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現在整個師門放眼望去,就隻剩下了我和三師弟兩個人。
三師弟和我對了下眼神,就準備先一步上前應戰。
卻見師尊向後一移步子,毫不猶豫地將我揪出來扔到了臺上。
我手上攥著一把瓜子Ṭṻ₅,一瞬間還有點兒茫然。
不是,哪個好人比賽先把底牌扔出去啊?
我回頭看看師尊:我要幹掉幾個?
師尊隨意地指了指對面:全部。
明白了。
他隻是單純地想讓我死。
對面率先發難,我被三個腹肌小禿驢左右夾擊。
一時間雙眼應接不暇。
虛谌大師笑盈盈地在底下喊話:「皓月仙尊,你那一夫當關的戰神徒兒寧言秋呢,何不讓他前來應戰?」
師尊不語,隻遙遙看了我一眼。
我頓時如芒在背,顧不得流連,齊刷刷將三個小禿驢打落到臺下。
師尊微一挑眼:「還不是怕你們輸得太快,又要在宗門大會上哭鼻子。」
三個小禿驢倒下了,還有更多的小禿驢湧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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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師弟在底下有些著急。
「大師姐,要不換我吧!」
我抽空安撫他:「別擔心,天塌下來師姐頂著!一對七並非沒有勝算!」
三師弟:「不是,師姐你笑得太猥瑣招搖了,你往回收一收!」
嘖,前幾天就應該把你也打包出去!
過了沒幾招,忽聽底下一片驚呼。
一個裹著灰袍的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人群中,帶著尖刻的笑聲搖動了手裡的骨鈴:「隨我來隨我來!」
竟是個魔修!
骨鈴聲攝魂奪魄,修為低些的弟子都有些抵擋不住。
我立刻想到了我那如今柔弱不能自理的未婚夫。
果不其然,人已經昏昏沉沉跌坐在了地上。
「哎!醒醒啊寧姑娘!」
她緩緩睜開眼:「司年?」
剎那間,神情竟有些錯愕。
我可太熟悉這眼神了。
這哪是寧姑娘啊!
這分明……
於是下意識抡圓胳臂給了對方一個愛的大嘴巴子:
「寧姑娘你清醒一點!!」
11.
時年九月,鎮壓著上古天魔的三千裡無妄海大封松動。
玄門內怕釀成禍端,都派出了各自響當當的親傳弟子前去查țṻ⁾探。
除了我們靈犀山。
無他。
隻因為我們山頭最響當當的大師兄,此時正嬌弱地昏睡著。
臉上還掛著一個明晃晃的巴掌印。
師尊踱步走進屋裡,冷毅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寧姑娘的臉上。
師尊看我。
我心虛地平移視線看向窗外,義正詞嚴地解釋:「這……這巴掌是我跟寧言秋的私人恩怨!」
師尊不語,腰間的本命法寶忽然發出一聲細微的劍嘯。
我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老東西該不會是想Ṭŭ̀₌替他的好徒兒清理門戶吧!
我倉皇地一個箭步衝過去,阻攔師尊的寶劍出鞘。
沒想到那老東西竟然先我一步,拔劍徑直一揮——
劍光頓時奔著寧姑娘的面門而去!
「老東西你這又是鬧哪樣啊?!」
我好不容易擋住這記攻勢,氣得跳腳。
師尊看向我:「無妄海大封松動,魔修皆蠢蠢欲動,寧言秋既為戰神,這時候又豈能怯陣不出!」
我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磕磕絆絆地反駁:「可大師兄……大師兄歸根結底還沒有回來嘛……」
「這是寧言秋的最後一劫。」
「所以她必須死。」
12.
月黑風高,三師弟扛著寧姑娘,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不是師姐,咱們為什麼要像做賊一樣選在深夜下山啊?」
我翻了個白眼:「不然呢,眼睜睜看著師尊一劍攮死她?」
三師弟摸摸鼻子:「可是師姐你不是不喜歡寧姑娘嗎?」
「這是什麼道理,我不喜歡就要放任她死嗎?」
出了山門,我把寧姑娘放到馬車上,手法粗重笨拙,她卻沒有一點兒要蘇醒的意思。
「她的一魄被魔修的骨鈴拘走,我得給她拿回來。」
三千裡無妄海在極北的冰原之下。
冰原蔓延千裡,杳無人煙。
到達冰原外圍村鎮的時候,寧姑娘已經醒了。
她失了一魄,看上去沒什麼變化,隻奇怪我為什麼要帶她來這樣的苦寒之地。
我隻好胡編亂造了個理由哄她。
寧姑娘茫然:「仙師逼你嫁人,我為什麼要一起出逃?」
「因為他要你……」
我搓搓手,看著寧姑娘越來越狐疑的目光,突然計上心來:「因為他要你當我——」
寧姑娘瞪大雙眼:「難道他要我當你的新婿?!」
我大驚失色,「陪嫁丫鬟」四個字在喉嚨裡哽了半天,噎得人直翻白眼。
寧姑娘嘆了聲氣:「我不怪仙師,他本就有龍陽之好,可能覺得這世上最純粹真誠的情感,都來自同性之中。」
「?」
不是,這麼快就接受了嗎?
自我說服得這麼熟練嗎?
13.
雖然理由稀爛而且有欺師滅祖之嫌,但寧姑娘到底是安心跟我在鎮子上住了下來。
此時大封松動,魔氣外泄。
鎮子上的普通百姓已經搬遷許多,隻有些專門招攬修真人士的客棧和店鋪還開著。
現在敢來這地方的多多少少都帶著些目的,玄門弟子與魔修魚龍混雜,竟然十分熱鬧。
我帶著寧姑娘偷溜出來,也不好再帶著人招搖過市。
於是寫了張「奇形怪狀符」,貼在了Ţű̂⁴她後背上。
「這張符紙可保你半個月安穩日子。」
「免疫一切術法,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看不透你的真面貌。」
寧姑娘不明所以,走到裡屋拿個刺繡笸籮時,忽然尖叫一聲:
「哪裡來的登徒浪子!」
我心知是符紙起了作用,於是便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等著寧姑娘出來。
然後我就看到了寧言秋那廝從裡屋走了出來——
「姑娘怎可如此折……折辱奴家……」
我不寒而慄!
我毛骨悚然!
Ţù⁷我死之前的走馬燈怕都是寧言秋今天穿著紅粉綾羅嬌淚欲泣的模樣!
我旋轉跳躍,我閉著眼——
如果我有罪,請讓天道劈死我,而不是讓寧言秋在我眼皮底下哼哼唧唧地擦眼淚!
我宛如一個拋夫棄子的渣女,主打的就是一個視若無睹油鹽不進!
寧姑娘幹脆走到了我旁邊哭:
「小仙師,奴家求你……」
寧言秋略顯冷清的聲線被掐捏得尖細柔弱,聽得人不禁硬了——
拳頭硬了!
14.
因為「奇形怪狀符」的不可逆特徵,我們不得不都屈服於現狀。
寧姑娘換了得體的男裝,起初還有些不適應,在銅鏡前羞怯又好奇地端詳自己。
我忍著破門而出的衝動,看著男人那張百年未見的臉,一時間心裡竟還有些五味雜陳。
「你現在叫寧言秋,是靈犀山的大師兄。」
寧姑娘嚇一跳:「可奴家……」
我心頭跟著一跳:「不要頂著這張臉再說奴家了!」
寧姑娘緊張地用手指絞著衣服:「可我不會仙法,萬一……」
我忍無可忍,過去抓住他的手,順便把衣角用法術熨平了:
「我在呢,輪不到你出手。」
寧言秋的手要比我的大一圈,此刻卻柔弱得像沒有骨頭般任由我擒著。
我覺得新奇,忍不住捏著他的手指頭玩了幾下。
緊接著覺得氣氛有些微妙,下意識抬起眼,就和震驚的寧姑娘四目相對——
她眼裡「你果然對奴家圖謀不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控訴已經呼之欲出。
「我早該知道,仙師既好龍陽,為何當初你要對我千般阻撓,原來你不是垂涎仙師,你是……」
眼見她憋出了張大紅臉,我氣得眼冒金星。
拉著人就向外走:「來,咱倆一起死了吧!」
寧姑娘驚呼:「你還想與奴家殉情!」
殉你香蕉個芭樂!
15.
經過兩天的適應,我終於能控制住自己不要一見到寧言秋的臉就揮拳頭。
我掰手指頭算著符紙還有幾天才失效。
正打算憋到寧言秋變回寧姑娘後再出門打探骨鈴的下落,卻意外得到了奇物閣要舉行拍賣會的消息。
古往今來的慣例,一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必定會先在拍賣場現世。
而且這地方的消息四通八達,肯定比我現在大海撈針要強。
於是她一個鬥笠,我一片面紗,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拍賣會現場。
然後就被攔在了門口。
「沒有名帖不得進入。」
我冷笑:「原是我在山上待久了,竟不知這世上還有我不得進入的地方。」
說完轉身就走。
寧姑娘希冀敬佩的目光藏在鬥笠底下,直到我把人帶到了奇物閣的後門圍牆。
寧姑娘:「?」
我信任地拍拍她的肩膀:「有勞了!」
然後蹬著寧言秋高大的身體輕車熟路地翻上了圍牆。
寧姑娘側頭看了看衣服上的腳印:「?!」
我騎在牆頭上,對她伸出胳膊:「來啊來啊。」
寧姑娘聽話地抬起胳膊,又奇怪:「仙師為何不使用術法?」
我拉住她的手拼命向上一拽,解釋道:「奇物閣這種地方往往都有制約法術的法陣。」
好不容易翻過牆頭,腳剛一落地我就知道壞事了。
奇物閣這地方不光有制約法術的法陣,還有專門克制修真者的法陣。
這地方壓根就是魔修的地盤!
我渾身卸了力氣,病歪歪地靠在寧姑娘的身上。
寧姑娘紅著面皮推我:「奴家知道你垂涎我的身子,但現如今光天化日,你且忍耐一下。」
「你閉嘴!」
我色厲內荏,拿拳頭捶她都像在調戲。
寧姑娘:「嚶!」
「你這人好不講道理,我苦口婆心勸你,你還兇人家。」
毀滅吧!
我生無可戀地掛在寧言秋身上,走著走著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二位看著好面生啊……」
寧姑娘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嚶」。
我柔情似水地抬起眼:「給老子憋回去!」
寧姑娘委屈巴巴地沉了沉,忽然換了種輕蔑的口吻對那嘍啰道:「你是個什麼人,敢來和本座攀論遠近生熟?」
這腔調拿捏得極為高冷,又是用著寧言秋的聲音,讓我一時還有點兒恍惚。
仿佛我那天生八字不合的未婚夫真的回來了。
那人聽了沉思片刻,果然換了副諂媚的口氣:「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裡面請!」
這嘍啰可能是把我們當成了什麼人傻錢多的新客,一路將我們引到了拍賣會內場。
我掏出一塊兒靈石將人打發走,才和寧言秋擠在了同一條長凳上。
寧言秋的半張臉隱於鬥笠下,隻露出一片鋒利的稜角。
他脊背直挺,身姿颀長,即便是一身沒有紋樣的玄衣,也難掩其風姿。
百年不見,竟然還有點兒想念……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寧言秋也微垂下頭看向我:
眼圈紅紅的,嘴一抿幾乎滾出眼淚來:
「剛才可真是嚇壞奴家了!」
……
媽的。
還是毀滅吧。
16.
這次奇物閣共拍賣了十六件寶物,我們從頭蹲到尾,也沒有關於骨鈴的蛛絲馬跡。
可好巧不巧,我們後面坐著的正是幾個暴露了身份的魔修。
他們身上靈石不夠,又眼饞拍賣的一隻異獸。
於是我索性順水推舟將那異獸拍了下來。
果不其然,他們開始主動找我們攀談起來。
雖然目的並不純粹,但隻要寧姑娘不「嚶」,我們這個組合看起來就像「修真大能與他的小嬌妻」。
十分唬人。
一番你來我往的套話後,他們說漏了嘴。
原來魔修中最有威望、修為最盛的幾大長老,在上次朔月時就已經進入了冰原。
其中有一個長老的本命法寶就是一隻名曰「攝魂」的骨鈴。
難怪那魔修能從師父和虛谌大師的手裡全身而退。
但凍著三千裡無妄海的冰原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而且那上古法陣雖有些松動,但也有極大的限制,隻有朔月時才能靠近。
我們錯過了上一個,就隻能再多等十幾天。
我盤算著自己的實力,準備明天用異獸作餌,讓那三個魔修跟著一起先去探探路。
但回去的時候卻又出了意外。
我拍下的異獸性格頑劣,竟然咬破乾坤袋偷偷溜了出去。
我拿得破了洞的口袋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好不容易把這雜毛貂捉回來,就看到幾個仙長圍著寧姑娘噓寒問暖,好不殷切。
「啊呀,短短百年不見,寧真君的修為已經是小老兒無法窺測的了,真是少年英才不可估量!」
「皓月仙尊也真是,提及讓寧真君出關就推三阻四,生怕我們搶了他的好徒兒一樣。」
「有寧真君坐鎮,修補三千裡無妄海的大封指日可待啊!」
寧姑娘木著一張臉,聽著這些天花亂墜的恭維隻是冷淡地微微頷首。
幾個人渾不在意,畢竟靈犀山戰神的性子就是出了名的高冷嚴肅。
我沒想湊熱鬧,倒是寧姑娘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我的蹤跡。
那冷漠的神情倏然就變了。
嘴一抿,眼眶先紅了,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欲語淚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