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可他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卻是廣派邀請函,這分明是要和人族交好的意思。
一時間整個修真界被這封邀請函弄的沸沸揚揚,所有人都搞不清他這封邀請函是真心要交好的意思,還是為了將人族修士一網打盡做下的一個局。
而若是前者的話,那些把他一手送上妖皇寶座的主戰派怎麼肯答應?
也正是因此,受邀的各大宗門和修士對這封邀請函的態度出奇的一致。
——未見分曉前,整個修真界對這封邀請函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表面上看,仲少卿的這封邀請函在修真界似乎毫無波瀾,可實際上,那無波的死水之下早已經洶湧澎湃。
所有人都在想,仲少卿他到底要做什麼?
……
仲少卿坐在妖皇的寢殿之內,眼前是他父親常用的一張長桌,曾幾何時,他的父親便經常伏在這張長桌上或吟詩作畫、或處理公務。
而就在不久之前,也是在這張長桌旁,他親自動手,活生生的挖出了自己父親的妖丹,溫熱的血濺滿了整張長桌。
後來,曾有內侍戰戰兢兢的問他用不用把那張長桌換一換。
他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擦拭的一幹二淨的長桌,淡淡的說不用。
又不是換了一張桌子就能證明這一切他不曾做過了。
隔著一扇屏風,大妖恭恭敬敬的低下了頭,等著他開口吩咐,而仔細看才發現,這大妖正是幾日前給秦拂送請帖的那個大妖。
仲少卿手裡把玩著一顆通體赤紅的妖丹,漫不經心的問:“鹿白,請帖都送到了?”
名為鹿白的大妖恭敬道:“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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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少卿:“不曾有遺漏?”
鹿白:“不曾。”
仲少卿:“那他們都如何回信?”
鹿白:“屬下送出三十二封請帖,尚未有一封回信,請問陛下,您的登基大典,可還要給那些人族修士空下位置?”
仲少卿聞言一笑,說:“你傻嗎?他們怎麼可能會來。”
鹿白一言不發。
仲少卿轉著手裡的妖丹,淡淡的說:“這封請帖,不過是封告知函,他們不來,差不多就到我該去的時候了。”
鹿白仍舊是一言不發,既不趁機打聽打聽他要去哪兒,也不像別人一樣立刻上前恭維兩句,他站在那裡,如同一個無情無欲的木偶一般。
仲少卿覺得有些沒趣,冷哼了一聲,問道:“先皇後宮裡那些人處理的怎麼樣了?”
鹿白:“您勸她們自刎以陪先皇,可您的好意沒幾個人領情,她們現在還在鬧著。”
仲少卿微微笑了笑,仿佛非常愉悅一般,笑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勸了,直接送她們去見先皇就是。”
鹿白領命,轉身就要離開。
仲少卿卻突然又叫住了他。
鹿白轉過身。
仲少卿卻猶豫了半晌,從進入這個房間起,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掙扎的表情。
好半晌,他沉聲問道:“你去給……秦拂送請帖的時候,她是如何回的你?”
鹿白:“秦仙子說,她位卑言輕,不敢煩擾。”
仲少卿愣了一下,然後就是一笑。
他想,這真像是拂兒會說出來的話。
她向來都是這樣,不管嘴上再怎麼謙卑恭敬,可骨子裡卻是傲氣的。她傲氣到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妥協,但卻又傲氣的不會讓人挑出一丁點兒錯處。
雖然從鹿白的口中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可這時候仲少卿才像是終於滿意了一樣,揮了揮手,這才讓鹿白下去。
整個寢殿裡再次隻剩下仲少卿一個人。
他看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麼,楞楞的出著神。
好半晌,他突然低下頭,看向了自己手中那顆妖丹。
那是自己父親的妖丹。
……
妖族在為妖皇繼任大典忙碌之時,秦拂正為三羊城和青城派籤下一筆長期採購礦石的契約。
這單子本來就該成的,前幾日因為仲少卿的事情整個三羊城封城,青城派自然耽擱在了半路上,如今,他們終於遲遲到來了。
秦拂和青城派派來的話事人籤下契約的時候,身為青城派少主的周子明站在秦拂身邊,一臉的與有榮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飛仙門的人。
青城派來人看著自家少主,隻覺得嘴裡發苦,深怕這麼一趟之後,自家少主就成了別人家的人了。
來的時候,聽聞這樁生意是周子明親自拉的,知道點兒內情的人滿意為這次自家少主是自掏腰包搏美人一笑了,來之後才發現這礦石確實是品相上乘。可他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自家少主亦步亦趨的跟在別人身邊,活像是別人家的人。
青城派眾人:“……”
看來還是高興早了。
青城派的眉眼官司秦拂都看在眼裡,不由得有些好笑。
不過如今為三羊城的那堆礦脈找到了出路,她自己也高興,就權當沒看見,籤完了契約,大手一揮,吩咐沈衍之準備宴席為青城派來人接風洗塵。
秦拂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她原本是沒想多喝,可到底還是耐不住周子明一喝多就開始對她軟磨硬泡,秦拂半推半就的也喝了有半壇酒。
她畢竟是掌門,原本是可以不喝的,但對方畢竟是周子明,她自己認定的朋友,秦拂不可能拿掌門的態度對待他。
反倒是天無疾,真真的就是滴酒不沾。
秦拂喝到後面腦袋都有些迷糊了,小聲問他:“你不是酒量很好嗎?今天怎麼一滴都不見你喝?”
天無疾就慢悠悠的喝了杯茶,不緊不慢的說:“你喝的時候,我自然不能喝,我們兩個人之間總得有一個人是清醒的,不然你喝醉了,誰扶你回去?”
秦拂迷迷瞪瞪的腦袋反應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天無疾說的是什麼意思,然後將這句話在口中嚼了半晌,借著酒勁,突然傻樂了起來。
一旁的周子明不知內情,一見秦拂笑了起來,不依不饒道:“秦仙子你偏心啊!我陪你喝這麼久你都沒衝我笑幾下,那小白臉滴酒不沾……哼!該罰該罰!”
秦拂頓時一眼瞪了過去,撈過周子明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振振有詞道:“他是要送我回去的,他怎麼能醉。”
她說的理所當然,仿佛這偌大的殿上就隻有這麼一個人可以送她回去一樣。
這下周子明不知道自己是醉了還是沒醉,他楞楞的看著秦拂半晌,又看向她身邊的天無疾。
“天作之合”這四個字一下子湧進了他的大腦。
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悲從中來,借著酒勁,隻想找個人嚎啕大哭。
可畢竟喝醉了,一個眼花抱錯了人,整個人撲在天無疾身上。
不過既然抱錯了,周子明也不管了,拽著天無疾的衣袖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天無疾被他拽的臉色鐵青。
周子明不管不顧,邊哭邊說:“這次我爹就要叫我走了!我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跟著秦仙子了!你這小白臉啊!憑什麼是你啊!”
他哭的嗚嗚咽咽,除了天無疾,沒人聽清他在說什麼。
秦拂在一旁好奇的看著,試圖伸過手把周子明扒拉開。
天無疾卻是難得的一愣,面色一點點緩和了下來,最後看著自己衣袖上被蹭上的眼淚,臉上剩下了一點點嫌棄。
他猶豫著伸手拍了拍周子明的肩膀。
可在這一會兒功夫裡,周子明自己又想通了,一邊更咽著一邊說:“你以後跟著秦仙子,你可不能做小白臉啊!要不然你怎麼配得上秦仙子……”
後面一通話喁喁哝哝,不知所雲,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天無疾嘆了口氣,伸手將他扶到了一旁。
秦拂探過腦袋問:“他說什麼?他怎麼哭了?”
天無疾沒有回答她,反而伸出了兩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問:“這是幾?”
秦拂皺著眉不說話,一副十分費解的模樣。
天無疾失笑道:“也幸虧是你醉著。”
這場宴席,鬧到了後半夜,這才終於結束。
最後秦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房間,但多半是天無疾把她給送回去的。
但秦拂哪怕是醉了也沒休息多久。
她躺下沒一個時辰,外面夜色正深,秦拂卻突然驚醒,被半壇酒灌的暈暈乎乎的大腦陡然清明。
她坐在床邊,對著窗下的月色伸出手,手上白光一閃,半頁粗糙的紙張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秦拂看著那半頁紙,腦海中一片清明,神情卻陰晴不定。
她迅速閱讀了那半頁紙上渺渺幾行字跡。
在她閱讀完的那一刻,紙張又重新破碎成白光,融入了秦拂的身體之中。
秦拂在床邊坐了片刻,突然起身往外走。
今夜她醉酒睡下,無意中神識下意識的沉入了識海,習慣性的去搜索識海中散落的話本蹤跡。
而以往遍尋不見的話本這次她不過是隨意掃了幾次,便從識海中抓出一片白光來。
白光化作半頁紙張。
而那紙張上的內容……居然是有關仲少卿。
秦拂走出門,想著紙張上的內容,隻覺得睡意全無。她抬頭看了看月亮,索性推開了小院的籬笆門,準備去崖邊練套劍法冷靜冷靜。
而剛一腳踏出小院,秦拂的眸光就是一凝。
月色之下,她的籬笆院牆的一角,一隻火紅色的狐狸隱在陰影之中,那雙同樣赤紅的狐狸眼睛卻直直的看著她的方向。
那赤色的狐狸看著她,她看著那狐狸,兩相對視,秦拂突然抽出了腰間的斷淵劍指向那狐狸,冷冷道:“仲少卿!”
妖族妖皇一脈,本體便是紅狐。
而秦拂少年時曾救過的那隻幼狐,和面前這隻體型不小的成年紅狐長的一模一樣。
這隻紅狐是仲少卿!
秦拂這次徹底清醒了過來,可想著那話本中的內容,再看看仲少卿此刻的模樣,秦拂卻渾身緊繃。
——面前的紅狐,那背後搖曳的尾巴分明是八隻。
紅狐一族的修為越高尾巴數量也就越多,可仲少卿一直到殺父繼位,也不可能有這麼多尾巴!
話本上那幾行字突然出現在了秦拂的腦海裡。
——仲少卿弑父奪其妖丹,以妖族秘法熔煉妖丹中的修為,繼承了其父大半妖力,修為直破渡劫期,鎮壓族中二心妖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