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樹守護 3368 2025-01-20 17:06:21

晚上周嶼打電話來,他問我今年除夕回家嗎。


想到這輩子大概沒什麼機會再和他們聚在一起,我忙不迭地答應了。


周嶼的電話剛掛斷,白銘就打進來。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我撈著褲子打量腿上斑斑駁駁的淤青,努力分辨著哪些是今天新增的:「我今天去復查了。」


「怎麼說?」白銘的聲音帶著緊張。


「挺好的,醫生說控制得不錯,就是有點貧血。」這段時間我已經完全掌握了自然地騙過白銘這項技能。


果不其然,那邊白銘聽起來很高興:「好!那就好,我訂點阿膠,明天給你送過去,補氣血。」


我笑了笑,沒有拒絕他的阿膠。


28


醫生說我的咳嗽是免疫系統紊亂導致的肺部感染,連著去醫院打了兩個星期的吊針才好。


白銘約我去公園走走,看看風景。


出門前,他拿圍巾帽子把我裹得密不透風,隻露出一雙眼睛。


我被纏在厚厚的布料裡,聲音悶悶的:「可以了,白銘,喘不上氣了。」


白銘聽了,小心翼翼地把我鼻子那的圍巾扯開一點點:「這樣可以。肺炎剛好,別再生病了。」


他帶著我,慢慢走在公園裡,有些神經過敏地避讓著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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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好笑ťũ₄,眉眼一彎:「你太緊張了。」


白銘嗔怪地瞪了我一下:「說不定哪個人身上攜帶病毒了呢?你現在的免疫力,不能不小心。」


我嘻嘻地笑著,說:「哪有這麼嚴重。」


今天陽光燦爛,照在人造湖的水面上,金光閃閃,好久沒有這樣的好天氣了……


「我們走那邊。」白銘突然拉過我的手腕,往另一邊拐。


「怎麼了?不是說這邊人少嗎?」我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突然對上周嶼的目光。


他推著江可兒,江可兒的腿上蓋著塊毯子,正笑著抬頭,和周嶼說著什麼。


周嶼不再看我,笑著低頭,去回應江可兒的話。


29


我的腦子空了一瞬,無聲無息間心中有什麼東西被撕裂開來,再回頭時,我發現白銘在看我。


白銘的目光復雜極了,包含著很多我看不明白的情緒。


我聲音輕松:「走吧。」


「好……」白銘嗓音發啞。


走了幾步,白銘突然開口叫我:「小七。」


「嗯?」


「你瘦了好多。」白銘說著,輕輕攥了攥我的手腕。


我這才發現,我的手腕還被白銘握在手裡,他剛才拉住了我,就沒再放開……


我沒有掙脫,任由他牽著,打趣道:「多好啊……以前減個肥要死要活的,現在不費吹灰之力。」


白銘扯著嘴角笑了笑,笑得很勉強,難看死了……


沒走一會兒,我就累了,越走越慢。


白銘不催我,我走多慢,他就走多慢。他拉著我的手腕,聽著我逐漸變重的喘息聲,說:「回去吧。」


「好。」


「頭暈嗎?」


「有點兒。」


「我背你?」白銘問。


我說:「還能走會兒。」


白銘不說話,拉著我慢慢走。


過了會兒,他放開我,蹲在我面前:「我背你。」這回是陳訴句。


渾身的骨頭疼得厲害,耳朵裡「嗡嗡嗡」地響個不停,我猶豫了會兒,俯身趴到了他背上。


白銘背著我穩穩地走。


冬天衣服多,我怕他背得累:「重嗎?」


「太輕了,輕得我怕抓不住你。」白銘好聽的聲音緩緩流進我的耳朵,但這麼好聽的聲音,卻帶著濃濃的悲傷。


我扭過臉,看兩邊光禿禿的樹幹緩緩後退,在白銘平穩的背上困意上湧,緩緩合上眼。


30


除夕這天,我回了家。


家裡來了好些親戚,主廳裡熱熱鬧鬧的,爸爸媽媽忙著招待客人,不怎麼關注到我,也正好讓我不至於太局促。


我回了從前的房間,翻找出一個落了灰塵的首飾盒。


打開來,那條大樹吊墜還像以前那樣閃耀著。


我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它,把它戴在了脖子上。藏在高領毛衣下。


我到最後也不知道周嶼有沒有送江可兒一條這樣的項鏈,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31


我推門出去,周嶼推著江可兒剛好路過我的房間。


這回與上回遠遠一眼不同,很近的距離,我對上了江可兒的目光。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不敢直視她。


「小七,你回來了啊。」江可兒先開了口,溫柔道。


她越是友善,我就越是覺得無地自容。


「啊,對啊。」我有些慌亂,「回來過年……你……身體怎麼樣?」


江可兒笑了笑:「老樣子,還好有哥哥照顧我。」


我不知如何作答,嘴唇嗫嚅兩下:「……對不起……」


「哎呀,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隻會說這個。」江可兒打趣道。


我更加局促了……


還好這時周嶼開口道:「好了,我們下去吧,親戚都到了。」


32


年夜飯,廚師做了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


可惜我沒什麼胃口,很少動筷子。


我伸手夾菜,一不小心露出一截手腕兒來,那截手腕兒很醜,不是割傷留下的疤痕增生,就是零零碎碎的淤青。


我趕緊扯了扯袖子蓋住了,抬頭看見我哥在看我,我對他笑了笑。


周嶼沒笑,高冷得很。


周圍人觥籌交錯,說著些吉祥話和祝酒辭。我沒心情去聽,因為我好疼啊,好像有千萬隻小蟲叮咬我的骨頭,哪兒都疼。


「呀!小七怎麼流鼻血了!」不知道哪個親戚這樣說了一聲。


全桌的關注點都轉向了我。


我頭暈暈的,看見我哥皺著眉,他抽了幾張紙向我走過來。


我用手接著往下滴的血,不讓它滴在衣服上:「沒事的,可能是開著地暖有點太幹了。」


「小嶼,你幫她按著這裡。」媽媽坐在大圓桌另一邊,指了指自己鼻子上的某一個部位。


周嶼拿紙輕輕捏住我的鼻子,另一隻手扣在我的後腦勺上:「別仰頭,往前低一點。」


「我看小七瘦了好多哦!」


「你們年輕人不要天天想著減肥,身體都要垮掉的……」


「是啊,小七現在太瘦了……」


親戚七嘴八舌地說,我低著頭,被周嶼捏著鼻子,有點發蒙。


33


周嶼捏了好一會兒,血才止住。


我暈暈乎乎的,指著他的手說:「哥,弄髒了,對不起啊……」


周嶼皺著眉:「對不起什麼?去洗洗就好。」


「快去洗洗吧,小七也去,臉上都是血。」媽媽說。


周嶼伸手來拉我,我身上疼,又沒力氣,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


周嶼好像察覺到了什麼,放慢了腳步:「你不舒服?」


我說:「沒有啊。」


他不說話,和我在洗手間各自衝洗。


他先洗好,靠在門邊等我。


我洗好,說:「哥,我先走了啊。」


周嶼皺眉:「飯都沒吃完,幹嘛去?」


「我約了朋友。」


「上次那個?男朋友?」周嶼說,語氣有些古怪。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應該是白銘。其實我沒約任何人,但我現在難受得厲害,再待下去怕露餡兒。


於是胡亂應道:「是他。」


周嶼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和你爸媽說一聲再走?那麼久沒回來,就這樣走了?」


「不了吧,爸媽應該不太想和我說話,大年三十的,我不去掃他們的興了。」說到這兒,我停頓了一下,扯出一個笑,「哥,對不起啊……」


周嶼看起來有些煩躁:「姜棲,你這動不動就道歉的習慣該改改了。」


「不是的,哥,這麼多年了,一直沒能好好和你說一次。我真的很抱歉,傷害了你,傷害了爸爸媽媽,傷害了可兒。


「還有啊,我當年那句福利院的話不是真心的。能當你的妹妹,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周嶼愣在原地,呆呆地盯著我。


我對他說:「那我先走了,哥,新年快樂哦。」


哥,不止新年要快樂,未來我不在的每一年都要快樂……


34


除夕夜,合家歡聚的日子裡,大街上空無一人。


慘白的燈光刺破肆意飛舞的雪花傾灑在大地上。


我一個人,走得很慢,很慢……


我微微喘息著,疼痛一點點啃噬著我,我要用盡全身力氣才不至於摔倒。


但我不想回家,我突然想去看看那棵樹,我哥的守護樹。


上一次來時,我年紀太小,走一段,歇一段。這次來時,我病得走不動,走一段,歇一段。分不清哪次用的時間更長。


我這樣想著,竟品出點樂趣來,自己「咯咯」地笑了會兒。


好不容易走到那兒,我哥沒騙我,樹真的長得像他畫上的那麼大了。


隻可惜現在是冬天,樹幹光禿禿的,並不葳蕤,也沒有生機。


冬天,野草都枯萎了,不需要周嶼來踩平,我直接就可以走進去。


我在樹下,給白銘發了短信:【新年快樂!】


那邊很快回過來:【姜棲,新年快樂!健健康康!】


我笑了笑,覺得好累,靠著樹幹緩緩坐下。


寒氣如牛毛一般,一點點鑽入我的骨髓,漸漸凍結了我的血液和心髒。


放眼望去是一片無垠的潔白,我好像聽到了很多聲音。


——「小七是媽媽最最最愛的寶貝……」


——「姜棲,你太輕了,我好怕抓不住你。」


——「小精靈,姜棲是我妹妹,你也要保護它平平安安的,好嗎?」


「好嗎?」


遠處煙火四起,五彩斑斓地炸了滿天,絢麗非凡。


新年到了……


番外 1


大年初一,周嶼被電話聲吵醒。


他眯著惺忪睡眼,看了看來電提醒,是老鄰居打來的。


剛一接通,那邊就炸開一道聲音:「小嶼啊!你快回你老房子這邊,出事了啊!」


周嶼皺了皺眉,鄰居家住的是一對很有涵養的老夫婦,他們鮮少會這麼失態:


「阿伯,你別急,怎麼了。」


「你家……你家死人了啊!在那個梧桐樹下面,好像是凍死的!」


周嶼下床的時候被什麼絆到,踉跄兩下,膝蓋狠狠磕在床頭櫃上。痛得他彎下了腰,緩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偏偏在那棵樹下呢……」


在車上,周嶼不停地給姜棲打電話,無人接聽的提示音響起了一遍又一遍。


終於,在提示音響起第六次時,周嶼推開車門,下車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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