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依蘭急忙再度凝聚精神力。
視野中,風刃和冰的真言前後重疊,在他即將撲到她身上的一霎那,她狠狠發出了意念——
“冰風!”
兩枚形狀有些像回旋鏢的冰刃直直射向維納爾!
他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左右鎖骨分別被一枚冰刃釘穿,他摔到了她的身邊。
“啊——”
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依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虛弱了很多。
她的冰風刃隻能扎穿皮肉,於是她選擇了用琵琶骨穿刺的辦法來讓維納爾喪失繼續傷害她的能力——這是魔神教她的。
她學會冰風刃那天,他一臉嫌棄地用兩根手指夾住了她的‘暗器’,很不屑地告訴她:“像這樣的小威力,也就穿刺了琵琶骨,可以對付對付像你一樣嬌氣又孱弱的人。”
依蘭自動忽略了那些她不愛聽的部分,把重點記了下來。
沒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場。
她現在隻能向黑暗神大人祈禱,維納爾像她一樣,‘嬌氣又孱弱’。
眼睛有一點發黑。
好累啊……
眼皮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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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維納爾在旁邊打滾呻吟的話,依蘭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昏睡過去。
她一邊強行再度凝聚好了精神力,一邊分心地想著,‘難怪運送沙丁魚的時候,要在它們裡面放上一條兇殘的大魚,這樣可以讓沙丁魚們精神起來。’
終於,維納爾沒動靜了。
依蘭轉動眼珠,發現維納爾已經滾到了她的視野盲區。她的餘光隻能看見密密麻麻的鬱金香。
上面灑到了維納爾的血,妖豔得像是傳說中的惡魔之花。
她的心髒整個懸了起來。
他是昏迷了嗎?
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應該是昏迷了……吧?
依蘭一丁點都沒有感到輕松,聽不到維納爾的聲音,也看不見他的身影,更讓她感覺到未知的恐懼。
她不敢再對著外面扔‘信號彈’了,她把風轉成風刃,水轉成了冰,緊張地轉動著眼珠,防備不知道藏在哪裡的敵人。
她很害怕,非常害怕。
從小到大,這是她經歷過的最恐怖的場景了。
尤其是周身這些美麗的花,更加令她毛骨悚然。
她忐忑地等待了很久很久,汗水在額頭上爬來爬去,終於有一小股冷汗流進了她的眼睛。
全身上下唯一有知覺的地方就是眼睛。
依蘭感到視線一陣模糊,眼睛裡泛起了火辣辣的疼痛,她正在用力眨眼把汗水擠出去,忽然感覺到一個陰影籠罩了下來!
維納爾不知什麼時候爬了起來,他垂著雙臂,悄悄繞到了她的後面。
此刻,他通紅著雙眼,從她的頭頂上方探出了面無表情的臉。
依蘭的瞳孔猛烈收縮,她凝聚了全部意志:‘風!’
“砰——”
一陣狂風刮過,整扇門都飛了起來。
黑色的身影卷過花叢,卷起的狂風把維納爾直直掀了出去,撞擊在牆壁上。
身穿鬥篷的魔神把依蘭摟了起來,一雙眼睛黑得深不見底,湧動著狂暴的殺機。
一大片金色的聖光追在他的身後,在他停下身形的一瞬間,它們全部轟在了他的後背上。
光芒閃耀,他的輪廓鑲上了一道燦爛金邊。
就像是傳說中從天而降的救世神。
一股股黑氣從他的後背冒出來,他摟著她,她的身體雖然沒有知覺,卻能感覺到他的手臂快把她鉗成兩段了。
這位救世神的眼睛裡流淌的是嗜血的兇光,他盯著摔到牆角的維納爾,毫不掩飾惡意滿滿的殺機。
依蘭盯著他,盯盯盯盯!
他緩緩垂眸看了她一下。
視線相對,很勇敢又很不爭氣的依蘭,忽然眼睛一熱,視線一片模糊。
她摁下心頭的激動和委屈,左右轉了轉眼珠。
示意他,別殺維納爾。
誰都知道今天她和維納爾在一起,要是維納爾出了事,毒蛇阿爾薩斯肯定會以此為借口光明正大地對付她。
到時候怎麼辦?難道掀了王宮,直接和光明女神開戰嗎?
“好。”他勾起了唇角,望向維納爾的眼神裡,惡意濃得順著眼角淌下來。
“我當然不會殺他。”
維納爾狼狽無比地靠著牆壁爬了起來,難以置信地嘶吼:“你膽敢勾結魔鬼!”
“呵……”魔神大人勾著唇,皮笑肉不笑,“我可愛的小信徒,在獻祭開始之前,你是想說上幾句口是心非的話嗎?”
他抱著依蘭走到維納爾身前。
鬥篷陰影中的面孔美得非人,他單手捏住維納爾的脖子,把他拎高了一些。
“你我的約定,今日就履行。”
“我從來沒有和你這個魔鬼進行過任何交易……”維納爾咬著牙說。
“出爾反爾也沒有關系。我們的契約,早就成立了。你的靈魂屬於我。”魔神的聲音冷酷又魅惑。
下一秒,地下室裡回蕩起恐怖的靈魂尖嘯。
維納爾的眼睛裡漸漸失去了神採,不過依蘭知道他沒有死。
現在她已經明白了什麼是靈魂獻祭,從此,維納爾就是魔神手中的提線木偶,被主宰全部意志。
魔神把收割過的羔羊扔到一邊。
他垂下頭,盯著懷中的她,臉色變得非常臭:“把我要用的身體弄成這樣,你想好怎麼死了嗎。”
依蘭委屈地眨巴著眼睛。他!他對維納爾,都比對她溫柔一萬倍!
她現在很焦急,很擔憂,可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且她的精神也疲憊到了極點,剛一放松,就沉沉地昏睡過去。
路易很快就趕到了。
維納爾確實也約了路易,不過約定的時間是十一點。他認為兩個小時之內,足夠他處理好依蘭,然後把這一切全部嫁禍給恐怖名聲在外的路易。不得不說,維納爾打了一手好算盤。
打扮得像個木乃伊的路易大人匆匆趕到了花房,他抓住自己的頭發,放聲怒吼:“維納爾你這個蠢貨!瞧瞧你都幹了什麼!”
維納爾呆滯的眼神中閃動著暗影烈焰,魔神大人正在錘煉信徒的靈魂。
路易衝上前來,撥開依蘭的眼皮檢查了一會兒,松了口氣:“是麻痺神經的魔藥,藥效二十四小時能解,沒有別的危害,大人可以放心。今天的事情,就說是一次魔藥事故吧,我的失誤造成。”
魔神的表情冷得像個冰雕。
路易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這就把小依蘭送回去吧,大人願意的話可以親自照顧她。偶爾,也要來點不一樣的。”
魔神眼角抽了兩下,臉色詭異地緩和了許多。
“馬上把她弄回去。”他先行離開。
這附近到處都是聖光之物,還會被光明神殿的金頂掃射到,他不方便直接帶走她。
半個小時之後,依蘭被擔架抬回了家。
妮可和老林恩的心一個比一個大,聽說依蘭誤服了魔藥導致二十四小時不能動彈時,老兩口居然開開心心地坐到了她的床邊,決定趁她沒辦法抗議時,把她平時不愛聽的那些車轱轆話翻來覆去地好好給她說上百八十遍,借此機會好好教育一下越大越不聽話的女兒。
迷迷糊糊剛醒來就被狂轟濫炸的依蘭:“???”
這一年多來,因為營養充足的關系,小依蘭的個子蹿得飛快,胸脯也有了鼓鼓的小饅頭。
妮可的關注重點就變成了為她介紹合適的對象。
坦利絲王國的年輕人一般會在十六、十七歲定下婚事,十八歲就可以結婚。
這些話對依蘭說倒也還好,她嘴上嗯嗯嗯,心裡不以為然就糊弄過去了,可是有時候妮可非要在晚飯後和女兒談心,面對一個逼婚的老母親,魔神的惡劣態度可想而知。
依蘭給他背了一個又一個黑鍋,都快把她壓成駝背了。
可憐依蘭現在一動也動不了,被母親轟炸得兩眼發直。
妮可向來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她把準備好的相親名單拿出來,挨個向依蘭介紹那些小伙子們的優點,翻來覆去地介紹。
老林恩倒是覺得那些臭小子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兒,不過他喜歡聽妮可說話——隻要妮可不罵他,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愛聽。
於是老林恩拄著輪椅扶手,託著腮,很有興趣地望望夫人、望望女兒。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坐在衣箱上的魔神,臉黑得就像鍋底。
說好來點不一樣的呢?
他無數次掀開窗戶,衝著老兩口吹陰風,都沒有澆滅妮可的談興。
依蘭也很無奈。
她非常焦急,心裡擔憂著霍華德的事情。
直到夜幕降臨,公主床上的病人換成了魔神大人,妮可還在那裡嘮嘮叨叨。
依蘭小毛線悄悄溜下衣箱,順著床腳偷偷爬上床,鑽進被窩裡面,拱拱拱,拱到魔神的手裡,用自己的絨毛安撫他。
她知道他一定快要炸了。
撓了一會兒,她想起自己的身軀什麼感覺也沒有,於是繼續偷偷往上爬,爬到了枕頭下面。
她膽大包天地把自己拉成一根長長的線,混在頭發裡面,爬到他的耳朵邊上。
“你聽我說話,別理妮可!反正我是一定不會去相親的!”
為了和母親大人恐怖的音波對抗,依蘭小毛線開始對著他的耳朵眼講正事。
“霍華德大公被維納爾算計了,同時被維納爾、西芙和阿爾薩斯的人襲擊,現在非常危險!明天天亮之後,你不用管我,先去救他,要不然他真的要死了!噢!但願大公能撐住……”
生無可戀的魔神覺得自己才是要死的那個。
他完全無法理解,身為先天神o,為什麼自己會淪落到這樣一個境地?
被困在一具木頭一樣的身體裡面,一動也動不了,身邊還有個嗓門比鴨子還大的女人,在向他不停地介紹別的男人的優點?
魔神大人覺得自己現在隻想做一件事情——毀滅世界。
妮可和老林恩直到九點才離開了依蘭的臥室。
依蘭小心翼翼地蹦到了魔神大人的腦門上,勾下一對黑豆眼睛,膽戰心驚地去看他。
唔,他的情緒看起來非常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