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皇帝意味深長地盯了德妃許久,修長的手指點在桌子上發出篤篤的聲響。說起來,甭管皇帝心性如何,論皮相,他是得天獨厚的好。哪怕已經將近不惑之年,依舊俊美如斯。而跟他差不多大年歲的德妃,跟他站在一起,仿佛兩個年齡段的人。
德妃心仿佛要從嗓子啞跳出來,低垂的眼睫不住地顫抖。硬著頭皮沒敢動。
許久,皇帝才輕輕嗤笑了一聲:“準了。”
德妃的身體劇烈一抖,驟然抬起頭,驚喜得袖籠裡兩隻手都在發顫:“陛下!多謝陛下!”
皇帝卻沒有理會她的激動,隻是敷衍地擺擺手,讓她出去。
德妃也不在意皇帝的冷淡,她從來都不得皇帝的寵愛。從年輕時候起便是如此。當初能得五皇子也是意外,皇帝看在她知進退,不爭搶的份上,允許她把五皇子生下來。這麼多年,德妃也堅持了自己人淡如菊的作風,表現得不爭不搶,淡泊名利。皇帝雖不至於寵愛她,卻也給了她應有的體面。
激動的骨子裡發顫,德妃興奮地回了宮。
當場就將五皇子叫過來,細細地囑咐了他許多。並命人將五皇子的東西收拾收拾,往後五皇子要更加刻苦地學習才是。
德妃的這一喜事也很快在後宮傳開。各宮都有聽說,各宮反應不一。
有皇子的畢竟是少數,那幾個沒有機會送自己的皇子去南書房的,自然是憤怒不已。其他沒有皇子的宮妃隻有嗤笑。德妃裝到了這把年紀,果然還是裝不住了。
尤其是賢妃,笑得嘴角都裂到耳朵根。她就知道德妃這個悶蠍子,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好機會。
呂黎和王如意的感官就比較隨意。她們一個沒孩子,一個隻有個小公主。都是跟皇位無緣。對於送皇子去南書房讀書一事絲毫不在意,她們隻關心,誰的寵愛更多,哪一宮得到的體面更多。她們的榮華富貴,隻跟皇帝有牽連,跟下一任皇帝無關。
王如意的心有些浮躁,收到紙條和小公主害病一事,讓她有些杯弓蛇影。她如今對自己宮裡的人都產生了懷疑,總覺得有不軌之人要害她和小公主。
如今是日防夜防,防得有些過了。跟個鬥雞似的,整日在宮裡罰人。
呂黎就簡單的多,她一沒有孩子,二不會生孩子。隻管自己過得逍遙,不管明天的死活。如今她除了要爭寵,要霸寵,要宮裡最好的。還惦記起了宮外的綾人羽。她的私心裡還是愛慕兄長的,自幼存在心裡像信仰一樣的人,哪怕知曉他害了她,她還是希望他能愛她。
她不恨兄長毀她,她隻想兄長能原諒她。畢竟她對不住他一次,兄長也報復回來了。他們扯平了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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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出入不便,哪怕是寵妃也不能隨意進出皇宮。呂黎在宮外也沒什麼勢力,隻能在宮裡發怒。她在宮外能用的人就那麼多,以前有王家幫她搭把手,萬事替她操持。如今王家斷了她的供給,也不提供幫助,呂黎憤恨不已的同時,隻能靠身邊宮婢的家人幫助。
長樂宮的人接觸到綾人羽時,綾人羽正在學生巷讀書。
雖說綾人羽學識扎實,本人也聰慧非常。但科舉可並非學識和聰慧就夠的,還得有各方面因素的共同促進。再來,運氣是很大一部分促使成功的要素。綾人羽不確信自己有多少運氣,他隻能不停地夯實自己的學識,以便降低落榜的可能。
長樂宮的人尋上門,時常來打攪,讓綾人羽十分的反感和困擾。
綾人羽也並非好性子人,當下就將這些人趕出了門外。宮人們不知綾人羽與呂黎的關系,見他這般不識好歹,一些小動作便有些不大好看。
綾人羽也是個狠人,直接搬離了學生巷,銷聲匿跡。
呂黎知曉這事兒,在宮裡大發雷霆。
暴虐的脾性上來控制不住,打死了不少人。後來他們才知曉這位綾人公子對自家主子的重要性,但人跑了他們也找不到人。且不說呂黎知曉此事在宮裡打死了多少宮婢,鬧得長樂宮人心惶惶。就說其他人注意到這點異常,也暗地裡查起了綾人羽這個人來。
呂貴妃這麼猖狂,宮裡不是沒人恨她。恨她的人多了,但礙於皇帝的偏愛不敢有大動作。私下裡小動作不斷的,可奈何小動作傷不了人,這才造成了長樂宮風頭無兩。
這呂貴妃明顯有貓膩的事情可不就引來一批人好奇和興奮,暗戳戳的都在查。盼著抓到把柄,將這呂黎給死死地按下去,翻不了身。
宮裡的女人鬥來鬥去,宮外朝臣也不消停。為了權利,置人於死地的不知多少。
蕭承煥病了小半個月才緩過起來,一聽說德妃將五皇子送去了南書房。以後五皇子蕭凜煜要跟他一起讀書,氣得抓起了藥碗就砸在了地上:“賤婢膽敢!”
這德妃在他母妃在世時,安分的跟個沒爪子的雞似的,如今倒是猖狂!
東宮的奴婢跪了一地,紛紛奉勸他消氣。
蕭承煥哪裡能消氣?他的太子之位都要被人頂下去了,他消得了氣才怪!蕭凜煜那個書呆子,見到他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也敢這時候來分他一杯羹。笑話!他非得讓這對母子付出代價不可!
心裡記恨了德妃,蕭承煥也將狠心的皇帝給恨上了。若非他允許,蕭凜煜也沒有可能碰他的東西。果然啊,他的父皇已經變了心思,想把他弄下去。蕭承煥冷笑,他能把蕭衍行提到西北去喝西北風,就能讓蕭凜煜活不過十八。父皇不是想廢他麼?他先把他給廢了!
心裡下了狠心,蕭承煥狠下了心腸:“來人,再送一碗藥來,孤要好好的養好身子。”
京城風起雲湧,涼州這邊蕭衍行卻氣得吃不下飯。
還真是未婚夫!這顧斐還真是!
莫遂將調查到的王姝和顧斐的過往拿到蕭衍行跟前,蕭衍行一看完臉色就變了。
兩人幼年相識,相伴十幾年。顧斐是王程錦看好的贅婿,資助他讀書至今。隻等著兩人年歲到了,成親。結果還真如柳如慧所言,若非王程錦早逝,這顧斐十七歲時趕考去了京城,姝兒這一年被毛氏送給他為妾。這兩人就真的定了親。
“呵!”蕭衍行心裡一股酸水湧上來,酸得他滿嘴的苦,“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蕭衍行又氣又妒,心道,就算這兩人有命定的情緣,他也非得給他剪斷了!
“顧斐呢?”蕭衍行生了半天悶氣,又豁然開口,“如今成婚了麼?”
莫遂眼觀鼻鼻觀心,一點多餘的眼神都不敢有。生怕被泡進酸菜團子的主子一個不如意拿他開刀。目不斜視的盯著地上一個點兒,視死如歸地搖頭:“沒有,聽說柳家二姑娘痴纏他,他不松口。”
“那就把他的牙打斷!”蕭衍行冷笑,不松口?呵,牙打了看你還怎麼不松。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正月裡, 巴蜀來信,開始商量兩家婚事的相關事宜。
原定去歲三月的婚事被推遲了一年,今年的三月隋暖枝就要按約定進門。巴蜀離涼州路途遙遠, 送親的隊伍走過來要一個多月。一個來回的話,路上至少三個月。
若是婚期不變,這個時候, 皇子府的迎親隊伍也該準備啟程前往巴蜀。
按理說,終身大事應該早就籌備的,何況是皇長子的婚事。但去歲年關前西北邊關局勢不穩。蕭衍行忙著鞏固邊防, 沒工夫操持婚事。隋家為表通情達理,聲稱會緊跟涼州步調, 不求排場, 隻求一切從簡盡快完婚。畢竟隋家姑娘年歲越來越大,拖下去真成老姑娘。不願再等一年半載。
“主子,隋家那邊連著發了好幾通信件過來問。關於婚事, 希望咱們給個妥帖的章程。”
蕭衍行最近忙著農科屬最後一批良種推進, 哪裡有這個心思去成婚?
為了一個顧斐,他已然如鲠在喉多日。從前有多欣賞顧斐這等青年俊才, 如今就有多厭惡。偏偏又尋不到合適的理由去找麻煩。畢竟當初王姝與顧斐的婚事不過口頭約定, 顧斐隻得到了王姝父親的認可,並沒有真訂婚。然而兩人自幼一起長大, 雖說發乎情止乎禮, 青梅竹馬的情分卻是真的。
再說, 蕭衍行也知自個兒身上才是一堆說不清的事。新皇子妃再有幾個月便會過門。若他拿這些事兒去跟王姝較真,怕是會被她撅到臉上來。
“按祖制辦。”不過是一場交易, 彼此心知肚明,蕭衍行冷漠道:“規矩如何便如何。”
莫遂默默地應諾, 抱拳退下了。
自打查出顧斐與王姝的過往後,自家主子便心情惡劣,好幾日沒有一個好臉色。便是莫遂這等親近之人,稍有不慎也會引來主子發怒,其他人更是苦不堪言。可他們又不能當真為此去找王姝,讓她去勸勸自家殿下。他們若是敢找,怕不是活得不耐煩。
心中鬱悶,他們也隻能等自家主子想開,心情由陰轉晴。
王姝尚且不知蕭衍行為了顧斐生悶氣,她自打將良種曝光以後,她需要操持的事情就多了。
除了每年的測交實驗和定培實驗得繼續,還得分心思去將化肥的使用進行普及。如今這十二代才更迭了兩代,想要將高產的性狀徹底地穩定下來還得好些年。何況除了水稻,小麥也需要制定雜交計劃。小麥的六倍體確實穩定,但能從九十市斤提升到四百多市斤,證明還是具有研究價值。
過程的艱難,不能阻礙實驗的腳步。
皇子府與隋家的婚事瞞不了的。一旦開始籌備,闔府上上下下都會知曉。
王姝這廂還在跟韓嘯風商議大量採購沤肥的原料,先試著在下河村制造一個沤肥的作坊之事。涼州的皇子府已經開始張燈結彩,準備迎娶新皇子妃事宜。
這件事的慢慢推進,更是加重了蕭衍行心中的憋屈。讓他心中有酸澀吐不出,有怒不敢言。
若非他理虧在先,這位主子受不得委屈的性子是必定會找王姝要說法的。例如早有未婚夫一事為何瞞著不告知他。還有如今她對顧斐這個青梅竹馬到底是什麼心思。再有,她對他態度越來越隨意,是否心裡還惦記著顧斐這個未婚夫?
種種問題梗在蕭衍行的喉管中,氣得他好些日子食不下咽。
“殿下,”莫遂也看出了蕭衍行心緒不佳,說話也小心翼翼的,“隋家那邊問,正妃娘娘是否可以在臨安縣成婚?”
蕭衍行的眉頭一皺,臉色難看到可怕。
莫遂心口倏地一跳,低下頭去。
隻這一個臉色,他心中頓時就明了。他們若是敢把人挪到臨安縣這邊礙眼,主子怕是會將他們全部拖下去砍了。莫遂頓時聲音壓下去,小心地答話:“屬下這就給隋家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