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池柚迫不及待就要下車。
她趕緊把岑理的外套掀起來打算還他,卻又聽他說:“我外套內兜裡有東西,你拿一下。”
池柚一愣,想起不好的東西。
之前她受池茜影響,一直就在想來著,他的衣服內兜裡會不會準備了什麼東西。
不會又是什麼套路吧。
她現在知道不能對岑理太松懈了。
因為男神已經不是高中時的男神了,不是那個會替她解圍避免她丟臉的三好優等生了。
出口就是套路,害她丟臉的往往就是他。
池柚警惕地抿抿唇,伸手進去探了探,發現真的是小包裝的東西。
“……”
她咽了咽口水,將東西拿出來。
不是別的東西,而是幾張創可貼。
跟一般的創可貼形狀不同,也更厚一些,是專貼腳後跟的。
“我聽說穿高跟鞋會磨破腳後跟,今天就帶了幾個,”岑理說,“但今天我們沒怎麼走路,它沒能派上用場。”
池柚:“給我嗎?”
他反問:“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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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以後穿高跟鞋的話,可以用上。”
原來他的內兜裡放的是創可貼。
他沒有準備什麼套,他今天本來就是打算送她回家的。
她收下創可貼,愣愣地和他說了拜拜。
接著進樓,坐電梯,開門,換鞋,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池柚的表情一直都是愣愣的。
“喲,回來了?”
池茜聽到動靜,從房間裡走出來。
她在池柚身邊坐下,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語氣戲謔:“今天過得怎麼樣?”
池柚沒說話,隻是朝她攤開手心。
池茜看了眼她手心裡的東西。
“哦,貼腳後跟的,我買過這個,還挺好用的。你給我看這個幹嘛?”
池柚說:“岑理給我的。”
池茜愣了愣,又看她雖然是一副呆呆的表情,眼裡卻閃爍著光,臉上泛著紅,不用摸都知道在發燙。
還有她嘴唇外沿的唇膏印記,唇肉微嘟,唇線也模糊,估計從摩天輪上下來後沒來得及補口紅。
池茜懂了,笑著說:“看來我妹今天過得很美好嘛。”
池柚捂著臉嚶嚶了聲,癱倒在沙發上。
不止美好,而且還很心動。
心動到無以復加。
池柚很熟悉這種心動的頻率,因為在多年前,她的心也曾為同一個人跳動過同樣的頻率。
她一直覺得自己因為曾在多年前深深地愛慕過岑理,所以再次遇見,自己對他仍是有含有某種特殊的情感。
求而不得的人,加之沒有實現的一段暗戀,所以她懷念,所以她遺憾,她希望能夠在他身上圓夢。
圓十五歲的池柚的夢,也為她酸甜苦辣的少女歲月填補上那唯一的遺憾。
這就是白月光的殺傷力,她不否認。
而這些年沒有他,她過得也很好,生活過得很充實,也交過男朋友,也覺得,岑理已經是她的一段回憶了。
裝在心底,偶爾累了難過了,拿出來想一想就好了。
她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岑理不是無趣的男人,他會開玩笑,會故意逗她,總是撩撥得恰到好處,然而一到了真的接觸,他又極有分寸,適當地表達出渴望,適當地侵入,卻又不冒犯,更不激進。
她喜歡年少的岑理,優秀寡言,清冷耀眼。
她同樣為現在的岑理而心動,紳士有禮,從容沉穩,以及成年男人面對女人時的佔有欲和調笑。
十五歲的她喜歡十五歲的岑理,二十五的她居然又再一次,為二十五歲的岑理心動了。
她好像,又再一次喜歡上了,曾經喜歡過的人。
兩次,栽在同一個人身上。
在樓下目送完池柚進樓後,沒幾分鍾,又收到她的消息。
「我到家了」
岑理這才發動車子,駛離她的小區。
開到一半手機突然來了視頻通話的請求,他看了眼,掛斷,抽空給對方回了條語音。
“我在開車,等到家了再給您打過去。”
幾十分鍾後,岑理到家。
將風衣順手放在了沙發上,岑理來到陽臺,拿著手機給對方打過去了視頻通話。
對方接起,背景是一片白,包括身上穿的也是白色。
岑理問:“您還沒下班?”
“今天輪到我值班,你呢?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面,加班嗎?”
沒等岑理說什麼,手機裡的人又關心道:“你當初選專業的時候我沒讓你選醫科,就是不想你將來工作以後跟我一樣忙,現在看還不如當時讓你選醫科呢。”
岑理微微笑了笑,說:“那我還是比姜醫生您好點兒,至少我大部分時間周末還能有雙休。”
“你雙休?那你今天幹嘛去了?不是去公司加班了?”
“沒有,”岑理說,“約會去了。”
手機裡的人沉默幾秒,語氣突然驚喜起來:“兒子,你交女朋友了?”
“交了。”
“那女孩兒是哪裡人啊?深城本地的嗎?”
岑理否認:“不是,她是童州人。”
姜醫生笑起來:“童州?那敢情好,跟我是老鄉。”
“是啊,”岑理也笑,“到時候你們坐在一塊兒說方言,就我不會說。”
“這就有打算介紹給我認識啦?不錯嘛兒子。”
誇完後,姜醫生又嘆了口氣說:“哎,早知道你小時候我就多教你幾句童州話了。”
“沒事兒,你們說,我聽得懂就行,”頓了會兒,岑理又問,“您這麼晚了打給我有事兒嗎?”
“沒事,就是我手底下的一個病人三天兩頭給他那在外地工作的寶貝女兒打電話,所以我耳濡目染,想著我兒子也在外地辛苦工作,我這個媽也不能隻顧著自己工作,也應該多關心關心你。”
“我挺好的。”
“看出來了,”姜醫生眯眼看了看兒子,笑著說,“春天了,天氣比較幹燥,借女朋友的唇膏潤潤嘴挺好的。”
岑理聞言一愣,下意識撫上唇。
他記得他已經用紙巾擦過了。
姜醫生得逞地笑起來:“我就知道。”
岑理面色微哂:“……”
母子倆又聊了聊,最後姜醫生問:“對了兒子,你爸那邊最近有聯系你嗎?”
在聽到母親提到父親後,溫和的神色消失,岑理嗯了聲,語氣偏冷:“有打過幾次電話。前不久陪從燕城過來的投資人吃飯,那個投資人恰好認識他。”
“那看來他還是掛念你的,”姜醫生說,“你也好幾年沒回去過老家那邊了,你爸給我打電話了,不止他,你爺爺奶奶他們也挺想你的。”
岑理笑了下,語氣無波:“想我?還是因為我爸這幾年沒給他們再生個孫子出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地想我?”
姜醫生沉默了。
當初她和岑理的父親離婚,彼此之間鬧得很不愉快,就是為了岑理的撫養權。
她寧願淨身出戶,也堅決要帶走兒子,岑家那邊自然不同意,離婚法庭上,原本態度對她還算和藹的婆家撕破了臉,想盡了辦法在法官面前將她的條件描述成離了婚就活不下去的悲慘女人。
更是在法庭之下,戳著她的鼻子說她是鄉下女,當初從小地方考到燕城來,認識了岑理的父親,攀上高枝做了岑太太,現在要離婚了,自己滾可以,別耽誤兒子的前程。
幸而兒子選了媽媽,又幸而在妥協做全職太太的那幾年,她沒有放棄學業和考證,即使給不了兒子從前錦衣玉食的生活,但不至於餓著兒子。
帶兒子回到老家,和婆家徹底成了仇人,她不後悔,但唯一可惜的是害得兒子也放棄了連錢都未必買得來的首都戶口。
摘掉了岑太太的光環,姜醫生發現她其實就是個普通女人,由奢入儉難,作為岑太太的那些年,她的姿態已經放高,不知道該怎麼拋卻驕傲,而跟著她這個出身平凡的媽媽回到童州,岑理卻始終沒有一句抱怨。
去學校幫岑理開家長會的時候,所有的家長都圍過來,羨慕他們母子是從首都過來的,見識過首都的繁華,羨慕她有一個那麼優秀的兒子,天之驕子,耀眼萬丈,是全年級同學和家長們眼中的榜樣。
那一刻,被丈夫和婆家人傷透了的心,就這樣被兒子給治愈了。
然而在兒子高二那年,她接到了教導主任的電話,說兒子學會了抽煙。
她不敢置信,匆匆趕到學校。
教導主任對她嘆氣:“岑理媽媽,岑理是我們學校重點培養的學生,我們是想把他送進全國最好的大學的,所有的老師都很看重他,要不是最近學校最近抓的嚴,我們都沒想到這孩子居然會抽煙。”
在她失望且責備的眼神之中,從沒讓她操過心的兒子面容清白,沒有道歉沒有自責,反而輕聲脆弱道:“媽媽,我好累。”
這一瞬間,她什麼責備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偷偷躲在器材室抽煙,為什麼連門都不鎖?”接兒子回家反省的路上,姜醫生說,“如果要幹壞事,應該偷偷躲起來做啊,怎麼這麼大意還被人發現了?”
岑理當時的語氣平靜:“因為我想被人發現。”
發現他其實沒大家想的那麼好。
他希望老師們不要再對他抱有那麼大的期望,也希望那些和他並不熟悉的同學不要再把他樹為榜樣。
他沒有那麼好。
同時也希望有個人能發現他在做不好的事,然後阻止他不要做。
多年下來,姜醫生因為對上一段婚姻太過絕望而選擇享受獨身,雖然偶爾也覺得寂寞,但有事業,有牽掛的兒子,也算活得瀟灑,生活治愈了她,讓她對丈夫那邊的恨也逐漸消失。
而兒子卻似乎還在怨恨。
這幾年,他像是故意在和父親那邊較勁兒,就為了像那邊證明,即使他選擇了出身平凡的媽媽,放棄了父親那邊的條件,從天之驕子變成了普通人,他照樣也能憑借自己的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
“別這麼說,”姜醫生語氣溫和,“不回燕城就不回吧,媽媽尊重你的想法。”
岑理嗯了聲:“謝謝媽。”
又聊了幾句,姜醫生那邊傳來畫外音。
“主任,有病人找你。”
姜醫生囑咐道:“有病人找我,先掛了。你在深城照顧好自己,記得按時去醫院體檢,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去醫院看看,年輕人不能仗著自己現在身體素質好就隨便折騰,等老了之後,大病小病都會還回去的。還有,煙是絕對不能再抽了,不論壓力多大,知道嗎?”
“知道,你也是,注意身體,不要把自己也變成了病人。”
“嗯,”姜醫生突然又想起什麼,“對了兒子。”
“嗯?”
“如果你女朋友那邊還沒有結婚的想法,你這邊一定要做好避孕,不要讓女孩子吃藥。”
岑理:“……”
“還沒到那一步嗎?”看到兒子略顯窘促的俊臉,姜醫生咳了聲,“那你就當媽是在提前提醒你吧。”
又一個周末過去,星期一,池柚鬼鬼祟祟來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