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朵棉皺眉,情急之下直接推了他一把,語速飛快道:“老師叫你。”說完,轉過身子正襟危坐。
背後一陣窸窣響動。
應該醒了吧?
她微側目,悄悄往後張望,隻見靳川緩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黑眸惺忪,神態慵懶,整個人明顯還沒睡醒。
朵棉總算知道靳川為什麼老把頭發剪那麼短了。以他的嗜睡程度,頭發長點兒,豈不是隨時都得頂著個凌亂雞窩頭?那也太崩這位爺的人設了。
此時,大爺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站定。
周開蒂拉著臉說:“睡醒沒有?”
“醒了。”他淡淡地說。低沉的嗓音帶著長期吸煙導致的微啞,調子慵懶又隨意。
周開蒂哼了聲,“把最後兩道大題的答案寫到黑板上。”
聞言,靳川微擰了下眉,好像忘記了卷子放在哪兒。幾秒後彎腰,從抽屜裡翻出張卷子,面無表情地打量五秒鍾,上講臺去了。
全班鴉雀無聲。
整個教室裡就隻有粉筆摩擦黑板的刷刷輕響。
“最後兩道大題你做出來沒有?”張曉雯低聲問朵棉。
朵棉搖頭,繼續去看講臺上那道高大背影。
不到五分鍾,靳川就把兩道大題的解題思路包括答案給寫了出來,字跡偏草,蒼勁有力,排列工整得一絲不苟。
這副板書,再對比上那位痞裡痞氣寫板書的人,反差強烈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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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就是正確答案。”周開蒂露出一絲滿意的笑,“這是三年前S省高考的原題,難度系數很高,能把這兩道題做出來是很不錯的。”
“……”全班愣了下,不知誰帶頭鼓了兩下掌,霎時間全班都跟著鼓。
啪啪啪,掌聲雷鳴。
周開蒂笑著,順手從靳川手裡接過他的試卷,看了眼。
朵棉確定以及肯定,此時此刻,班主任的臉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著變化——先是一青,再是一白,最後黑成了鍋底。
大家茫然,掌聲稀稀拉拉地弱下去。
“……回座位。”周開蒂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似在竭力壓抑怒火,把試卷還回給靳川,“中午放學到我辦公室來。”
嗯?怎麼肥四?
這戲劇性的突變弄得朵棉一頭霧水。她狐疑,眼睜睜看著班主任又喜轉怒,再眼睜睜看著靳川回來。
餘光掃過他手裡的試卷。
空白……
白得連姓名班級那一欄都沒填……這張作業卷,他壓根動都沒動。
朵棉整個人成了個大寫的囧。真是難為班主任能忍住不發飆,隻怕教了二十多年書都沒遇到過這種學生吧。
既是天才,又是混賬。
第四節 下課,靳川又被班主任請去喝茶了。
陸易和張曉雯還在趕作業,讓朵棉先去外面的小面館佔位置。她無語,隻好獨自一人往學校外面走。
放學的點兒,校門口全是人。
突的,一個高個兒的年輕男人吸引住了朵棉的目光——那人面容俊秀,膚色白皙,鼻梁上還架著一副框架眼鏡。
她眨眼。
這不是那天送身份證來網吧的人麼?靳川的朋友?
就在朵棉思索的檔口,那人也注意到了她,頓時眼一亮,衝她笑盈盈地招手:“欸诶,小美女!”
“……”朵棉被這個稱呼雷得幹咳兩聲,猶豫幾秒,走過去。
“果然是你。”火車笑容滿面,“你們放學啦?川哥呢?”
“他……”朵棉幹笑,“還有點事。”
“哦。那這樣,”火車看了眼手表,然後遞給她一個紙袋子,道:“我趕時間,你幫我把這個拿給靳川。”
朵棉伸手把袋子接過來。沉甸甸的,聞著還有一股藥味兒。
“這是什麼?”她好奇。
“川哥他外婆不是剛動完手術麼,我找人從泰國那邊帶了點兒補品回來,給老人家補補身子。”
朵棉眸光微閃,“他外婆生病了麼?”
“心梗,才安完支架。”火車嘆氣,“川哥這幾天沒回基地,估計都是睡醫院,你讓他多注意休息。他要再這麼折騰自己遲早得出事兒。”
“嗯,我會幫你轉達的。”她點點頭,又覺得好奇,“不過,你說他沒有回‘基地’?什麼基地?”
“就我們平常住的地方啊。”火車有點莫名其妙,再一看時間,“喲。下午還有內訓,我得先走了。你記得把東西給川哥。”說完小跑到街對面,跳上一輛紅色跑車,絕塵而去。
朵棉看了看手裡的一口袋補品,又想了想眼鏡男剛才的那番話,皺眉,愈發感到疑惑。
靳川其人,實在是一個令人無限費解又無限想一探究竟的存在。
神奇。
*
大半個午休過去了,靳川依舊不見蹤影。
被拐賣了?被勸退了?被班主任一怒之下燉來吃了?朵棉抱著一口袋補品憂心忡忡地思索著。
終於,在距離下午上課還有二十分鍾的時候,她從教室後門的門縫裡,瞥見了那道高大人影。
她眸光微閃。
靳川靠在走廊的欄杆上,手裡拿了瓶還剩大半的礦泉水。他正微偏著頭,跟人說話,面部輪廓籠在柔和陽光下,稜角分明而俊朗。
不過,他帥就帥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旁邊還站了一個人。
一個不知從哪個班冒出來的漂亮女生,高挑纖細,臉上畫著很淡的妝。
從朵棉的角度看,兩個人靠得還有點近。
“……”她推了推眼鏡,靜幾秒,抱起袋子就出去了。
教室外。
“哦哦,原來是這樣。”漂亮女生笑起來,露出兩枚小酒窩,“謝謝你啊。這道題,我問了我們班好多人,大家都不會……”
“靳川。”一道天外來音驟然打斷這番話。
漂亮女生愣了下,轉頭。
靳川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撩起眼皮,側目,淡淡看向教室門口。瞧見一個梳辮子的姑娘直朝他而來,個子小小的,眼睛大而圓,還帶著副佔據她半張小臉的圓形眼鏡。
喉結滾動。
靳川把嘴裡的水咽了下去。
朵棉腳下的步子很快,沒幾秒種就走到兩人跟前了。她站定,看都沒看那個女生一眼,直接把手裡的袋子遞出去,說:“你朋友讓我帶給你的。”
“哪個朋友。”靳川隨手撥了下那袋子。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就是上次送身份證來的那個。”朵棉說,“你外婆不是病了麼?這是他從國外給老人家帶的補品。”
“那是火車。”
“……喔。”真不愧是你的朋友,連名字都這麼別具一格。
“東西放我抽屜裡。”
“喔。”朵棉聞言,又把手收了回來。
一旁的漂亮女生似乎有點尷尬,愣了會兒,對靳川說:“那我先回教室了,再見。”
漂亮女生扭著小蠻腰走了。
朵棉在原地站著,遲疑幾秒鍾,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沒寫化學試卷,周老師沒有為難你吧?”
靳川垂眸看著她,臉色如常。
朵棉嘆了口氣,繼續:“我知道你不喜歡守規矩。但是,有的時候也不要做得太過,你總這樣……其他人可能會對你有看法。”
靳川還是沒吭聲。隻是那雙深黑色的眸,興味漸濃。
“……好吧。”朵棉意識到自己又在多管闲事,癟癟嘴,低聲嘀咕,“像你這樣的人應該也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
“蘋果。”
靳川低低喊了聲,彎腰,整個人和她形成一條平視線。
好近……
朵棉心一緊。熟悉的煙草味和薄荷味,撲面而來。
他笑了下,意味深長地道:“你是不是,有點兒太關心我了?”
第24章
回教室之後,朵棉處於呆呆神遊的狀態。
當時,靳川用那副標志性的語氣說完那句話之後,自己是什麼反應?貌似……直接滿臉通紅,噔噔噔倒退三步,跑回了教室???
又好像沒有噔噔噔……她走路基本沒聲音……不然他會覺得她很重吧……其實她的身高體重還是很合適,雖然有點肉肉,但三圍比例其實不錯的說……
……
等等。
你到底在亂想些什麼啊喂!
“……”朵棉趴在桌上羞惱地嗷了一聲,抓抓頭頂的呆毛,展開一本練習冊蓋住自己。
所以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跑……明明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同學之間本來就應該互相關心互相幫助啊,就這麼落荒而逃是什麼鬼……她最近真的好不正常。
應該是又要衝天梯排名,又要準備半期考試,壓力太大了吧……
嗯!一定是這樣!
朵棉握拳,甩甩頭,把蓋住臉蛋的練習冊摘了下來,拿起筆和草稿紙開始演算——要考試了,復習復習,復習使我全神貫注。
Cos……Sin……咦?3 5等於多少來著?
朵棉臉紅紅的,腦子亂糟糟的,像攪了團漿糊,就這樣沉浸在了羞窘的深海裡。
整個下午天氣晴朗,陽光普照。
背後偶爾傳來些聲響。
錯凳子的聲音,翻書的聲音,鎖手機屏的聲音,還有靳川跟人交談的聲音……音色偏低微啞,語氣很淡,從骨子裡透出來一種慵懶和性感。
朵棉突然認清一個一直以來都被自己誤解的事實。
以前,她總認為自己對靳川的過分關注,是因為她太欣賞且向往他性格裡的隨心所欲,唯我獨尊。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不是這樣。
這種過分關注的根本原因,是靳川本身。
他身上有一種致命的引力,存在感強到可怕。
朵棉腦子裡莫名鑽出一個比喻:靳川其人,就像蟄伏在萬千烏雲中的太陽,黑暗褪去時分,就會散發萬丈光芒。
入夜了。
晚上八點多,在眾多高三學子的千呼萬喚中,晚自習的下課鈴聲準時響起。
教學樓裡瞬間炸開了鍋,各班教室都鬧哄哄的。
“欸,”陸易轉過來招呼朵棉,“今天我爸開車來接我,要不要順便把你送回去?”
“不用。”朵棉笑著拒絕,“你家和我家又不順路,不麻煩你們了。”
“好吧那我走了。”陸易起身離開座位,不忘叮囑,“最近報道了好幾起女生失聯的新聞,沒人和你順路,你自己回家小心點兒。”
“嗯。”
陸易和幾個相熟的男生勾肩搭背,說說笑笑地出了教室。張曉雯和朵棉說了再見,也緊隨其後地離去。
四人小組裡的張安陽收拾好書包,見朵棉還坐在位子上,不由皺眉,“你怎麼還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