說是彩禮。
「我還開玩笑說他給得挺寒碜, 誰家願意把孩子嫁給他。」
紀琛難得臉上出現緋紅一片，想到今年的彩禮還沒給。
我好奇地詢問：「紀琛, 今年你打算給什麼？」
紀琛拉著我出了門，給我戴上了頭盔。
他騎著摩託, 我坐在身後緊緊摟著他的腰, 路過海岸線的時候, 醉紅的夕陽跟在身後追逐。
自由的氣息讓我渾身舒暢，停下來後, 天色漸晚。
我不明白紀琛想做什麼, 下一刻燈光噔噔噔不斷亮起。
將我和紀琛鍍上一層光環，遠處的大樓全都滾動著「蘇蘇我愛你」的字幕。
躲在暗處的人都走了出來, 有我們共同認識的朋友和院子裡從小長大的孩子。
所有認識我們的人, 都站在這裡見證紀琛向我的告白。
紀琛張開雙臂，讓我去看。
「這就是我對你的最終告白，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
「唯獨你，蘇蘇，你不知道。
「我對你的愛從來不掩飾, 我要讓你知道。
「從始至終, 我都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我就是愛你，他們都可以證明。
「我希望我的勇氣能分你一點, 讓我們能夠走下去, 直到生命的盡頭。」
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他們都對這場蓄謀已久的告白心知肚明。
紀琛知道我的猶豫和害怕, 所以, 他選擇帶著我直面內心的恐懼。
是他讓我明白，原來害怕不被接受的, 隻有我。
我抱著紀琛, 眼眶泛紅。
「謝謝你紀琛。」
煙花響徹夜空, 綻放最絢麗的光芒。
散落的煙花如同流星劃過夜空。
帶給我希望和未來。
紀琛俯身吻上我的額頭。
拿出準備好的戒指。
中間是一顆藍鑽，旁邊鑲嵌著寶石。
這是紀琛母親傳給兒媳婦的戒指。
我聽我媽說過。
這枚戒指代表著紀家父母的認可，和紀琛的良苦用心。
「蘇蘇, 嫁給我吧。」
我擦了擦眼角，點了點頭。
「好。」
也許，我早就該給出這個回答了。
在無數彩帶和歡呼聲中。
篝火與光影下, 我和紀琛的影子合二為一。
從此以後，我和他，結為一體。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