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了解長公主和李煦大概還是她,長公主厭惡同張家有關的人,李煦也不是受氣包。
鍾華甄寫完那封信後,裝進信封中,讓南夫人去拿案桌上的木匣,連同信一起交給李煦。
事情都做完之後,她才再次昏昏沉沉睡過去。
等鍾華甄再次醒來時,長公主抱著孩子坐在紅木圓桌旁,屋裡環境昏暗,帷幔都是冬天備的,還沒撤下,用來擋住涼風。
長公主臉上有些嫌棄,看到孩子小嘴在吐泡泡時,又滿臉驚奇地招呼旁邊的南夫人來看。
南夫人露出些許尷尬神色,似乎已經被長公主煩到了。
長公主生鍾華甄那年,威平候離世,她自己難產傷身,鍾華甄身體也不好,一直由大夫看著。長公主沒怎麼同嬰兒時的鍾華甄相處過,她忙侯府上下的事,隻能讓大夫醫治照看小孩,鍾華甄可以正常外出時,已經快五歲。
鍾華甄茫然:“……母親?”
長公主表情一滯,慢慢把孩子給了旁邊的南夫人,起身走到床邊坐下,輕握鍾華甄的手,問:“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身子如何?”
鍾華甄看著孩子,輕聲回:“還好,就是有點餓了。”
長公主頓了頓,讓南夫人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一眼,“廚房一直備著飯菜,待會就讓人端上來,孩子剛出生時出了點小問題,但沒什麼大礙,萬大夫說他身體好。”
鍾華甄笑道:“我以為母親已經把孩子送走,看來母親還是疼我。”
小孩出生沒多久,還有些皺巴巴,看不出像誰,他眼睛緊閉著,大抵也是餓了,小嘴在吐泡泡,長公主嘴硬道:“過幾天還是要送出去的,跟張家有關的血脈,鍾家不想要,我也不喜歡。”
南夫人小聲插嘴道:“公主已經看了一天的孩子,奶娘抱走時還舍不得。”
長公主訓斥一句:“多嘴。”
鍾華甄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臉,又軟又小,她開口道:“母親給孩子起個名字吧,我剛剛醒,想不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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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知道她是想自己對孩子產生感情,想要拒絕,又看見孩子小小醜醜的模樣,猶豫片刻,道:“這孩子太小了,但府裡隻能養他一個月,再多不行。雖說要送出去,但這孩子始終要姓鍾,大名日後商量,他是三月初七生的,叫他小七。”
鍾華甄笑了一下,沒道破她的心思。長公主心硬起來說什麼都沒有用,隻要一開始軟,日後便會軟得一塌糊塗。
她點了點頭,道:“我覺這間屋子血氣重,晚上想搬回自己院子。”
“你身子差,能走動?”
鍾華甄嘆氣道:“我自有孕後對味道就頗為敏感,現在也沒變,找個幹淨地養身子的力氣還是有的。小七還小,我身子也不太行,勞母親照料。”
長公主有過她這種時候,也知道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孩子放鍾華甄身邊不安全,要是被外人發現孩子的存在,不知道會傳出什麼樣的謠言,長公主也不想讓旁人猜到這孩子是鍾家的。
鍾華甄比當年的長公主要好上許多,她身體雖不好,但生孩子的折磨對她來說隻是疼,甚至還都花太多時間。
她搬去屬於鍾家世子的院子,在自己屋子裡休息了幾天。屋子裡一股藥味,衝去了血味,等到第四天晚上時,她讓屋裡伺候的嬤嬤婢女都退下去。
床榻邊的幔帳垂下,遮擋住身影,南夫人似有所覺,留下來,皺眉叫了聲世子。
太子來這邊已經好幾天,往常他沒事都會跑到鍾華甄房裡,這幾天沒動靜,肯定是鍾華甄信裡寫了什麼。
“他那人鼻子靈,我來月事時總不敢靠近,身上總得配藥來遮掩味道,”鍾華甄靠著床,嘆出一聲,“半年沒見,本以為他不會聽我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沒有動靜,我想和他單獨說說話。”
南夫人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孩子無辜可愛,又是你所生,所以長公主沒那麼大抵觸,可她對太子殿下的厭惡是真的。”
鍾華甄無奈了,“你想什麼呢,我們隻是朋友,沒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南夫人看得出她不是在撒謊,隻得應下一聲,退了出去。
鍾華甄慢慢抬手放在鼓起的胸口,知道以自己這副模樣,是肯定見不了李煦的。
她躺回錦被中,身子雖有疲倦,但睡不著,腦子沒有睡意。
屋裡的帷幔厚實,沒讓外面的光亮透進來,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等聽到有人被椅子絆了一下的聲音,鍾華甄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說:“半年未見你,還以為你變了許多,現在倒確實是變了,竟然還會被椅子絆。”
李煦摸著膝蓋,罵罵咧咧道:“瞧你這幸災樂禍的,沒點良心。要不是趕著見你,我早就注意到這傷人東西。”
鍾華甄捂唇笑出聲,“母親不讓我打聽你的消息,你怎麼突然就過來了?”
“這還用問嗎?”他嘶疼說,“想你了唄。”
第48章
屋內漆黑如墨, 四周的光亮都被帷幔遮擋住。花梨木架子上掛著外袍, 屋裡彌漫著藥味。
鍾華甄身子還是虛弱的, 她有孕期間並沒有長太多肉, 在東頃山呆的這半年費心費神,時常感到心力憔悴,又說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麼。
李煦揉著膝蓋, 摸到床邊的幔帳,鍾華甄喊住他,輕聲道:“我不想見到人。”
他手一頓,鍾華甄語氣並不強硬,甚至算得上溫和,但她確實在抗拒。
李煦按揉膝蓋,盤腿坐在地上, 也不嫌冷,問她:“我那天嗅到你給我的信上有血味, 怎麼回事?”
“是件私事,我不想說, 母親嫌我丟人,”鍾華甄頓了頓, 心覺他果真敏銳, “你若不問,我心中會好受許多。”
他手搭在床沿, 抱怨道:“你那天給我的信可不是這麼說的。”
鍾華甄嘆道:“我有羞恥心, 某些東西越想越覺得難以啟齒, 還是不說好。”
那天給李煦的信裡寫她有私事,暫時不便見他,寫到一半又覺他不會聽,甚至可能會派人四處查探,就約他今日相見,說把事情都告訴他。
“你說了這麼多,還是沒跟我解釋血的事,”李煦道,“侯府的人嘴巴嚴,幾天時間短,我什麼都沒查到,但東頃山的人說你已經病了大半年,也沒隨長公主出過府,換句話說,長公主罰你了?”
這兩個本來就不和,鍾華甄不想無辜牽累長公主,隻能對他撒謊說:“那件事是私事,你用不著查,母親還不至於罰我。我身體不適應這裡環境,臉上長了東西,不太想見外人……”
她斟酌言語,但話還沒說完,就被臉上大手傳來的熱度嚇了一跳。
李煦的手不知道從哪裡伸進來,她再想開口時,他稍微粗糙的手指按住她的軟唇。
屋子裡漆黑一片,幔帳又擋住視線,看不清任何人的動作,但能聽出說話的語氣。李煦冷聲道:“鍾華甄,哪長了東西,想好了再說。我可以允許你有見不得人的私事,但不代表你能扯謊來騙我,才半年沒見你膽子就大成這樣,幾年之後你是不是就能直接造反了?”
他比起從前多了分男人的穩重成熟感,又有點往後徵戰沙場的亂世帝王氣,聲音低沉冷靜。
鍾華甄輕抿住唇,生孩子不是件小事,她想不到瞞他的辦法。他們是私下見面,長公主不知道,若是撒的謊大了,李煦直接捅到長公主面前,局面難以收拾。
李煦不說話,鍾華甄也沉默著。
他的手大了,手心的熱度像火爐一樣,接連不斷地將他身上熱度傳到她臉上,就好像被他護著一樣,什麼都不用怕。
鍾華甄道:“……你要再趁機摸我的臉,我真生氣了。”
李煦莫名心虛,想狡辯一句他什麼都沒做,轉念一想,反正她都是他的人,摸摸臉算什麼。他直接掀開幔帳,湊到她臉頰邊,張開嘴咬了一口。
鍾華甄在一瞬間是炸裂的,她既然敢約他,那便是算準他不會掀簾,誰能想到這就是一祖宗,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哼聲道:“本宮所言所行都用不著你管,你騙人在先,難不成還有理了?傷了哪,你要是不說我自己摸就是,要是直接戳痛你傷口,自己忍著。”
鍾華甄強迫自己冷靜,她手推他,推不動,腦子又實在太亂,隻能咬他下巴一口做回禮。
李煦嘶疼了一下,捂著下巴坐回去,氣笑了,“你能耐啊鍾華甄!還敢咬我了,你屬狗嗎?”
明明是你先開的頭!鍾華甄忍下去,她是不敢說這種話,隻能把這句咽進肚子裡,
她感覺這陣子心裡所有都惆悵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想累到極致的無力心累,以及少許想要揍人的痒痒。
鍾華甄摸著自己臉上的牙印,不想哄他,整個人躲進了被子裡,背對李煦,理都不想理。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她的院子安安靜靜,除了偶爾出現的蟲鳴外,連下人的腳步聲都沒有。鍾華甄為了讓他過來,把人都撤到了最外面。
“你可真是嬌氣,咬你一下怎麼了?你還把我咬出血了。”他摸著下巴,推了推鍾華甄的肩膀,讓她伸頭出來看。
鍾華甄心想自己根本沒用力氣,他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仗著天黑胡說八道。
李煦頓了會,嘴硬說:“……我原諒你總行了吧?有什麼值得可氣的?”
她悶聲道:“我上山踩到石頭被樹枝戳傷腿,你偏要我說出來被你嘲笑嗎?你回去吧,我待讓南夫人過來。”
鍾華甄一直不擅長習武,動作也不標準,如果踩石頭摔到腿,那確實是有點沒法見人,李煦仔細一想,長公主大抵覺得威平候的臉都被丟光了。
“這有什麼好見不得人的?你不一直都這樣嗎?還以為有什麼大事,不說就不說,”他嘀咕兩聲,“你送我的草螞蚱是你自己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