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京圈太子爺訂婚的前一天,有人問他裝窮時談的女友怎麼辦。
他青梅當場就樂了:「我把她死去的媽留給她的鋼琴砸了,他連眼都沒眨一下。」
姜律也叼著煙,也玩味地笑:「無聊時逗的賤狗,當不得真。」
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說我一個窮酸賤民確實配不上他。
後來啊,港圈千金和滬圈太子世紀婚禮那天。
所有人都說,姜律也瘋了一樣追著婚車跑了十八條街,沒追上,跪在地上哭瞎了眼。
1
「姜哥,你明天就要訂婚了,你裝窮時談的那小女朋友怎麼辦啊?」
被眾星拱月圍在中心的乖戾男人,身上全是頂級奢牌,腕上是江詩丹頓最新款定制名表,就連手裡把玩著的打火機都是 S.。
看著他,我還有些恍惚,還存著眼花的幻想。
甚至想著,我男朋友可能是他流落在外的雙胞胎兄弟。
畢竟我男朋友很窮很窮。
除了和京圈太子爺一樣都叫姜律也,他窮得令人發指。
第一次遇到他時,他蹲工地馬路上,穿著洗得發白的破洞衣服,啃著最便宜的白饅頭。
哪裡能比得上京圈最尊貴的太子爺呢。
直到說話聲重新將我拉扯進眼前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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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姜哥,你都要訂婚了,尤蔓怎麼辦啊?」
尤蔓啊。
我就叫尤蔓。
京圈太子爺要訂婚了,但他裝窮時還有個女朋友也叫尤蔓。
好巧。
2
「對對對,聽說你為了攢錢給她買大鑽戒,天天擱工地裡搬磚扛水泥呢,手都被砸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和她訂婚呢。」
「胡說八道什麼呢!」
姜律也還沒說話,就有人踹了那人一腳。
「咱姜哥手上的傷可不是搬磚弄的,是跟隔壁那姓周的打架時不小心受的傷,這叫男人的勳章,懂?」
我的視線落在他手背上的那塊疤。
也好巧。
「阿也你回來了!你的手……」
「搬磚時不小心磕了下,不疼的,蔓蔓你別哭,我說過要給你買鑽戒的,就一定會辦到。」
一身髒汙的英俊男人想抱我,想起什麼又赧然地收回了手。
「別,蔓蔓,髒……」
我卻不管不顧撲進了他懷裡。
我男朋友是很窮。
但他很愛我。
他每天打好幾份工,每晚都要加班開滴滴送外賣。
賺的錢,他自己一分不花,全用在我身上。
給我買牌子的衣服和包包,買我最愛吃的榴蓮和進口的車釐子。
我心疼他,讓他不要亂花錢,他每次都說好,第二天就又悄悄去工地搬起了磚。
他說要攢錢給我買鑽戒。
這傻子,就他這麼花錢大手大腳的,靠他一個人得什麼時候,我們才能結上婚啊。
於是我也悄悄打了好幾份工。
想起他今早臨出門前,輕吻著我額頭說,今晚要給我帶我愛吃的黑森林小蛋糕。
我心裡就比黑森林蛋糕還甜。
我男朋友真的很愛我。
至少在推開這扇門之前,是這樣。
3
「你們真搞笑,我把尤蔓死去的媽留給她的鋼琴砸得稀巴爛,知道嗎,你們姜哥連眼都沒眨一下。」
靠在姜律也懷裡的紅裙女人,眉眼張揚著樂了:
「還尤蔓怎麼辦,阿也玩玩的唄。」
……鋼琴。
媽媽死前留給我的鋼琴。
那架被我當掉,對我意義非凡的鋼琴。
我胸口一窒,下意識看向人群中心的姜律也。
「尤蔓?」
隻見他漫不經意地焚了支煙,叼起,玩味地笑:
「尤蔓啊……無聊時體驗窮人生活逗的賤狗罷了,當不得真。」
他沒有否認。
驟然,心髒處,有悶痛襲來。
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說:「可不是嗎,尤蔓一個臭外地的窮酸賤民,哪裡能配得上咱們皇城根下的太子爺啊。」
至此,我終於認清我的姜律也沒了。
那個會在天快亮時滿面倦容回來,唇邊卻漾著笑抱著我說「今天多送了三單外賣,明天可以多送蔓蔓一枝玫瑰」的姜律也再也不會有了。
因為我的姜律也不會在早晨說:「蔓蔓,我的小公主。」
卻在晚上說:「尤蔓啊……無聊時逗的賤狗。」
4
「尤蔓你杵在這幹什麼呢!還不快進去給客人送酒!怠慢了太子爺,你擔得起責任嗎?」
幾乎是霎時,包間裡的所有人都望向了我。
姜律也迅速推開了他懷裡的女人。
有那麼一瞬間,我像是在他眼中看見了慌意。
但很快又恢復成了散漫的桀骜。
他輕扯了下唇:「啊,終於被發現了啊。」
「那架鋼琴呢?」
即便他沒有否認,我還是想再問一問。
「我媽媽的鋼琴呢……」
紅裙女人第一個笑出了聲:「不是都聽到了,被我砸了唄。」
「難為你那麼寶貝,也就一破鋼琴,聽阿也說你當的時候還哭鼻子了,窮人的世界就是這麼好笑。」
「我問姜律也,沒問你。」
我靜靜盯著姜律也漂亮的眼睛:
「姜律也,我的鋼琴呢?」
姜律也動了動唇:「確實被宋淼砸——」
話還沒說完,我就把酒潑在了他臉上。
「姜律也,你真是個賤人。」
5
媽媽很窮,她生病了,還要一個人養我。
再苦再累,生前被病痛折磨最難受的時候,她也沒有賣掉那架鋼琴。
她說,那是她唯一能留給我的還算珍貴的東西。
我很珍惜它。
可是姜律也撿的小狗生病了,他寶貝地養了它三個月,他說它是我們的定情之狗。
因為在撿到它的第二天,他就在馬路邊遇到了我。
小狗叫金金,是隻金毛,卻得了腎衰竭。
跑了好幾家獸醫院,好不容易有一家肯治,卻要花費將近一萬塊錢。
姜律也最近賺的錢把家裡的木板床換了,他說他的蔓蔓是公主,不像他皮糙肉厚,晚上得睡最好的床。
我剛來北京沒多久,一點存款都沒有,還欠著錢。
看著姜律也抱著金金,一個大男人紅了的眼睛,著急之下,隻能把鋼琴暫時當出去了。
我準備下午就借錢去贖回來,我都和琴行老板說好了。
可我再去的時候,鋼琴已經不在了。
……
「姜律也,你分明很有錢,對你這樣的太子爺來說,一萬塊都夠不上你手上一塊表的零頭,你卻眼睜睜看著金金痛苦,看我著急,看我當掉那架鋼琴,看我媽媽的鋼琴被砸壞,你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我看著這張我愛慘了的俊臉。
明明每一寸我都很熟悉,現在我卻覺得陌生得可怕。
他明明很愛我的。
他明明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他怎麼就騙了我了呢?
我把酒瓶砸在了他腦袋上。
可倉皇間,我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姜律也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他朝我追來:「蔓蔓……」
6
商場。
「蔓蔓,你喜歡剛才那枚鑽戒是不是?」
「沒有,我一點兒都不喜歡。」
「騙人,明明剛才盯了好久。」
……
「蔓蔓,今天我多存了三百四十七塊錢,距離買到那枚戒指又近了一步。到時候我就可以娶你了。蔓蔓你高不高興?」
高興啊。
怎麼會不高興。
他真的好愛我。
……
我捏著褲兜裡,這三個月我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咬牙打工,好不容易買下的五位數戒指。
我想今晚就給他個驚喜。
不過現在不需要了。
外表再昂貴的垃圾,也還是垃圾。
不顧身後姜律也的聲音,我隨手將它丟到了路邊的人工湖裡。
7
心間,卻還是襲來一抽一抽的澀疼……
砰一聲響,我撞上了什麼。
耳畔是一聲低沉的輕嘆。
我仰眸。
高大清雋的男人衣著昂貴不菲,眉眼是金絲眼鏡遮掩不住的深邃,卻依稀有著幾絲熟悉之感。
「怎麼,不認識我了?」
「周……宴霽……」
「是我。」
小時候,我跟著媽媽住在鄉下。
總有一些小孩惡意得過分,嘲笑我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他們孤立我,欺負我,甚至拿石頭砸我。
周宴霽和我一樣,他也沒有爸爸,一張臉生得白淨斯文,可別人卻不敢招他。
後來我才知道,他揍人很兇,不要命的那種。
他幫我揍了那些人。
他是我那時唯一的玩伴和朋友。
隻是我十五歲那年,村口來了幾輛黑色豪車,接走了周宴霽。
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沒想到,曾經的少年居然已經長成了芝蘭玉樹的青年。
「想哭的話,這裡……」他拍了拍他已經變得寬闊的肩膀,「借你。」
一如小時候我被欺負哭,他總是獻出自己的胸膛,任由我埋在上面擦眼淚鼻涕……
我輕輕搖了搖頭。
卻還是忍不住撲進他懷裡,放聲痛哭起來。
周宴霽像是看不到路人異樣的眼光,直到我哭累了……
「對不起周宴霽,我弄髒了你的衣服……」
「衣服不重要,髒了就髒了。」
臉上傳來一陣溫熱……
我意識到他在給我擦眼淚。
登時有些窘迫,剛想躲——
「我還沒死呢,你就和姓周的攪在了一起是嗎?」
姜律也陰鸷的聲音響了起來。
「尤蔓,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男朋友?」
8
我隻覺得荒謬得可笑。
一個欺騙了我,縱容他的狐朋狗友嘲笑我,並且參與進去的人,卻自稱是我男朋友。
姜律也緊盯著我和周宴霽,忽然就嗤道:
「你以為姓周的對你就會是認真的嗎?
「尤蔓別傻了,你沒看到他穿的戴的嗎?他和你不是同一個圈子、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這樣的人,注定眼裡隻能看到自己同一個階層的人。
「其他人隻是無聊闲暇時的逗趣品。」
「就像你一樣是嗎?」
我諷刺地輕扯唇,眼眶卻還是酸澀起來。
姜律也看著我發紅的眼睛,眸光微動:
「我不一樣,蔓蔓,我喜歡你。蔓蔓,你也還喜歡我對嗎——」
「那你的喜歡也太廉價了。」
周宴霽打斷他的話,冷冷睨他:
「一個明天就要和你身後的女人訂婚的男人,沒有資格說喜歡尤蔓。
「至於圈子,如果我喜歡一個女孩,我隻會為她打破所謂的圈子。
「又怎麼會忍心欺騙她,還要和別人訂婚,讓她掉眼淚。
「姜律也,你不覺得你虛偽得惡心嗎?」
「尤蔓是我女朋友,我和她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
姜律也像是惱了,猛地撞開周宴霽,伸手就要來拉我,我卻避如蛇蠍地躲了開。
「蔓蔓……」
我嫌惡地看著他:
「別叫我,你不配。
「周宴霽說得對,你確實挺惡心的,惡心到你一靠近我就想反胃,惡心到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姜律也,我們徹底玩完了。
「請你現在就滾出我的世界,再也不要出現!」
宋淼先怒了:「你怎麼說話的,一個低賤的窮人也敢說阿也惡心!」
姜律也臉色陰沉下來。
他攔住宋淼。
定定看著我,瞳孔泛起猩紅,像是有什麼在晃動:
「……徹底玩完了?
「尤蔓,你不要後悔!」
我怎麼會後悔?
不過是丟掉一個垃圾而已。
9
周宴霽把我送回到出租屋樓下。
目送他離開。
轉身,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撲了過來。
金金湿漉著一隻眼睛望著我,不停舔舐著我的手掌心。
我抱緊了它。
那架鋼琴救了它,我其實並不後悔。
金金是一條護主的狗狗。
雖然因為流浪瘸了一條腿,可當小偷撬門,持刀對我圖謀不軌時,是它拼命救了我。
為此,它付出了一隻眼睛的代價。
我唯一後悔的,隻是沒能早點發現姜律也的欺騙。
這時,一輛奢華的黑色邁巴赫停在了我腳邊。
三天前,有人從這輛豪車上下來。
拿著親子鑑定和我媽媽的舊合照。
他說他是我外公,是港城最大的富商。
要接我回家繼承萬貫家產。
如同被餡餅砸中。
我卻第一時間想到了在工地辛苦搬磚、一窮二白的姜律也。
怕他知道了會自卑和難過,我居然拒絕了。
很傻、很可笑,是不是?
不過以後,不會了。
以後,我隻會為自己而活。
10
車門剛打開——
一旁就有什麼砸在了我面前。
宋淼走過來,高傲又輕慢地道:
「賞你的,明天是我和阿也的訂婚宴。」
我這才看清剛才她扔的是訂婚請柬。
「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上層人的生活,順便清醒清醒,像你這種住廉價出租屋的賤民,是沒有資格肖想京圈裡的太子爺的!
「哦對了,你站在這輛最新款限量版邁巴赫旁邊做什麼?
「又找了新的上流人開始勾搭了是嗎?
「你口味還挺重,連老人都不放過。」
我皺眉,還沒說話,外公的管家就下了車。
「宋家的小姐就是這麼口無遮攔嗎?
「不愧是私生女,就是沒有教養。
「至於什麼京圈裡的太子爺,我們港城梁家唯一的千金可不認。」
轉而,對方朝我恭敬地彎腰:
「小小姐回家吧,老爺子很想你。」
宋淼看著我們愣住了,像是沒有反應過來,臉色卻一陣青一陣白起來。
我看向她,淡聲道:
「什麼窮人富人並沒有什麼區別,有區別的是你這種隻會用窮字羞辱別人的人。
「思想上的貧瘠,才是最可怕的。」
我抱著金金上了車。
車子發動前,我聽到宋淼在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