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他目光看向殿外,一副出神的模樣,顯然整個心思都不再大殿之上了。
其他人彼此對視一眼,不知道現在該不該在青厭尊者之前說話。
但好在青厭尊者很快反應了過來,收回視線往下掃了一眼,然後臉上露出了帶著歉意的神情,聲音溫和的說:“勞煩各位稍等片刻,在魔淵時所有戰鬥幾乎都是阿拂在出手,所以形容難免狼狽些,而且她身上尚有些傷勢未愈,難免到的晚了些。”
這是青厭尊者自從踏入大殿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眾人立時反應過來,一疊聲的說理解理解,不差這一會兒功夫。
然後,私底下就開始面面相覷,一臉懵逼。
說實話,魔族都滅成這樣了,他們確實是不差這點兒功夫,可他們到現在都沒搞明白怎麼就淪落到了現在這幅尷尬的景象。
方才在魔淵之上,聽聞火浔已死,道一宗掌門當即就表示擇日不如撞日,不如趁著大家都在,現在就借天衍宗的議事大殿一用,大家一起對魔族的事情拿出個章程。
眾人自然是紛紛同意。
而這場議事的主事人,自然就是青厭尊者。
而就在此時,佛子說,既然誅滅火浔和十大魔將的是秦仙子,那這大殿之上,必然有秦仙子的一席之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紛紛應是。
以往,像這樣的幾大宗門議事,隻有掌門和說得上話的宗門長老有資格參加,其他人,哪怕是掌門的親傳弟子,也是沒有資格跟上來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
秦拂一個人斷了魔族大半根基,她要是再沒資格,其他人也就都沒資格了。
於是其他弟子回去,秦拂跟著他們去議事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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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秦拂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戰回來的,形容著實算不上多好,一身紅色的法衣如果不是有秦拂這身氣度和出色的外貌撐著,穿著和乞丐也沒什麼差別。而且因為那些都是魔氣造成的,一般的法訣還修復不了。
秦拂的臉上就流露出了一絲難色。
她不覺得有什麼,但她一個小輩,穿著這樣的衣服跟著一群長輩去議事大殿,難免有些不尊重別人。
於是她就恭恭敬敬的說,請諸位前輩先去大殿,自己隨後就到。
大家都因為魔族的事情喜氣洋洋著,自然是都不在意。
於是其他人去了大殿,秦拂就專門回去換了身衣服。
秦拂想的很好,她哪怕現在能參與諸位掌門的議事,但到底是個小輩,到時候大概也隻是對著耳朵聽一聽,自己是插不上話的,所以早去一會兒晚去一會兒沒什麼區別。
巧的是,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
於是秦拂就和其他人都達成了一致,唯獨沒和天無疾達成一致。
巧的是其他人也沒和青厭尊者達成一致。
然後,到了大殿之上,眾人就發現,青厭尊者自從坐下之後就一副等人的模樣,心思全不在他們這裡。
眾人一開始還討論的熱火朝天,青厭尊者一直不開口說話,慢慢的大家也發現了不對,就都停了下來。
然後面面相覷。
到了現在,連傻子也明白青厭尊者是在等誰了?
到了現在,連和尚也反應過來青厭尊者和秦拂仙子是什麼關系了。
一片沉寂的暗潮洶湧掩飾不住眾人心中的震驚。
青厭尊者在等秦拂仙子。
青厭尊者愛慕秦拂仙子。
眾人一時之間分辨不出這兩件事哪件更讓人震驚。
而且更可怕的是,青厭尊者不說話,他們這些做小輩的,就要跟著青厭尊者等。
等一個小姑娘換衣服回來。
……這件事不管從哪方面說都顯得十分的不對味,不對味到簡直讓人坐立難安。
一群掌門長老,等一個小姑娘換衣服回來。
雖說等一等也沒關系,畢竟人家是功臣,但是……
雖說連青厭尊者都在等吧,但是……
眾人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味,都是一臉復雜的模樣。
而在坐立難安的人群中,早就知道一切的天衍宗掌門和有所察覺的禪宗佛子就顯得淡定非常。
天衍宗掌門甚至想笑。
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當初他察覺到青厭尊者的心思時是如何的震驚,現如今也讓其他人感受了一次。
就在天衍宗掌門這微妙的爽感之中,秦拂回來了。
紅衣少女無知無覺的踏入了大殿之中。
頓時,眾人都松了口氣。
其實秦拂總共去了也沒多久,但他們卻莫名的的覺得度日如年。
眾人看向秦拂的眼神就紛紛熱切了起來。
於是,秦拂一腳剛踏進大殿之中,整個人就是一頓。
不是說議事嗎?為什麼整個大殿這麼安靜?
而且安靜也就算了,她一踏進大殿,隻覺得渾身不自在,莫名有一中所有人都看著她的感覺。
秦拂不動聲色的四下看了看。
然而目光所到之處,眾人眼觀鼻鼻觀心,似乎隻是秦拂多心了。
但秦拂莫名的心中發毛。
她頓了頓,抬手行禮道:“諸位前輩,晚輩來遲了。”
頓時,“不遲不遲”、“來的正好”的聲音不絕於耳,入目都是一副慈祥的表情。
但秦拂隻覺得更不對勁。
可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坐在首座的天無疾已經衝她揮了揮手,聲音十分輕快的說:“阿拂,快坐我這裡來!”
說著往旁邊讓了一下,首座那寬敞的椅子上直接被他讓出了一個人的位置來。
秦拂沒忍住,差點兒當眾翻了個白眼。
然後看也不看他,自顧自的坐在了末尾的位置。
被拒絕了的天無疾一臉失落。
但秦拂一點兒都不同情他。
笑話,別管天無疾自己輩分有多高,可這裡有她師伯有她師叔,還有一眾和她師伯師叔平輩的掌門長老們,她要是上去就坐了首座,那像什麼樣子。
秦拂對天無疾不靠譜的建議拒絕的十分幹淨利落。
然後落座之後,就擺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樣。
首座的天無疾看著秦拂,幽幽的嘆了口氣,隨即揮了揮手,說:“剛剛說到哪兒了,你們繼續吧。”
聲音中充滿了倦怠。
但眾人卻松了口氣。
既然都塵埃落定了,那他們也能繼續說了。
於是幾位掌門就繞著魔族的事情繼續討論了起來。
秦拂坐在末尾,秉承著一開始她打定的注意,隻聽不說,聽的十分認真,覺得誰說的有道理就點點頭,就是不開口發表建議。
而在首座上,天無疾依舊託著下巴,目光在大殿裡掃來掃去,時不時就看向秦拂,似乎是一副連聽都沒聽的模樣。
而就在此時,兩個人都聽見大殿之中,有人說了這麼一句話。
“魔族現在既然根基已滅,依我之見,人族就該乘勝追擊!此機遇可遇不可求,如若這次不乘勝追擊,等上百千年,魔族休養生息恢復成了從前的模樣,人族怕是又要迎來一場危機!諸位,百年前的正魔之戰還歷歷在目,那時候我們還可以庇護人族,可若真等上百千年,你我在哪裡還不知道,人族難不成又要生靈塗炭一次?”
他說到前面的時候眾人還一臉不贊同,可當他提到正魔之戰時,不少人都動搖了。
這裡的人大多數都是從那次的正魔之戰中成長起來的,那次戰爭給他們帶來的影響,幾乎可以持續一生。
眾人眼神交流片刻。
須臾之後,有人開口道:“我覺得……”
“不可!”
“此路不通。”
他話還沒說完,兩個聲音不分先後的響起,卻都是拒絕的意思。
眾人忍不住看了過去。
說話的人正是秦拂和天無疾。
他們忍不住愣了愣。
而秦拂也愣了,下意識的看向了天無疾。
天無疾衝她笑了笑。
大殿之中,幾位掌門對視了一眼,天衍宗掌門忍不住行禮道:“尊者,為何不可?還請尊者解惑。”
天無疾卻道:“阿拂,你先說說你的理由。”
口口聲聲絕不發表意見的秦拂沉思了片刻,說:“弟子隻是覺得,萬物既然相生相克,那人族也不一定是必然會得到眷顧的。”
就像是這次的天道之事,人族雖說是天道寵兒,可一朝變故,就能淪落成天道棄子。
秦拂話音落下,眾人微微有些不解,秦拂卻停頓片刻之後繼續道:“天下之大,花鳥蟲魚都要遵循這相生相克的法則,沒道理人族就能例外,你我都知道魔族與人族從誕生起便是天生仇敵,那麼這與人族相生相克的,想必就是魔族,那麼諸位覺得,人族將魔族這一大仇敵趕盡殺絕,那麼從今以後,人族是會徹底立於不敗之地,還是會出現一個更強大的東西來桎梏人族?”
話音落下,反應過來的人頓時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而秦拂說完這一番話之後,卻是面色如常的坐下,又恢復了那副乖巧的模樣。
可眾人的心緒卻久久不能平靜。
萬物相生相克乃天道法則,若是人族失去了它的桎梏,那麼他們是會從此脫離天道法則,還是說天道會給他們一個更強大的桎梏?
想通了這一點的人隻覺得心裡發冷。
因為沒有人、沒有哪個族群能真正脫離天道法則的。
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做的,那麼迎接人族的真的會是高枕無憂嗎?
頓時沒人敢細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