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為什麼戰爭期間加重賦稅?”霍華德望著奧登六世,唇角難得地露出了微笑,“很顯然,高稅率意味著王國處於危急狀態。與之相對,低稅率正是王國安定和平繁榮的象徵。陛下,您是一位明君,在您的治理之下,坦利絲王國的穩定強盛肉眼可見。如今,我們確實有實施低稅政策的資本。”
他抬起頭,神色沉斂,環視貴族們:“有異議可以提出。”
眾貴族:“……”
誰敢做這個出頭鳥?這個時候出頭,既要反駁霍華德,又要否認奧登六世是明君。
幾條命才夠這麼糟蹋!
貴族們不情不願地表態:“噢,當然沒有任何異議!”
“親愛的霍華德!”奧登六世愉快地張開了雙臂,“不如我們一鼓作氣,把稅率降下五十吧!”
霍華德的眼角重重抽了幾下:“陛下,操之過急了。”
“噢,好吧!稅務大臣在哪裡?現在就頒布我的王令——從明天凌晨開始,王國境內的稅收,統一為百分之六十五!”國王陛下摩拳擦掌,“親愛的霍華德,我會再接再厲的!”
圍觀的民眾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許多人把帽子扔到了半空。他們很快就有錢買新的帽子啦!
依蘭站在一旁,心裡也樂開了花。
她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硬實力,想要正面和金字塔對抗,那是自尋死路。
今天這件事情她已悄悄計劃了一路,在現有的條件下,這已經是一個比較出格的方案了。
結果……比她預想中順利太多!
她沒想到霍華德竟然會傾力相助,她原本認為憑著那一點生死與共的交情,剛好夠他不提出反對意見。
她的眼眶熱熱的,胸口翻湧著興奮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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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典結束之後,依蘭被帶到王宮的偏殿,接受了一大堆非常繁冗復雜的貴族基本禮儀科普。
她聽得昏昏欲睡。
而王宮的另一側,國王奧登六世被王後白薇娜拖著逛進了花園裡。
“奧登!”王後白薇娜收起了那副標準的假笑,衝著自己的丈夫低吼,“在公眾面前,你能不能哪怕有一點點國王的威嚴!噢天哪,我真是替你尷尬得要死!有哪個國家的國王在自己的臣下面前像你一樣窩囊嗎!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有沒有看到弗麗嘉看我的眼神?天哪,我無法忍受!無法忍受!”
奧登依舊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親愛的白薇娜,不管我在霍華德的面前是什麼樣子,你的姐姐弗麗嘉每次看見你,不是也都得低頭行禮嗎?”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你怎麼能就這麼放任霍華德騎在你的頭上?那個稅……噢天哪!你難道沒看見,貴族們都非常不滿嗎?你就不能反駁霍華德一回來樹立你的權威嗎?貴族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一定!”
奧登笑了笑:“親愛的王後啊,我為什麼要對付整個王國唯一一個對王位完全沒有野心的人?我瘋了嗎?”
白薇娜呆呆地看著他。
奧登背起手,向前走了幾步:“誰都知道,我無能、平庸。我的兄弟們個個比我聰明一萬倍,他們每一個人的想法都和你一樣,結果你也看見了,他們現在在哪呢?這就是我成功上位的原因,也是我會在這個位置上一直穩坐下去的原因。”
白薇娜張了張嘴巴。這一刻的奧登,平凡的面容上好像閃爍著大智若愚的光。
“親愛的王後,”奧登微笑,“我理解你和你姐妹弗麗嘉之間的爭鬥,不過我的建議是,別太把她放在心上。弗麗嘉野心太大了,她已經在觸碰霍華德的逆鱗,遲早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如果你希望我們阿爾薩斯將來一切順遂的話,建議你看緊西芙,別再讓她和這位野心勃勃的姨媽來往,這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等等,”白薇娜仿佛想到了什麼,“你順著霍華德的意思,給足了那個平民女孩面子……噢,我的天哪,我居然連這個都沒看出來!那個依蘭,她是霍華德的情婦對不對?他要把她捧起來,給她榮耀,幫助她上位……弗麗嘉是不是就快被掃地出門了!”
奧登捏了捏額心:“雖然你的理解和事實大相徑庭,不過也無所謂,總之記住,霍華德既然要這麼做,我們就給予無條件的全力支持。”
“我知道了!”白薇娜雖然及時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但奧登還是能看出來她的心情愉快至極。
弗麗嘉和白薇娜這對姐妹,好像出生就是為了打倒對方,把對方踩在腳下。
奧登能夠理解這種感情,因為他和自己的兄弟們也都是這樣做的。
他想:雖然可能看起來有那麼一點不同——男人們為了權力,女人們為了虛榮心。不過異曲同工。
順利說服了王後,奧登的心情也變得十分美麗,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土地和產業都分封在貴族們的手裡,他們從平民身上徵稅,我們再從他們身上徵稅,降低了平民稅率對我們的影響其實沒那麼大。再說,王室開支一直都被貴族們死死盯著,動不動就彈劾,反正錢都花不出去,少那麼一部分根本無所謂。”
白薇娜心悅誠服地點頭。
奧登寬大的額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讓貴族們捉襟見肘,少養些私軍,少闲得沒事幹,野心也會小很多。”
“噢親愛的,你才是真正的智者!”
國王和王後的談話圓滿成功。
離開花園的時候,王後白薇娜緊緊挽著丈夫的手,夫妻感情甜蜜,看起來就像剛度完蜜月一樣。
其他的貴族們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這一天,王國的垃圾場裡不知道處理了多少瓷器碎片。
許多官員不約而同地在這一天養了貓,並且被貓抓花了臉。
*
依蘭離開王宮之前,再一次見到了國王和王後。
她本來以為這兩位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沒想到的是,雍容典雅的王後白薇娜居然毫不見外地走過來挽住了她的胳膊。
依蘭驚恐得關節僵硬。
“噢,親愛的寶貝,放輕松,”白薇娜笑容甜美,“這裡又沒有外人!”
依蘭:“……”她什麼時候成了王室的‘自己人’嗎!
國王奧登衝著她笑,慈祥得像是另外一位老父親。
依蘭:“……”頭皮發麻。
“親愛的,皇後大道上有一棟三層小樓房,是溫莎家的產業,你籤個字,我把它送給你。”白薇娜無比親熱。
依蘭趕緊謝絕:“親愛的王後殿下,謝謝您,但是我不敢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您不用擔心我沒地方住,我有一百枚金幣,足夠爸爸媽媽挑選到合適的房子。”
“噢,好吧!”白薇娜抬起手,撫了撫她的頭發,“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有什麼需要隻敢大膽開口,把我當成親近的長輩就好。”
奧登站在一邊,親切地緩緩點頭。
依蘭:“……”一頭霧水。
兩位親自把她送出了偏殿,然後目送她登上離開王宮的專用禮儀馬車。
依蘭暈乎乎地被送回了家。
她本來以為妮可和老林恩已經在準備慶功宴了,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等在門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看到依蘭從馬車上下來,妮可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老兩口迎上來,把依蘭又抱了一頓,就像她剛從瘟疫區回來的時候一樣。
“天哪,你被叫進王宮那麼久,我都以為你是不是被找個借口殺掉了!”妮可一邊哭一邊說,“我的傻女兒,你這下把人全部得罪光了!你還能活著回來真是謝天謝地!”
老林恩趕緊阻止:“亂說什麼鬼話!”
“嗚……”妮可把依蘭拖進家門,檢查了一遍,“他們有沒有拿針扎你?有沒有逼你吃藥?有沒有……噢天哪,你搶了他們的錢,他們怎麼可能會放過你!”
“沒有啦媽媽!”依蘭無奈地捂住了額頭,“隻是告訴我一些貴族的基本禮儀,國王和王後非常非常親切,還說要送我房子。”
“千萬不能要!”妮可警惕地蹦了起來,“肯定沒好事!”
依蘭點頭:“我已經謝絕啦。不用擔心,國王、王後和大公都很支持我,沒人敢對我做什麼。房子的事情爸爸媽媽看著辦吧,不想搬去東區的話就繼續住在這裡,反正都一樣。”
她把那袋金幣放到了妮可懷裡。
“嘭”一下,妮可的胳膊都被拉長了。她小心地隔著袋子捏了捏:“噢!金幣!金幣!就這樣摸一摸,我這輩子所有的心願都已經全部滿足了!”
妮可抽泣著,抱著金幣撲到了老林恩的身上。
“嗚嗚……小依蘭太有出息了,都是遺傳了你,遺傳得真好啊!嗚嗚,搬家還是得搬,西區畢竟治安太糟糕了,有了錢肯定會被盯上,太不安全了。”妮可一邊嚎一邊分析,“嗚嗚,而且依蘭該長身體了,西區的市場上根本買不到有營養的好東西,如果特意跑到東區把吃的帶回來,鄰居們看著會不舒服的。”
“那明天我們就去挑房子吧。”老林恩拍板,“大公說不定很快就會給我安排訓練新兵的工作,到時候每天得出入鬱金香莊園,最好把房子買在附近,出行也方便些。”
提到這個,依蘭悄悄抿住了唇。
她已經約了明天上午到鬱金香莊園拜訪霍華德,解決掉那個可怕的隱患。
很顯然,這段日子對妮可和老林恩下手的,和當初想要傷害她性命的就是同一個人。
*
依蘭匆匆吃過晚飯,回到閣樓上。
魔神坐在衣箱上等她。
“你又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他暴躁地轉過臉,咬牙切齒地說。
依蘭下意識地衝他炸毛:“什麼做了什麼!”
他恨恨地盯了她好一會兒,盯得依蘭有點毛毛的,小心翼翼地絞了絞手指:“你的身體……有什麼不對嗎?”
他的眼尾詭異地浮起了一抹紅色,漂亮的唇角輕輕抽搐了兩下之後,他冷下臉,幹巴巴地說:“沒有不對。”
依蘭立刻就不答應了:“那你就是沒事找事和我吵架對嗎!”
他冷冷地把視線轉向窗外。
耳朵泛起了一點紅色,他很不自然地把身體向前傾。心裡像是燃燒著一把火,身體也是。
她居然還有臉問!
一定是她偷偷對他的下肢做了什麼手腳!昨天她故意撲過來勾引他的時候,他的身體立刻就不對勁了,而今天更是過分,她的聲音剛從樓下傳上來,他就開始坐立不安。
等到她開始上樓梯的時候,他的鬥篷下面又一次出現了‘劍柄’。
見鬼的劍柄!
他快要氣死了。
當然,依蘭同樣氣壞了,她跳著腳,憤怒地準備和他大吵一架——反正她知道魔神在的時候會隔絕掉閣樓的聲音。
還沒開始動嘴,她的眼眶先紅了起來。
“我本來想和你分享喜悅!”明明是想兇兇地說話,沒想到一開口就變成了委屈的聲音,“你為什麼要沒事找事!”
他轉過臉來,臉色難看地注視著她。
“誰說我沒事。”他一字一頓。
依蘭瞪起眼睛:“你!剛剛自己說的!”
他:“……”
他盯了她一會兒,磨了磨牙,忽然輕輕挑了下眉梢。
“你過來,我讓你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的聲音有種詭異的沙啞。
依蘭的小心髒重重撲騰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泛起一陣心慌和心悸。
她縮了縮肩膀:“你,你別嚇我,有什麼事,你說。”
他輕笑一聲。
身體消失在衣箱上。
依蘭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後膝彎磕在公主床的床沿,沒站穩,摔了進去。
他的身體果然凝在了她的面前。
手臂一撈,勾住了她的小細腰,他的臉湊得很近,眯著眼睛,像一隻非常兇殘的、正要發起攻擊的掠食者。
“呵,”他輕佻地勾了勾唇角,“你再說不是故意勾引我。”
依蘭心慌氣短,抬起手來抵住了他的胸膛:“不是,我沒有。”
“那你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嗯?”長長的眼縫裡流過暗沉的光,誘人的嗓音在她的兩邊耳朵之間飄來飄去,“你想要我對你做什麼?”
依蘭嚇得心跳都快停了。
“沒……有,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