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想拒絕啊……明知道我怕跟你單獨待在一起……心跳長期處於高出正常狀態幾十倍的頻率,會得心髒病吧……
“快點兒。”
“……哦好。”
兩分鍾後,在強權壓迫下的朵棉再次選擇了屈服,從教室裡拿出半期考試的理綜試卷和數學試卷,回到實驗樓。
乖乖地站到靳川面前,伸手,把卷子遞給他。
他接過試卷,隨手把煙頭摁熄在牆壁上,垂眸,眉心無意識地擰出一個很淺的結。神色專注,面容冷峻。
起風了。濃雲散開,之前被擋住的太陽又露出半張臉。午後的教學樓,秋風習習,陽光繾綣。
周圍安靜極了。
朵棉打量著靳川。她站著,他坐著,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見他的睫毛,黑而密,跟兩把小扇子似的。
斯人斯景,她忽然有一種“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感覺。
“別傻站那兒。”靳川眼也不抬地說,“坐下。”
“哦。”她點點頭,彎腰,坐在樓梯臺階上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以後……嗯?好像離得太近了點?
於是又悄悄往遠點的地方挪挪。再挪挪。
誰知,對方又是淡淡一句:“坐過來。”
“……”朵棉默。又默默挪回去。
靳川把卷子翻到後面,面無表情地掃過大題部分,問:“哪些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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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棉探頭瞧了眼,“物理倒數第一題和第二題,化學倒數第一題,生物的遺傳學部分。”
“筆。”
她連忙把手上的紅色籤字筆遞給他。
靳川兩筆在圖示上作出受力分析,“B物體在牽引力作用下在A上做加速運動,加速度a是3……”
朵棉原本還認真地聽著解題思路,但聽著聽著,沒幾秒鍾注意力就開始跑偏。她發現他的聲音其實很特別,天生的低沉,和長期抽煙形成的微啞,再配上那副不緊不慢的語速,辨識度極高。
也很好聽。
在知道靳川就是Broken之前,他們在遊戲裡有過語音交流,她為什麼早沒有把他認出來呢?
朵棉單手託腮盯著他看,有點囧囧地想著。
“這就是解法。”須臾,靳川已經在試卷空白處演算完畢,抬眸,看向她,“聽明白沒?”
“……”咳。朵棉卡了下,“前半部分還是明白……”後半部分就光注意你的聲音和臉去了……
靳川靜默兩秒鍾,點頭,沒什麼語氣地說:“我再給你講一遍。”
“嗯嗯。”朵棉點頭,腰杆兒一挺,坐得筆直筆直。
“給我認真聽。”
“嗯嗯。”
“別走神。”
“嗯嗯。”
“從下道題開始,”靳川淡道,“我每多講一遍,你就給我親一下。”
“嗯……嗯?”
啊呸!
嗯個鬼啊!
朵棉臉瞬間漲得通紅,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望著他——請問是怎麼做到這麼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流氓不要臉的一句話的……
沒等她從羞憤當中回過神,旁邊的人已經開始講第二遍了,字字清晰,語速放得更慢,“物體B在牽引力作用下在A上做加速運動……”
一側眸,那姑娘還保持著震驚的滿臉通紅造型。
“嗒。”
靳川眯了下眼睛,把筆一撂,淡淡地瞧著她,“跟老子接吻還是聽老子講題,自個兒選。”
“……聽你講題。”
雖然靳川的威脅手段簡單粗暴,但不得不承認,效果極佳。一個午休時間過去,朵棉已經把整張理綜卷的難點易錯點完全吃透。
她把所有錯題都抄在了錯題本上,並認真批注出自己的知識點盲區。
下午第二堂是心理課。
這門課程是七中專為高三年級開設的課程,目的是關愛所有高三生的心理健康,幫助高三生們釋放心理壓力,平順度過“黑色七月”。但對於大部分的學生而言,這節課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用來寫作業或者玩兒手機。
“叮鈴鈴”,上課鈴聲響起了。
朵棉摸摸抽屜,拿出一本心理健康書,掩人耳目,再拿出一本課外的高考理綜模擬卷,開始刷題。
側目,悄悄看了眼身旁的新同桌。
人靳大爺閉著眼趴桌上,都不知道睡著多久了。桌子上空空如也,連張紙都沒有。
“……”朵棉微微皺眉。
白天又要上學,晚上還要回基地訓練……難怪總是到學校來補覺。事實上,她懷疑這人的睡眠就從來沒充足過。
思索著,戴眼鏡的女心理老師已經走進了教室。她在講臺上站定,皺眉,頗為不滿地在教室裡環視一圈,說:“上課了上課了,寫作業的把東西收起來,睡覺的也叫一下。值日生呢?”
話音落地,值日生立刻高聲喊道:“起立!”
大家都站了起來。
“……”朵棉彎腰湊到靳川耳朵邊上,小聲道:“上課了,值日生叫起立。”
兩秒後,靳川擰著眉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大概是沒睡醒的緣故,漆黑的眸子有少許血絲。
“敬禮!”
大家有氣無力地嚷嚷:“老師好。”
“嗯同學們好。”心理老師點點頭,“請坐。在正式上課之前,我先跟大家分享一個小故事……”
講臺上,心理老師講得很投入。
講臺下,同學們仍是寫作業的寫作業,刷題的刷題。
朵棉看了眼靳川。被吵醒之後他似乎也沒有接著睡的意思,從兜裡摸出手機,摁亮了屏幕。
她想了想,壓低嗓音說:“你們職業選手,平時的訓練很辛苦吧。看你平時好像很缺覺的樣子。”
靳川動作頓了下,扭頭,看她,挑了挑眉毛,“心疼?”
朵棉簡直想對他翻白眼,“你別貧,我是跟你說認真的。”
靳川直勾勾盯著她,“誰不認真了?”
“……”她沉默三秒,直接選擇無視這個心不心疼的話題,繼續道,“據我所知,大部分職業選手都會選擇暫停學業或者直接放棄學業,你為什麼……”
靳川連頓都沒頓一下,“為我外婆。”
“……”朵棉眸光閃了閃,“你外婆不希望你輟學,所以你才?”
他收回視線繼續看手機屏,沒什麼表情地“嗯”了一聲。
“老人家的想法是對的。”朵棉語氣很真誠, “你成績這麼好,輟學實在是太可惜了。”
靳川聽完,一扯唇角哂了下,沒有出聲兒。
朵棉不懂靳川這個笑容的含義。隻是直覺告訴她,他並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
於是幹笑了下,又問:“你外婆身體怎麼樣了?”
“出院了。”
“那真是太好了。”聞言,朵棉發自內心地高興,又想起什麼,叮囑道:“我聽我媽說,老人心梗之後不能幹重活也不能勞累,你一定要讓你外婆好好休息。還有要記得按時去醫院拿藥……你一個人忙不忙得過來啊?”
周圍忽然有幾秒鍾的安靜。
靳川轉頭重新看向她,眸色深沉。
“……”她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摸了下臉,“為什麼忽然這樣看著我?”
他盯著她,說:“這麼多年我一個人慣了,大事兒小事兒,還沒遇上過我不能處理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我。蘋果,多操心操心自己。”
朵棉:“……”
“你媽那兒估計夠你喝一壺。”靳川移開目光,淡聲道,“你有我號碼。有什麼事打電話,我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機。”
他依然是散漫隨意的語氣,字裡行間波瀾不驚,但不知為什麼,聽他說完,她連心尖都微微一顫。
“記住沒。”
“……嗯。”朵棉認真地點頭,“記住了。”
*
晚自習結束後,朵棉背著書包騎車回家。
聽班上的其它同學說,下午的時候學校就用家校通短信把這次的半期成績發給了各個高三家長。
也就是說,想瞞是瞞不住的,隻能選擇面對。還好爸爸這幾天在家裡。就算媽媽發火罵她,爸爸應該也會幫她說話吧……
給自己做了無數次心理疏導之後,朵棉的心情稍微平復了幾分,把車騎進小區,停好,走進單元樓。
從電梯裡出來,她家那層樓的過道漆黑一片,就像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獸,張開著血盆大口。
“……”朵棉咽了口唾沫,跺跺腳。燈不亮。
看來是壞了。
黑暗為人心裡的恐慌澆了一把油。朵棉忐忐忑忑,在門口徘徊好一陣兒後才咬咬牙一跺腳,拿鑰匙把門打開。
“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啊。”朵父的聲音從客廳那邊傳來。聽語氣,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
朵棉稍微安心了一點,笑笑,邊換鞋邊說:“今天沒有在學校寫作業。”
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就從她的臥室裡傳出了。
“朵棉。”朵母喊了一聲,聲音平靜得出奇,“你過來。”
媽媽為什麼會在她的房間裡?
她有點困惑,也沒有多想,背著書包就走了進去。抬眸一看,瞬間驚愕地瞪大了眼——
她媽穿著睡衣坐在電腦桌前,電腦開著,桌面上那個名為PUBG的圖標赫然就在正中央。
朵棉臉色冷下去,雙手攥拳,用力地皺起了眉。她的電腦明明有密碼,為什麼會?
屋子裡死寂數秒鍾。
然後,朵母竭力壓制著怒火,深吸一口氣,看向她,“這是什麼東西?”
第33章
朵棉低著頭,渾身冰涼,雙手在身體兩側用力攥成了拳頭,也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沒有說話。
朵母擰眉。此時,震驚、憤怒、失望、難以置信……各種情緒翻江倒海似的在她腦海裡交織,隨便一個火星就能引爆。但她還是盡力控制自己,保持冷靜,“媽媽在問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語氣驟然更加嚴厲:“這是什麼?”
窗戶沒有關。夜晚的風從微敞的窗戶縫裡吹進來,冷冷的。
朵棉盯著深棕色的地板,沉默好一會兒,低低地回答:“遊戲。”
“你平時熬夜,說是在復習在刷題,其實都是鎖著門兒在房間裡玩遊戲吧。”
“不全是。”
火星丟出來了。
猶如暴風雨前的平靜一般,屋子裡靜默須臾。然後炸開。
“我就知道。莫名其妙成績下滑這麼多,肯定有原因!”朵母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電腦桌上,厲聲斥:“你知不知道你高三了?知不知道高考對你的人生有多大影響多重要?你居然在這個時候沉迷遊戲?”
“……”朵棉拳頭越捏越緊,指甲陷入掌心,疼痛感尖銳到難以忽視。她咬了咬唇,又道,“媽媽,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我也沒有沉迷。隻是課餘時間才會……”
“別跟我扯什麼課餘時間玩一玩勞逸結合。”朵母打斷她,“我把電腦放在你屋裡,是為了方便你學習方便你查資料,我那麼相信你。你呢?你幹了什麼?這麼不自覺,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