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上,奴才不知道,這牌子是下邊直接呈上來的。」
暴君隨手又掀了幾個,無一例外全是貴妃。
他也不惱,將牌子丟到一邊,好脾氣道:
「那就貴妃吧。」
19
暴君去跟貴妃睡覺了。
臨走之前,問我一句:
「你想孤去嗎?」
我抱著個冰鎮大西瓜饞得口水直流。
「你去了,我就能自己吃一整個西瓜。」
暴君嘴角抽了抽,一甩袖子,走了。
我很樂觀,可檀奴有點不開心。
她坐在床邊唉聲嘆氣,還不忘拿個巨大的蒲扇給我扇風解暑。
「看眼下這情況,後宮裡最有可能做皇後的,便是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不喜歡姑娘,雖然王上護著姑娘,可越是這樣,貴妃娘娘越是要鏟除姑娘。姑娘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我想不了這麼多,頭鑽進西瓜裡,吃得滿臉甜滋滋的。
「唉,姑娘這傻性兒,在這宮裡,難過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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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從前屋裡有個長得頂頂漂亮的小丫頭,她不過在王上面前走了一遭,替王上打了一會兒扇兒,就被貴妃絞斷雙手,丟給了太監,被活活作踐死。王上這般寵愛姑娘,將來若是落在貴妃手上,怕是渣都不剩。」
檀奴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見我也沒心思聽,擰了帕子給我擦了擦臉,便伺候我睡了。
20
我是半夜被熱醒的。
身邊有個滾燙的火爐,熱得我渾身難受,又有些喘不開氣,像是要被溺死在水中的魚。
身上被巨石壓頂,想翻身又被狠狠壓下來。
我氣鼓鼓地咬了一口身上的巨石,牙不疼,卻聽到暴君悶哼一聲。
「慢吞吞,你整日吃草,牙怎麼這麼尖!」
聽到暴君的聲音,我迷迷瞪瞪睜開眼睛。
他紅著臉挑開我的衣裳,一本正經地同我講利害關系。
「孤中了藥,如果不同你睡,今晚就會暴斃。宮裡這麼多好吃的好喝的,還有你喜歡的檀奴,你舍不得是不是?咱們睡一覺,明兒個都好好的,成不成?」
我歪著頭看他,感覺到身上涼飕飕的。
暴君的手很大,捏了捏我腰間的軟肉,聲音都粗重了。
「吃這麼多,還挺細。」
手又往上摸索了一番,握住鼓起的山丘,感嘆道,「原來都長這兒了。」
燈火清幽,外頭有風聲,被窗戶隔絕之後,像是風雨飄搖中的一處孤島,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溫柔。
「你是不是想同我交配?」
暴君一愣,繼而笑了。
「畜生才叫交配,咱們這,叫探討。」
我剛想說,我的確是畜生,就被暴君溫柔地吻住唇。
外頭起風了。
夏日的菩提宮開了很多的花。
花朵嬌豔開放,仰著枝頭,被風吹得左右搖晃。
柔嫩的花瓣被粗野的風擺弄得十分脆弱。
風狠狠卷過它初開的花蕊,不住地磋磨。
晶瑩泛白的汁水從心蕊滴下,又被風迅速裹挾。
起起伏伏,搖搖晃晃。
最後在空中炸裂出一朵美豔的花。
21
貴妃鬧來的時候,暴君正被我按在床上用蹄子跑。
我十幾年蓄養的精氣,一晚上都被他吸幹了。
早上一覺醒來,我居然又變成了西狍子!
「吞吞,吞吞,別跑了別跑了,有外人!」
這一聲「外人」並沒有喚醒正在呆愣中的貴妃。
她指著我,又指著皇上,一臉泫然欲泣。
「你……居然寧願睡一頭羊也不睡臣妾?」
暴君有些無語,但眼下我的確就是個畜生模樣。
他擰了擰眉頭,十分認真地糾正貴妃。
「她不是羊,她是西狍子,是孤從瓦剌國一路扛回來的,十分珍貴!那麼大個山頭,就她一隻!」
貴妃的嘴張得可以吞下一顆鵝蛋,她支支吾吾半晌愣是一句話說不出。
過了許久之後,才失神道:「王上,即便您喜歡畜生,臣妾也認了。」
說完就哭唧唧地跑了。
22
自從和我睡過之後,暴君無論是精氣神還是體力都達到了頂峰。
日日待在書房和老東西周旋,之後還能遊刃有餘地去敷衍後宮的嫔妃。
說起後宮的嫔妃,貴妃自從知道暴君喜歡畜生後,基本不出現了,大概是死心了。
她一死心,蘇妃便蹦跶得歡了。
蘇妃還是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每次來瞧暴君,總會給我帶點吃的。
「王上,它好可愛啊,臣妾好喜歡它,能日日都來瞧它嗎?」
暴君百忙之中抽空瞥了蘇妃一眼,面無表情道:
「少給她喂涼的東西,她吃了會鬧肚子。」
胡扯。
我一口氣將蘇妃手中的涼糕吸溜進嘴裡。
我從來不鬧肚子,吃冰塊都不鬧肚子,暴君就是嫉妒我。
過了半刻鍾左右,蘇妃眼巴巴地瞅著我,臉上似乎有些著急。
我正在疑惑她苦惱什麼,就見暴君猛地捂著屁股,急赤白臉地往後殿跑。
蘇妃似乎沒注意暴君,隻眼巴巴地看我,還伸手按了按我的肚子。
「難受嗎?你要是不舒服,就嗯哼兩聲,本宮將你要去照料幾日可好?」
這說的什麼話,我能吃能喝的,哪會不舒服?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暴君一臉蒼白地回來。
蘇妃趕忙上前,指著我道:
「王上,臣妾瞧著它似乎有些不舒服,王上日理萬機,想必也沒空照料它。臣妾與它投緣得很,不如讓它去臣妾那裡暫住,待身子好了,臣妾再送來給王上,可好?」
暴君眯著眼睛看蘇妃,語氣淡淡。
「哦?孤若是想她怎麼辦?」
蘇妃聞言一喜:「這還不簡單?王上找人支會臣妾一聲,王上去或者臣妾來,都隨王上。」
暴君似笑非笑,接著大喊李勝。
「去,將蘇妃帶回去,以後沒孤允許,不準她入殿!」
蘇妃走後,暴君委屈巴巴地走過來,一把將我薅進懷裡。
「吞吞啊,以後別胡亂吃東西了,孤方才差點掉坑裡。」
說完拿臉蹭了蹭我臉上的毛,苦悶道,「你什麼時候變成人啊,孤才剛開葷就被迫禁欲,太難為人了。早知道,那晚多來幾次了……」
23
結果他難為沒幾天,就沒空這麼傷春悲秋了。
因為一位藩王起兵了。
理由很奇葩:「當今王上喜歡搞人外,後繼無人,反!」
這話但凡有點腦子,都知道是貴妃傳出去的。
更何況,這位藩王還是貴妃的表哥。
得知此事後,蘇妃去求見了暴君。
兩個人嘀嘀咕咕在書房裡待了小半個時辰。
之後暴君又招了蘇大人入宮,又嘀嘀咕咕小半個時辰。
入夜,暴君趴在床頭神神道道地跟我訴苦,一臉委屈。
「這些女人,真狠啊,得不到就要毀了孤,一點良心都沒有。」
「你知道這些年貴妃花了孤多少銀子嗎,螺子黛每月十斛,蜀錦十匹!這些可都得從南疆一路水土兩路交替著運來,隻路上就得半個多月。就因為孤不樂意睡她,這麼一點點小事,她居然就想造反,真狠啊。」
我困得不行,這幾天夜裡,暴君格外愛訴苦,總是要絮絮叨叨到半夜。
每次我睡得沉沉的,都會被他叨叨醒,導致近幾日,我困頓得不行。
看今晚這架勢,又是個準備絮叨半宿的模樣,我伸出蹄子拍拍他的頭,示意他消停一點。
可暴君顯然沒長一顆體會旁人不易的腦袋,他很受用地握住我的蹄子,親了親,又欣慰道:
「孤就知道,這世上,隻有孤的吞吞心疼孤。不虧孤當年將你一路顛簸地扛回來,養了這麼十多年。果然啊,還得是自己費心養大的才貼心,外頭那些妖豔賤貨比不得。」
「吞吞,你蹄子怎麼有味啊,宮裡這些人是越來越敷衍了。」
我盯著被他親過的蹄子,眼皮上下打架厲害。
如果沒記錯,我今晚刨完坑似乎是沒洗蹄子。
24
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夜裡,暴君遇刺了。
當時那箭,其實是朝我刺來的。
不知道暴君抽了哪門子風,一個起跳就擋在我身前。
暈過去之前,他眼神黏膩地看著我,頗為不舍地撫了撫我的臉,連聲音都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吞吞……你沒事吧……」
呃。
我看著穩穩扎在他胸前的箭,很確定地告訴他:
「我沒事,扎你身上了。」
暴君「嗯」一聲,昏了過去。
那刺客似乎慌了神,嗖地消失在殿中。
暴君遇刺似乎是大事,李勝偷摸宣了太醫,連哄帶騙地嚇唬菩提宮的人誰都不準對外透露一個字。
為什麼不準透露?我很奇怪。
李勝也不解釋,太醫給暴君治傷的時候,他便跪在房門口一個勁朝月亮磕頭,嘴裡還念念有詞。
我踱著步子靠過去,聽清了他念叨的話。
「老天保佑,奴才願以十年陽壽換王上無礙……」
我蹬了後腿偎著他坐下,李勝十分欣慰,一邊擦眼淚,一邊摸摸我的雪白的毛發,開始絮絮叨叨說暴君幼時的事。
「王上啊,是老奴從小看大的。因為自小被作為儲君養著,先皇對他格外嚴苛,旁的皇子都被母妃寵著的時候,他兩歲多就被送去東宮。那時候,他才那麼點大,抱著殿門喊母後,哭累了就靠著殿門睡。皇後娘娘就站在遠處瞧著,哭得眼睛都腫了。後來大一點,他想同別的皇子玩,可宮裡的人,哪有什麼兄弟之情啊。比他大五歲的大皇子趁著四下無人,將他推進枯井。那時好在是夏天,井底的淤泥幹涸了,才救了他一命……」
那一年,暴君才五歲。
被宮裡的太監救出後,暴君哭著同先皇說他是被大皇子推下去的。
先皇冷冷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是你自己貪玩亂跑,去東宮跪著好生反省。」
暴君跪了整整一日,頂著大太陽,暈了過去。
皇後心疼,去看了暴君,小小的暴君哭著同他母後說,他真的是被推下去的,他沒撒謊。
皇後摸著暴君的腦袋說:「下次別再貪玩了,這次就算了。」
小小的暴君愣在床上,他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不信他。
也並非所有人都不信他,李勝信他。
李勝摸黑去東宮瞧他,不等暴君開口,李勝就抱著他哭。
「小太子,奴才信您,可是往後,這話別再說了。大皇子的母妃是楊將軍之後,如今楊將軍正在前線,便是有證據是大皇子,王上也不能動他。」
暴君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上,有時候是沒有是非對錯的。
尤其是皇家。
因著這事,暴君被禁足了幾個月。
先皇不許任何人探視他,送飯的宮人也不許同他多言。
李勝偷偷去看了幾次,發現前幾日還哭著求人信他的暴君,如今隻是呆呆坐著,連話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