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媽這性格就是衝動，我舅媽又是那種嘴巴帶刀子的女人，兩個人見了面就是掐架。
「那咋辦嘛，話都說出去了。菲菲找什麼男人不行，非要搶咱們笑笑的男朋友。我看那個方天也不是好東西，趁早分了也好。」我媽疼得哎呦哎呦地叫，她嘆著氣，「都怪我這張嘴，這下好了，街坊鄰居都要看咱們家笑話了。」
我扯下臉上的面膜，爽快地說道：「沒事兒，等下個月要領證的時候，我就說賀銘在國外出車禍死了。反正他這些年也沒聯系大家，誰知道他什麼情況。」
05
我把中了七千萬的事情告訴我爸媽，他們第一反應就是我在開玩笑。
當我把銀行賬戶給他們倆看的時候，我媽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把我跟我爸嚇了一跳。
財不外露，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
我們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打算悄悄搬家。
我媽呢，給她開一個便利店，這是她從小的夢想。
我爸呢，他闲不住，有活兒的時候就去做活兒，沒活兒的時候幫我媽在便利店。
這日子啊，總會越過越好的。
我媽捧著我的手機，盯著銀行賬戶看了好長時間，看著看著就落了淚。
「笑笑，這錢……你能不能捐一筆？」我媽猶豫了一下，跟我商量著。
我摟著她的肩膀，樂呵呵地說道：「我打算捐一個兩百萬的基金，資助貧困地區的女生讀書。」
我媽聽了，哭得更厲害了。
我爸握著她的手，安慰她：「老婆子，苦盡甘來了，不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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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當年本來有機會上大學，可惜家裡為了讓我舅舅念書，讓她出來打工補貼家裡。她十七歲就出門打工，什麼苦都吃過。最難的時候在工地搬磚，導致腰肌勞損，疼的時候都直不起腰。
我舅舅現在是出息了，我舅媽每次說我媽沒文化，窮人賤命，都是扎我媽的心窩子。這上大學的機會，本來是我媽媽的，她學習也很好的。
一直以來我媽心裡都堵著一口氣，所以當年我考上南大藝術系的時候，她咬緊牙關也要供我上大學。
別人都說窮人家的孩子不要讀藝術，我媽卻隻因為我喜歡畫畫，從不肯讓我放棄夢想。
我上大學的時候申請貧困生補助，我們系有一個特別傻叉的導員，人稱蔥導。每次都借故刁難我，還故意讓我站在講臺上講述家裡的困難。就因為我拿了獎學金跟補助以後，不給他送禮。
窮人家的孩子，自尊一文不值。在外面多苦多難，都硬生生地咬著牙挺過來了。
至於賀銘的事情，我當時衝動賭一口氣，等我們搬走以後街坊四鄰的闲話也就不在乎了，隨他們怎麼說吧。
我帶著我爸媽去盛世豪庭的售樓處看房子，這是本城新開的樓盤，十萬一平起售，隻剩下十套大戶型了。
從小到大，我們一家三口擠在一個五十平米的小房子裡，我媽總是盼著哪天能住一個有落地窗的房子。
我媽一走進去那個 200 平米的大房子，看見巨大的落地窗，陽光落進來的時候，她高興得眼眶都帶著淚水。
「以後啊，這個房子給笑笑做畫室。我呢，就在這兒種點花、種點菜。」我媽拉著我爸東看看西看看，「在這兒給你擺個茶桌，你也能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正兒八經地弄一套茶具。
「笑笑住這個房間，又大又寬敞，還有飄窗。她小時候就喜歡各種毛絨娃娃，咱家小放不下，從今往後啊，你想擺多少就擺多少。
「哎呦，看看這洗手間，以後咱們再也不用搶廁所了。」
我媽一進門就說個不停，她說著說著扭頭看過來，有些拘謹地對著銷售小姐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這……一說起來就嘮叨個沒完了。」
我握住她粗糙的手，依偎在她的身邊，輕輕說道：「媽，這以後就是咱們的家了，你啊，說多久都行，看多久都行。」
我爸隻知道傻呵呵地笑：「都聽你的，家裡隨你布置。」
我們一家人跟著銷售小姐去籤約，一路上我媽都緊張地攥著我的手。
等我們到了籤約大廳，沒想到遇上了我舅媽跟方天一家。
我有點詫異，他們怎麼來盛世豪庭了，不是要買對面的瀾海莊園嗎？
兩個小區雖然隻隔著一條大街，但是瀾海莊園屬於本城剛需房，隻要五萬一平米。
「呦，你們也來盛世豪庭看房子啊，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我舅媽一眼就看到了我媽，走上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們就是砸鍋賣鐵，都買不起一間廁所吧。別耽誤人家小姑娘的時間帶你們看房了。」
方天他媽添油加醋地說道：「估計是來蹭吃蹭喝的吧，隻要來看房，可是給水果點心的。他們家一年到頭隻能吃得起雞蛋灌餅，來吃點高端水果，改善一下也不錯。」
趙菲菲盯著我，質問我：「賀銘呢！你不是說他要買盛世豪庭的房子給你當婚房？」
「賀銘瞎了眼才能看上這家人。」我舅媽嫌棄地說道：「快走吧，站在這裡都一股油煙味。大夏天的，臭烘烘的。」
她嗓門大，這麼一說大廳好多人都看過來。
我媽尷尬得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想聞聞自己衣服。她常年做雞蛋灌餅，身上總有一種油煙味。今天出門，她特意多用了兩次沐浴液，換了一身新衣服。
「舅媽，你出門沒刷牙，還是吃屎了，講話這麼臭。」我塞給她兩顆薄荷糖，笑眯眯地說道，「吃點清清口氣，別燻著別人。」
我舅媽瞪了我一眼，氣道：「你說話怎麼這麼粗俗惡心呢！」
「真沒教養，還好方天沒跟你在一起。」方天他媽一臉嫌棄地說道，「我倒要看看，以後誰會娶你這麼個牙尖嘴利的風騷女人。妖妖娆娆的，不像我們菲菲這麼端莊正經。」
「看來賀銘回來的消息，是你編的吧。」趙菲菲終於逮住機會了，得意地說道，「王笑笑，你可真是個謊話精。我看你啊，就是嫉妒方天跟我在一起了，才拿賀銘出來騙人。」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隻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邊上傳來一種冷淡克制的氣息。
我聞到這個味道的時候，整個人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我幾乎不用抬頭，都知道身邊站著的是誰。
四年了，他居然一直用著這個香水，當年我攢了半年的零花錢給他買的。
而對面的趙菲菲，眼睛裡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竟然激動得閃著淚光。
「還要謝謝你跟方天在一起，才成全了我跟笑笑。」他的嗓音比起從前更加沉著，緩緩地說道，「至於這位太太，我未婚妻能答應嫁給我，是我的榮幸。你對她品頭論足，不尊重她，也就是不尊重我。這樣的客人，盛世豪庭不歡迎你。」
06
我扭頭看過去，居然真的是賀銘。
他衣服上別著盛世豪庭的工牌，看來是在這裡工作的。
四年不見，他竟然又長高了一些。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服，神情是一貫的冷漠，冷峻的側臉幾乎沒有什麼溫度。
很久以前他就是這樣的面容，在一群小孩子裡，他顯得沉默寡言，蒼白自矜。
「賀銘？四年不見了，在這裡當銷售了？」我舅媽一下子就氣到了，惱怒道，「我們來這裡買房子！就是盛世豪庭的顧客，誰教你這麼跟顧客說話的？立馬給我們道歉，否則這事兒沒完！」
方天他媽也揚著下巴說道：「你是哪顆蔥啊！知不知道我兒子是誰！他剛考到了房管局當公務員！就是管你們這些賣房子的，你最好立馬給我道歉，再給我們打個折，否則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哎呀呀！都是我們吵嘴的事情，幹嘛牽扯到人家賀銘。」我媽急了，氣道，「小孩子年紀輕輕的找一份好工作不容易，有事兒咱們出去說。」
聽我媽態度軟了，我舅媽跟方天他ẗű⁸媽更得意了。
方天他媽拿出手機，作勢要給方天打電話，用眼神威脅我跟賀銘。
賀銘想要說話，我掐了一下他的腰，讓他別吭聲。
「舅媽Ťũ̂ⁱ，這麼說，你是想給菲菲在盛世豪庭買婚房了？」我故作驚訝的說道，「這裡剩下的十幾套房子，可都是大平層，十萬起步的。這麼貴的房子，我真是做夢都不敢想，隻能帶我爸媽來看看。」
「看你那個窮酸勁兒，我們就是來籤約的，早就挑好了。」我舅媽更加得意了，拍了拍皮包說道，「銀行卡都準備好了。」
方天他媽哼了一聲：「趕緊讓賀銘給我們道歉，還能給他做做業績。」
一直看著賀銘的趙菲菲，終於開口說道：「媽！立馬去給我買房子，就算在賀銘的頭上。」
「舅媽，菲菲都開口了，你還猶豫什麼。」我立馬上前一步挽住我舅媽，大聲說道，「走走走，現在買房聽說還能免一年的物業費。舅媽，讓我這個窮酸見識見識，您這豪擲千金的樣子。」
我給賀銘使眼色，讓他跟上。
白撿的業績，幹嘛不要！
賀銘跟我對視，忽然輕笑了一下。
我力氣大得很，一下子把我舅媽扯到了籤合同的地方。
我舅媽一副金貴的富太太樣子，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吃水果。
籤合同的時候，她故意用眼角飄著我媽媽說道：「小鳳，到時候喬遷新居，一定請你來參觀一下。我聽我老公說，你從小的夢想就是住個大房子。」
我媽從小就沒有自己的房間，年輕的時候一直是在客廳睡一張簡易床。
「你以後不是要給方天，菲菲請保姆嗎？」方天他媽擠對著我媽說道，正好呀，就請小鳳吧，讓她睡在保姆間，也算是圓了她的夢。」
正說著話呢，方天急匆匆地趕過來了。
他今天第一天上班，穿的還是趙菲菲給買的大牌西服。
方天他媽趕緊拉著他說道：「哎呦，你可算來了。得你親自來籤字，房產證才能寫你倆的名字呢。」
「我請了一個小時假。」方天急道，「怎麼樣，還來及籤字嗎？」
他過去要拉趙菲菲的手，趙菲菲卻忽然推開他。
趙菲菲眼睛锃亮地看著賀銘說道：「賀銘！我立馬就要籤合同了，隻要你跟我在一起！這兩百平米的房子，咱倆一起住！你以後也不用在這裡賣房子了，我讓我爸託關系，讓你進銀行。往後我媽的美容院，也有你的一份。你跟我在一起，少奮鬥二十年。」
07
我當場就傻眼了，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
趙菲菲搶我男朋友還搶上癮了！
「趙菲菲，你瘋了！」方天氣得臉都白了，「我們都領證了，你在這兒說這些瘋話！」
「你要不是王笑笑的男朋友！我才不會多看你一眼！」趙菲菲自從見到賀銘，整個人就不太正常了，她說著說著話竟然想去拉賀銘的手。
我擋在賀銘面前，瞪著她：「別碰他啊！」
賀銘也下意識地躲在我身側，不讓別人觸碰到他。
「水性楊花的臭婊子！你居然一直在利用我！」方天丟了人，竟然狠狠打了趙菲菲一個耳光！
我舅媽當場就急了，要動手，方天他媽也湊上來，兩個人打了起來。
「賀銘，當初是王笑笑甩的你，你何必在她這一刻歪脖子樹上吊死。」趙菲菲說著說著都哭了，痛苦地說道，「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著你、念著你。當年要不是你在機場推開我，我一定跟你出國。不像王笑笑，一旦有了別的選擇，她第一時間甩掉你。」
我下意識地看向賀銘，他下颌線緊繃著，像是在克制著某種情緒。
四年了，我從沒想過，我們會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場合重逢。
「趙菲菲！你少他媽在這兒裝深情白蓮花。」方天氣得罵道，「當年王叔生病住院，就缺五萬塊錢湊不齊。你拿著錢逼著王笑笑在大雨裡跪了兩個小時，讓她不能去機場找賀銘告別。要不是我把王笑笑送到醫院，她早他媽燒成傻子了！你還讓我拍跟笑笑的合影，說是要發給賀銘看！」
「笑笑，這事兒你怎麼沒跟家裡講過！」我爸開口的時候，嗓音都在抖。
我媽眼淚哗哗地往外流：「你不是說，是你同學借給你的。」
我一時間沒有說話，我高三那年，我爸生了一場大病，就等著湊過最後五萬塊錢治病。我家沒什麼親戚，隻有我舅舅家能幫幫忙。
給王笑笑跪一下，就能救我爸一條命，我的自尊跟我爸的命比起來，什麼都不是。
售樓部的保安衝過來，把廝打在一起的兩個人拉開。
「王小姐！您久等了。」一直帶我看房的小趙喘著氣跑過來說道，「現在我立馬幫您籤買房合同，剛剛突然經理找我，真不好意思啊，耽誤您的時間了。」
我舅媽頭發被薅了不少，目瞪口呆地說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誰要買房？」
小趙莫名其妙地說道：「沒認錯啊，就是王笑笑女士。1601 兩百平米的大平層，剛剛已經看好房子了。」
「不可能！」方天扯著嗓子吼道，「她家裡就是賣雞蛋灌餅的！怎麼可能有錢買盛世豪庭的房子！六百萬的首付，他們砸鍋賣鐵也湊不到！」
我默默點頭，砸鍋賣鐵是湊不到，但是買彩票能湊到。
趙菲菲更是冷笑著說道：「王笑笑，你是不是陪老男人睡覺了才湊到個首付錢吧？呵呵，真有你的啊，當初還說方天出軌，我看你有什麼臉說他！
「賀銘，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就是王笑笑。她當年不就是仗著一張臉，哄著你給她補課。自己考上了重點大學，一腳就把你踹了。你現在隻是一個銷售，你覺得她能看上你？她早晚還會耐不住寂寞，出軌有錢人的。」
我長相偏嫵媚，就是別人罵起來，一看就不是好女人的那種長相。還偏偏前凸後翹的，高中就發育起來了。
大學出去給高中生補課，遇上猥瑣下流的男家長，還被學生他媽罵得狗血淋頭。
這麼多年，我沒少聽過這種話，早就免疫了，這對我造不成任何傷害。
但是我沒想到，我忍得了，賀銘忍不了。
08
賀銘一手按住我的肩膀，一手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語氣特別冷：「嗯，遇上點事兒，我的未婚妻被人詆毀。據說是你們銀行的家屬，好的，等您。」
「還在這兒裝呢？」我舅媽居然笑出聲了，「怎麼著啊，未婚妻在外面賣，你面上掛不住？賀銘，從小見你也是聰明伶俐的樣子，怎麼就看不開，非要找王笑笑這種女孩兒呢。」
「你少嘴裡噴糞！」我媽氣得渾身發抖，「這些年你欺負我也就算了！再敢罵我女兒一句，我就撕爛你的嘴！」
我爸也怒氣衝衝地說道：「我閨女的錢都是幹淨正經的！倒是你家的錢怎麼來的，你心裡有數！」
趙菲菲一副不忍心的樣子，堅持要挖牆腳：「賀銘，你就算隻是一個銷售，我也不會變心的。你放心，隻要你跟我在一起，從今以後誰也不會看不起你。我爸是銀行經理，認識很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隻要他帶你進了那個圈子，以後你就不用當這個破銷售了。」
正吵得翻天呢，從門口哗啦啦進來一堆人。
我就看到我舅舅急匆匆地往這邊走，我心裡咯噔一下。
這下可糟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