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有紅玉 3340 2025-01-20 17:46:26

一直到三十歲才中了個秀才,此後數年也未曾中舉。


如今見面具落地,齊申臉色瞬間蒼白。


趴在地上整個身子都在抖,卻還是伸長手臂,想要去夠那個沾了塵灰的面具。


「齊秀才?竟是你在裝神弄鬼啊!」


隨李翊前來的人之中,有一人似與他相識,見狀怒斥道。


那齊申聽到「齊秀才」三個字,頓時激動了起來,口中喃喃道:


「我不是什麼齊秀才!我是無所不能的三靈神!」


在場少數還沒倒下的黑衣人,也都傻了眼。


原本一直信奉的神明,竟然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窮酸秀才。


這時,一群官兵從門口處魚貫而入,將這些黑衣人都抓了起來。


為首的官兵則面色凝重,對李翊道:「大人,屬下無能,並未找到這廝搜刮的錢財。」


齊申借由三靈神的名義,大肆斂財。


又用祭祀的名頭,讓手下去搜羅年輕的少女,供他享樂。


等他玩膩了,就將少女殺死,用其頭骨做成法器,再賣於達官貴人。


李翊聞言,面色未變,隻是將橫於齊申頸側的劍往裡送了一分,言簡意赅道:「說。」


那齊申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變得驚恐,嘴裡卻道:「我花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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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緒唇角微勾,眼神冰冷:「若是真花光了,你背後那人豈能饒你?」


齊申像是絕望之中生出了勇氣,一口咬死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事就是我一人所為。」


「李翊,我不如你運氣好,當過狀元,享受過高高在上的感覺。而我,卻倒霉了二十多年,連個舉人都沒考中。所有人都看不起我!那我就偏要這些人跪在我面前,來求我保佑他們!」


李緒聞言眉心微蹙,像是覺得眼前這人的血,都髒了自己的劍。


「你還真是會為自己的無恥找借口。那些被你侮辱殺害的女子呢?她們大多甚至都不認識你。」


齊申聞言,卻更加激動:「那些女人就該死!獨自出行又拋頭露面,難道不是為了勾引男人嗎?沒準兒她們心裡都是願意的!」


聽到這裡,我從銅像後面探出了個腦袋,道:「要不再去密室那裡看看呢?」


27


官兵從密室地下一層抬出了所有木箱。


其中有十箱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銀錠,其餘都是名貴的珠寶。


被擄來的女子,也都服了解藥,陸續醒轉過來,和來接她們的家人抱頭痛哭。


而我則在那被堆在角落裡,像座小山一般的雜物裡。


費力地翻找著我的小包袱。


裡面的碎銀子和衣裳事小,主要還有晴初和李嬤嬤她們送我的東西。


等我哼哧哼哧找完一通後,終於看到了那熟悉的紫色一角。


心中大喜。


我將包袱背於身後,準備離開這個邪神窟時。


卻被人攔住了。


「姑娘,等一下。」


循聲望去,隻見李翊站在三步外,不知看了我多久。


「大人,這確實是我的包袱,裡面還有我的身契。」


我以為這位知縣大人是在懷疑我,便趕緊解釋道。


李翊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笑了起來。


衣袍隨風而動,俊雅清絕的面容,猶如玉山照人。


他笑著向我走來,溫聲解釋道:「姑娘誤會了——」


然而他話音未落。


我的口中突然泛起一股腥甜。


「噗——」


我吐出了一大口黑血,盡數噴在了李翊的衣袍上。


還有一些星星點點的,濺到了他白皙如玉的面頰上。


我覺得頗為對不住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身子一軟。


最後的意識,是李翊驚愕的臉。


以及一個帶著松木香氣的溫暖懷抱。


28


「喵——」


什麼聲音?


我強忍著身體的疼痛,睜開眼。


循聲望去,隻見床邊站著一個須發潔白的老人。


懷中還抱著一隻黑白相間、圓滾滾的狸奴。


見我醒來,那貓叫得更歡了,似乎還想向我撲來。


卻被老人按住。


那老人盯著我看了一圈,口中嘖嘖道:「小姑娘,你這是得罪了誰?連這極為罕見的血蝕引都用上了。」


我微微抿唇,道:「老人家,我……是中毒了嗎?」


那老人點了點頭:「還不是普通的毒。」


從他口中,我才得知,我所中的血蝕引是世間奇毒。


此毒不會立刻發作,而是會藏於體內數月。


待與血液完全融合之時,便會如萬蠱鑽心,痛苦而死。


這個毒發時間,以及這等手段。


除了寧遠侯府,我想不到還有其他可能。


隻是不知,下毒的究竟是主母,還是沈蘭貞?


我按下心緒,又問道:「老人家,我這是在哪裡?您又是何人?」


「老夫姓薛,一介遊醫罷了。此處是我那不肖徒弟的宅子,你也是他丟給老夫的。」


說到這,薛老捋了捋胡子,嘟囔了一句:「原本還以為那小子開竅了,抱了個新娘子回來,結果白高興一場。」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低頭,隻見身上還穿著那件紅色嫁衣。


一時也有些尷尬。


但我如今都要死了,還尷尬個什麼勁啊?


我索性直接問道:「薛老,我這個情況,大約還有多少日子?」


我看看,還來不來得及回上京,一把火燒了那寧遠侯府。


謹小慎微盡心侍奉了那麼多年,最後還落得這個下場。


我怕就這樣死了,會變成怨靈擾民,得拉著害我之人陪我下去。


薛老:「一般來說,隻剩一月。」


聞言,我的心徹底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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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間坐起身,就要下床。


薛老見狀,嚇了一跳,道:「你這是要幹嘛?」


我深吸了一口氣,擲地有聲道:「出門花錢!」


一個月,我肯定趕不回上京了。


要是連銀子都沒花完,我這輩子算是白忙活了。


這時。


門口處傳來「吱呀——」一聲輕響。


李翊白衣如雪,墨發垂肩。


手裡端著一碗湯,逆著光而來。


29


「師父,你快別嚇她了。」


隨著李翊走近,他手中那碗湯散發的鮮美香氣,也愈發濃烈。


我忍不住動了動鼻尖。


薛老似乎也被香氣饞到,上前準備接過那碗湯,嘴裡道:「好徒兒,你終於下廚了。這是熬的雞湯吧,一聞這味道……」


卻被李翊抬手繞開。


薛老:「?」


李翊看著眼前這個像個老頑童的師父,無奈道:「廚房還有,師父先讓給病人可好?」


薛老吹了吹胡子,表達了他的不滿。


然後扭頭去了廚房。


我愣愣地接過那碗雞湯。


熱氣騰騰的金黃上,撒了碧綠的蔥花,點綴了幾粒晶瑩的枸杞。


一口下去,鮮美濃鬱的香氣,立刻在口中彌漫開來。


當真是好喝極了。


沒幾口,我就喝完了。


心中原本的煩躁,也稍稍被撫平。


我捧著空碗,看著眼前眼角似蘊著笑意的李翊,問道:


「李大人,你剛才的意思,是說我這毒還能有的治嗎?」


李翊點了點頭,溫聲道:「能治。」


他簡單的兩個字,讓我瞬間放了心。


如果不是後來為了解我身上這毒,薛老藥圃裡的珍貴藥草幾乎要拔光了。


而李翊也為了逼出我身體裡的毒血,連續三晚不眠不休,將內力注入我體內。


我還真以為這毒能解得很輕松。


30


一個月後。


我除了臉色略白了些,其他已與普通人無異。


站在薛老已經光禿禿的藥圃前。


我舉著李翊帶給我的兔子糖畫,問臉色比我還要蒼白的李翊:


「大人,您為何費這麼大力,也要替我解毒?」


此時的李翊剛處理完公務回來。


正從衣袖中掏出炸好的小黃魚幹,喂懷裡的小魚球。


小魚球,就是他養的那隻很圓潤的狸奴。


坦白說,這三個字,第一次從李翊嘴裡出來時,我也是很震驚的。


小魚球吧唧著嘴,吃得很歡。


李翊摸了摸它毛,笑著對我道:「若是不替你解毒的話,那我前兩次救你,豈不是白搭?」


前兩次?


那邪神窟裡是一次,另一次是?


我看著眼前的場景,微微沉思。


黑白相間的狸奴、第一眼見到就覺得莫名眼熟的李翊,加上那齊申說李翊也曾是狀元郎……


莫非?


我試探地開口道:「大人,可是元和六年的狀元郎?小魚球,可是大人在上京城朱雀街買來的?」


李翊聞言,嘴角微微上揚,眸裡像是盛了一泓溫柔的琥珀光。


他將懷裡的狸奴舉到我面前,開玩笑道:「小魚球,姐姐認出你來咯!」


竟真的是他?


那個曾在馬蹄之下,救了我的少年狀元郎?


後來在侯府,聽到他被貶出上京的消息時,我還偷偷惋惜過。


沒想到如今竟又遇到了。


緣分啊,真是個奇怪又奇妙的東西呢。


我從李翊手中接過小魚球,狠狠吸了兩口。


我說怎麼這狸奴怎麼一點不認生呢,原來它是我當年一眼就挑出來的小貓啊。


還是和我擊掌蓋過印的交情呢!


等激動的心情稍微平靜了點。


我對李翊誠懇道:「大人,我現下雖人微力薄,但若你有需要我出力的,盡管開口。」


我這一生,說過的漂亮話,不計其數。


然而這一句,卻是字字真心。


李翊的臉上始終掛著笑意,聽到我這樣說,緩緩開口道:


「紅玉,若你今日隻是臨縣的一個普通百姓,我也會傾盡全力救你的。


「所以不要背負那麼大的壓力。你的人生還很長,輕松些向前走,好嗎?」


31


在李翊的住處又養了幾日後,我的臉色終於紅潤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李翊的廚藝過於優秀,我覺得腰間的衣服都有些緊了。


近幾日,我總在臨縣的東西二街晃悠。


很快,我便盤下了東街一家鋪子,取名為紅玉坊。


打算賣些用花草作的胭脂香粉以及養膚膏等妝品。


以前在侯府時,我就常常鼓搗這些。


府裡的小丫頭們都很喜歡。


連和我拌嘴置氣的晴初,也會在我研制出新鮮的桃花胭脂時,主動求和。


紅玉坊的後面,不僅可以住人,還有個院子。


正好可以種些花草。


我很是滿意。


從李翊住處搬走時,李翊倒沒什麼反應。


薛師父卻是苦著一張臉,一副「這天要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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