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中暗戀三年的對象成了我室友。
我一直小心藏著我的心思,和他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可某天我仗著季非俞醉酒,失言對他說了聲喜歡。
他開始疏離我,躲著我,不再和我有肢體接觸。
如他所願。
我同他保持距離,不再僭越。
但後來。
他總是不安地抓著我的手,咬著我的唇一遍遍確定我們的關系。
「聽敘,為什麼不看我?是討厭我嗎……
「你別不要我……我是你的,對嗎?」
1
畢業後再次見到季非俞是在大學宿舍。
我站在宿舍門外,滿腦子想著要和新舍友處好關系,緊張得滿手是汗。
在原地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拉開房門。
「新室友嗎?認識一下,我叫程……」
話說到一半,一陣熱風從身後闖進屋內,陽光跳躍著將室內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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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清裡面那家伙的臉。
聽到開門動靜,桌前身姿颀長的男生摘下耳機,嘴角勾著習慣性的禮貌笑容,抬眼看過來。
我們隔著幾米的距離相望。
對視瞬間,他愣了一瞬,我心跳驟停。
「我叫,程、程聽……」
我漲紅了臉,名字在嘴裡打了好幾個彎兒,就是說不出口。
季非俞撲哧笑了一聲,幾步走過來接過我的行李,自然接下了我的話。
「聽敘……程聽敘。好巧啊!又見面了。」
是啊,好巧。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重新見到暗戀三年的對象。
更沒想到,他成了我未來幾年。
都要朝夕相對的室友。
2
「喂,聽敘?阿敘?敘刺刺?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我回過神來,抓住季非俞在我面前亂晃的手。
無奈地嘆口氣。
「別晃了哥,腦袋疼。」
季非俞表情顯而易見地慌張起來。
「啊?腦袋疼?嚴不嚴重啊?過來我量量體溫。」
他湊近,撩起額前的碎發,額頭貼上我的額頭探著溫度,嘴裡低聲說著:「好像也沒有特別燙……」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皮膚表面,我無聲注視著他。
皮膚冷白,睫毛很長,像鴉羽一樣濃密。
瞳孔帶著一點很淺的褐色,琉璃珠一樣,看起來溫柔又漂亮。
要是突然親上去,主人一定會慌張地眨好幾下……
等等,我在想什麼!
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臉上發燙,急忙推開季非俞,轉身收拾東西。
「我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有點沒精神!」
「俞哥你再等我幾分鍾,我馬上收拾完了。」
季非俞被推開也不生氣,好脾氣地「哦」了一聲,慢吞吞補充一句。
「不用著急,離關浩他們約的時間還早,慢慢來就行。」
「需要我幫忙嗎?還有什麼要收拾的?」
「沒有啦!」
我把充電器塞進書包,跟過來交接班的人打了聲招呼,拉著季非俞走了。
3
今天是關浩的生日。
關浩是我們寢室裡年齡最小的。
性格比較咋咋呼呼的,家裡條件好,就是有點兒缺心眼。
剛進學校那會兒被騙著買下兩百多支黑筆,因此,大學幾年再也不愁沒筆寫字。
今天晚上他約著我們寢室幾個人,以及班上玩得好的幾個朋友出去慶生。
我要打工,所以早就打了招呼會晚點到,讓他們三個先過去。
隻是沒想到季非俞不跟著他們一起走,反倒跑來店裡,親自接我。
我踢開路上的石子,心裡嘆氣。
怎麼辦啊?越來越喜歡了。
「聽敘,到了。」
推開包廂門,關浩的大嗓門便再也攔不住地傳過來:
「啊啊啊啊——俞哥和敘哥什麼時候到!!!我要餓死了!寧卿許,你給他倆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到哪兒了。」
「死耗子別嚎了,人來了。」
寧卿許就是我們最後一個舍友,嘴比較毒,但人很好。
剛進門沒多久,季非俞就被眾人圍了起來。
「俞哥來啦——」
「非俞,下次約著打籃球不?最近馬上要和其他學院打籃球賽了,你也來瞅瞅啊!」
「哎哎哎,可別跟我們搶人!上次已經說好來我們排球場玩玩的……」
人太多,我被擠到一邊,默默找了個靠牆角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支著下巴,默默看著眾人視線中心,遊刃有餘的季非俞,倒也沒什麼失落的感覺。
早就習慣了這幅場景。
4
季非俞高中的時候就特別受歡迎。
個子高,長得帥,脾氣好。
對誰都是帶笑的模樣。
班上沒人不喜歡他。
再反觀我,高中的時候就是他的對照組。
劉海遮眼,性格陰沉,不愛笑。
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兇,不好惹。
人人對我避之不及。
就算現在剃了頭,把眉眼露出來,可因為不習慣笑,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長相。
他和我,是截然不同的光暗兩面。
5
「敘哥,打工累了吧?我給你整了點橙汁!快嘗嘗!」
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杯口懟著我的下巴。
我轉頭對上關浩布靈布靈的眼睛。
還是沒忍住,我失聲笑了一下。
因為外表陰鬱,關浩剛來寢室的時候其實是很怕我的。
這種害怕持續到軍訓他暈倒那天,我頭一個發現他不對勁,背著他穿過大半個操場送他進醫務室。
那天之後,他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天天跟在我身後叫哥。
我抬手正要接過果汁,杯子就被另一隻手自然地接了過去。
季非俞不知道什麼時候擺脫那群人過來了。
他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緊挨著我,嘴裡嘟囔著:
「什麼啊!關系已經好到能喂果汁了嗎?我還以為我和聽敘才是天下第一好呢!」
我耳朵一麻,低頭沒說話。
關浩白了他一眼,做了個打哆嗦的姿勢,嘴裡陰陽怪氣道:
「我和聽敘天~下~第~一~好~
「俞哥你要不要聽聽你說話多肉麻,敘哥都要 yue 了。」
季非俞眼眸微彎,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
他還沒說話,關浩就被寧卿許塞了一嘴的皮蛋。
關浩臉都青了,邊吐邊嗚嗚囔囔道:「寧卿許你個混蛋!」
寧卿許表情淡定地扶了一下眼鏡架,把他扯開:「噓!別不識好歹,爹這是在救你。」
6
菜上得差不多了,眾人動筷。
在場幾個都是無辣不歡的主,我記著季非俞吃不了辣,特意點了幾道清淡的菜,往他面前擺。
季非俞注意到了,悶笑一聲,拿起手機點了幾下屏幕。
沒過幾秒,我的手機屏幕亮起。
【這麼貼心啊!敘刺刺。】
我面上淡定地回了一個句號,實則心髒躁動到快要跳出來。
又這麼叫我了……
季非俞每次調侃的時候就喜歡這樣喊我。
說我生人勿近的表情和頭發一樣扎手,像刺蝟。
我並不討厭他這麼叫我。
這種稱呼,帶一點親昵的,專屬的,獨有的意味。
就好像,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我喜歡這種被偏愛的錯覺。
我放下手機,悶聲扒著飯,不再說話。
旁邊的季非俞就一刻也歇不下來。
他人緣好,多的是人找他敬酒。
你一杯,我一杯,著實給季非俞灌了不少。
酒量最差,酒品也最差的關浩被寧卿許勒令禁止喝酒,隻能臉色難看地咬著插在旺仔牛奶裡的吸管。
我吃飽,剛放下筷子,肩膀一沉。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倒在我身上,隱隱有下滑的趨勢。
7
季非俞本來皮膚就白,現在臉蛋連帶著脖子都紅成一片,漂亮得惹眼。
我連忙把季非俞扶好,餘光瞥見他桌前擺的滿滿當當的啤酒罐,太陽穴隱隱作痛。
我推了推還在咬吸管的關浩,表情無奈。
「小浩,俞哥喝醉了,後半場的 ktv 應該去不了了,我送他回寢室。」
「诶?這樣啊!那敘哥你送完俞哥會過來嗎?」
我搖頭:「不了,我準備回去休息了。」
關浩表情有些失落地垂眼:「行吧!不用給我們留門了,今晚我們唱到凌晨,應該睡外面。」
我一手攬著季非俞的肩,一手從書包拿出準備好的禮物遞給關浩,朝他笑了一下。
「小浩,生日快樂,記得玩得開心。」
8
我攙著季非俞回到宿舍。
季非俞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會做什麼奇怪的舉動,隻是比平時更沉默了一點。
我蹲下給他脫鞋,季非俞就迷迷糊糊地半眯著眼睛坐在床邊,乖乖地一動也不動。
等我脫完鞋襪之後,他才慢吞吞地收起腳,像個聽話的小寶寶一樣自己扯上被子乖乖躺下。
我把沾著酒氣的外套脫了。
有點擔心季非俞第二天醒來也聞到滿身酒氣,便去沾湿了毛巾準備給他擦擦。
冰涼的毛巾貼上皮膚,他不適地皺了眉頭,鴉羽似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我快速給他擦完臉和脖子。
看著燈光下那張清俊溫雅的臉,我的指尖劃過他的眉峰、鼻梁,來到他的唇瓣。
季非俞的唇形飽滿漂亮。
看著很適合接吻。
這麼想著,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蓋住他的嘴,閉眼俯身,隔著手掌落下一吻。
「喜歡你……我喜歡你,季非俞。
「喜歡到已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我低聲喃喃,睜開眼睛。
下一秒,渾身僵硬。
身下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黑色的瞳孔清凌凌地倒映著我的身影。
我蓋著他的手不自覺顫抖,滿腦子都是——
完了!他知道了!
9
季非俞輕輕拿開我搭在他唇上的手。
他低垂著頭,勾著手指碰了一下唇角,緩緩坐起身來。
我死死攥著拳頭,不敢看他。
胸膛裡一陣又一陣地打著鼓。
一時間,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聽敘。」
聽著他的聲音,我高懸的心跳猛然跌落谷底,心裡對之後會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了猜想。
我垂眼,低聲應了一聲。
「嗯?」
他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問我:「你……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也閉上眼睛,勾了一下嘴角。
「好幾年了。
「高中就是了。」
10
父母去世之後我就在各個親戚家輾轉寄住。
我一直知道我不討喜。
經常能聽到他們在背後說我性格陰鬱,有點可怕。
在學校也一樣。
因為好幾次都被同桌嫌棄,跟老師要求換座位,最後幹脆就是我一個人坐了。
高中第一次見到季非俞我就被吸引了。
他就像一個天生的發光體,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會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
我從沒想過光芒也會有落在我身上的時候。
11
那天放學輪到我值日。
因為忘記倒垃圾,我返回班級的時候恰好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瑪德煩死了,又輪到我坐他前面。」
「哈哈哈哈~周聰你也太慘了吧!每次轉頭都要對上程聽敘那張死人臉……」
「嘖!別提他。現在看他兩眼就想吐。」
「氣質陰陰沉沉的,像鬼一樣。聽說他爸媽就是被他克死的,他家親戚都不喜歡他。」
「這麼聽著,是有點瘆人……跟他待久了不會也染上晦氣吧?」
下午的陽光透過樹葉穿進來,走廊的地板反射著光,有些刺眼。
我抓著書包站在教室門口,沒有進去。
忽然「嘭」的一聲。
周聰扯著嗓子怒罵。
「季非俞你有病啊?踢我桌子幹嘛!撞到我腳了!」
季非俞罕見地沒有微笑。
眼眸黑沉,平日柔和溫潤的氣質此刻顯露出幾分鋒芒。
他扯了一下嘴角。
「真是生活索然無味,蛤蟆指點人類。嘴怎麼這麼碎?
「月考考不過人家,又不想承認自己蠢,所以想從別的地方找優越感嗎?
「什麼克死父母?說得這麼逼真,你親眼見過?
「腦子這麼會編故事,去白垩紀當小說家算了。
「哦Ťũ̂₊,對了。眾所周知,白垩紀沒有小說家。
「你也沒有腦子。」
周聰被罵得懵了,臉青一陣白一陣的。
「你……」
季非俞才不管周聰什麼心情,拽起書包搭在左肩上,轉身離開。
季非俞是從後門走的。
我背過身沒讓他看到我。
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維護。
我靠在牆上,壓抑著呼吸,渾身戰慄。
心髒瘋狂跳動。
一種莫名酥麻的,陌生的情緒在心頭燒著。
那天之後,著了魔一般。
目光便再也移不開了。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