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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臣想以下犯上 3516 2025-01-16 13: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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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夠,還得再加一把火。」


    21


    我叫人把皇上偷偷給我看奏折的事傳給皇後,皇後果然怒發衝冠。


    她激動地衝進我的寢宮,惱怒地奪過我手裡的奏折。


    「後宮女子不得幹政,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何況女子無才便是德,瑾妃,你如此不成體統,本宮要好好給你教教規矩!」


    沈星河正從外面走進來,聞言大怒,看向皇後的眼神滿是厭惡。


    「女子無才便是德?若真如此,那日在月國使者面前,我們大夏的臉面都要被你丟個一幹二淨!


    「你貴為一國之後,隻知爭風吃醋,在使者面前毫無國母風度,朕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沈星河剛說完,皇後便捂著肚子開始叫喚。


    太醫匆匆趕來,說是動了胎氣,不過並無大礙,沈星河松了口氣。到得晚間,陳新託人給我送出一張紙條,說一切準備妥當。


    當夜,坤寧宮走火,一片混亂之中,皇後早產,誕下一女。


    我看向襁褓之中的小男嬰,他閉著眼睛沉睡,眉眼間依稀同沈星河有幾分相似。


    「宮牆深重,倒比不得外間的天地廣闊自由。」


    我摸了摸他的臉頰,衝宮人擺了擺手。


    「行了,送出宮去罷。」


    第二日,我攜著眾妃子去看皇後,她卻突然發了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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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我明明記得我誕的是皇長子,不是公主,不是公主!我的孩子被人換了,一定是瑾妃幹的,一定是她幹的!」


    沈星河怒極,皇後懷孕之後,欽天監的一幫人日日Ṫū⁽在他面前吹噓,說紫微星即將臨世,皇後這一胎必是皇長子。


    他嘴上不說,心中卻也抱了極大的希望。如今嫡子變公主,皇後卻還胡亂攀咬。他心中這段日子積累起來的不滿和怒氣,實在已經到達了極點。


    皇後被軟禁了,名曰養病,實則數月以來,沈星河未曾踏入一步。


    嚴家父子進宮探病,我坐在皇後的鳳椅上,一手輕輕撫著肚子。


    「嚴丞相,你當日說,我錯估了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隻是不知,如今你的分量,同我這腹中孩子,孰輕孰重呢?」


    我端過旁邊的茶盞,一飲而盡,片刻後,血染錦袍,在我裙擺上開出一朵豔麗至極的花來。


    丞相父子目瞪口呆,驚恐萬狀。


    「韓瑾,你這個瘋子!瘋子!」


    22


    我也曾赴過瓊林宴,我也曾打馬御街前,我也曾天真地以為,靠自己的雙手就能改變世界。


    我看不起陰謀詭計,仰慕君子高潔。可到頭來,最終隻能靠鬼魅伎倆打敗對手。


    我嘆口氣,從腹中抽出一個軟枕甩在地上。


    「這孩子也陪伴了我數個月,陳新,拿去厚葬了吧。」


    陳新失笑。


    「好,給你埋三錠銀子陪葬。」


    一日之間,皇後被廢,丞相革職查辦。嚴家費盡數十年築起的高臺,就此轟然倒塌。


    兩月之後,我被冊封為後。


    沈星河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整個人透出一股暮日蒼蒼的疲憊感。他在我殿裡睡的時間越發地多,大半公文都由我代為處理。


    「皇上,你精神如此不濟,明日上朝,倒不如我陪你一齊去?」


    沈星河耷拉著眼皮靠在榻上,聞言抬眸看了我一眼。


    「也好。」


    《夏書》記載,時帝風疹不能聽朝,政事皆決於天後。上每視朝,天後垂簾於御座後,政事大小皆預聞之,內外稱為二聖。


    我坐在殿裡批閱奏折,沈星河有時候會突然恢復一些精神。


    他走到我身後,神色復雜地看我提筆。


    「阿瑾,你的字跡進步了。」


    我「嗯」了一聲,我如今的字,隻能勉強算上工整,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怎麼練出來的?」


    「不過日日在腕間懸墜玉石,勤學苦練而已。」


    沈星河看著我腕間的紅痕,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朕有時候,也會後悔將你困於宮內。阿瑾,你若是個男子,也可為宰為相,安邦定國。」


    我轉過身看他,輕笑一聲,拍了拍他的手。


    「無妨,我這樣也很好的,皇上。」


    既然困龍於潭,束雄鷹於籠,就要承受被反噬的結果。


    陳新還在辛者庫等我,我不能讓他等太久了。


    我走到鎏金香爐前,添了一塊龍涎香進去,看著一縷白煙嫋嫋升起,散成薄霧。


    沈星河越發疲倦了,走到榻上翻身睡下。


    23


    沈星河病得起不來床了,我從辛者庫把陳新接出來,堂而皇之地帶在身邊伺候。


    這日,沈星河突然掙扎著坐起身,顫抖著指向陳新。


    「朕想起來了,是你,你是先皇後身邊的人?」


    他瞪大眼睛看著我們,仿佛明白了一切。


    沈星河劇烈地喘息著,眼眶通紅,他定定地看著我,漆黑的眼眸中似有千言萬語。


    嘴唇顫動良久,吐出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話。


    「韓瑾,你對朕可有過真心?」


    我其實覺得有些好笑,可也笑不出來。


    我從旁邊拿了傳位的詔書,把御筆塞進他手中。


    「你把這個籤了,才不算枉費我對你的一腔心意。」


    沈星河死死地捏著筆,發出一聲慘笑。


    「是朕錯了。」


    24


    天授十六年,皇上駕崩。天後稱帝,改國號為周。


    25


    我始終如一地信任陳新,我們一同攜手走過了最黑暗的歲月。我有時候看他,仿佛能從他身上看見我自己,那股撞破南牆也絕不回頭的執拗。


    我封他當秉筆大太監,給他莫大的權勢。可朝中每日都有人參他,他們說,太監不得幹政。


    每天有御史撞柱子,我煩不勝煩。


    這日,我坐在龍椅上,看著陳新垂手站在一旁。他當久了太監,曾經青松一般的脊梁竟有些佝偻。


    我皺了皺眉。


    「陳新,要不你別幹了。」


    陳新抬頭看我,起先是不解,慢慢地,臉上全是不可置信。


    我提筆寫了一份詔書,丟給陳新。


    「你出宮去罷。


    「去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日子。」


    陳新彎腰撿起詔書,失落地笑笑。


    「皇上說笑了,我一個太監,如何娶妻生子。」


    我搖頭。


    「你有一個兒子的,那日我送出宮外,已經替你尋宅子安置好了。」


    陳新愣住,撿起詔書看了一眼,臉上是更加濃重的疑惑。


    「韓瑾,你瘋了,我一個太監,怎麼做大理寺少卿?」


    我瞪著眼睛。


    「我一個女子都做過,太監為何不能做?不隻要做少卿,你要是有點出息,就一步一步,做到丞相給我看。」


    陳新抿著唇看我,片刻之後,眼中有晶瑩的亮光閃爍。


    「瘋子,你真是個瘋子,你不怕御史撞柱子了?」


    我點點頭,笑道:


    「怕啊,為了不讓你這麼顯眼。我明日再下一道折子,全國設女子學院,女子也能科考為官。到時候你一個太監混在女人堆裡,就一點都不醒目了。」


    陳新也笑,笑出了眼淚。


    「韓瑾,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我早知道,會有那麼一天的。」


    會有那麼一天的。


    26


    我在宮裡待得久了,也會疲倦,這個時候,我就喜歡帶著陳新微服出宮。


    我們走街串巷地逛,買些吃食,坐到江邊吹風。


    每次出宮,我都會去看看魏大娘,她家如今日子好過了許多,在京郊買了宅子。


    她也不用勞作,可總闲不住,家裡有一片菜地,常年種著翠綠的青菜。


    我像往常一樣去她家拿菜,碰巧看見她在打孫女。


    小丫頭不過六七歲年紀,臉蛋滾圓,玉雪可愛,正撒潑躺在地上,嗷嗷叫喚。


    「我就不想去上學,不去上學。


    「她們說以前女子不用上學,每天在家繡花就好了。嗚嗚,都是皇上不好,是皇上讓女子讀書的,她是我的仇人,她是壞人,大壞人!」


    魏大娘急得上前去堵她的嘴。


    「你這娃懂什麼,不知死了多少人才換來的今日。讀書,讀書有什麼不好?大字不識一個,被人賣了都得幫著數錢!」


    越說越氣,抬手在她背上又打了幾下。


    「魏大娘——」


    我揚聲叫她,她轉過頭看見我,驚恐地跪到地上。


    「皇上,小兒不懂事,皇上恕罪。」


    我搖頭,遞過順手折下的竹條。


    「用這個打。」


    陳新在一旁輕笑出聲。


    「是該打,尚方竹鞭,往後就拿這個教訓孩子。」


    院子裡響起女孩子響亮的哭聲。


    鬼哭狼嚎,中氣十足。


    不知怎的,聽著比那些溫婉的笑聲悅耳許多。


    全書完。


    番外(章嘉視角)


    我這一生隻愛過一個人。


    她叫韓文錦,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


    我愛她聰慧狡黠,愛她自鳴得意時俏皮的模樣。


    我們自幼定親,說來不怕笑話,我命人制了一本皇歷,一日一頁,撕完以後,她便是我的新娘。


    我反復數著皇歷上的頁數,出徵時,把它隨身攜帶。


    我在邊關熬了數年,看著厚厚的冊子成了薄薄的一本。我難掩心頭激動,我要回家了,阿瑾在等我回去娶她。


    到家那一日,母親卻告訴我,他們跟韓家退親了。


    我怒不可遏,那是我頭一次對母親發火。她嚇到了,尋了繩子要上吊,我隻能又去哄她。


    我沒有找到阿瑾,第二日上朝,卻在朝堂上看見了她。她一身青色官服,看我的眼神疏離又冷漠。


    我知道,我可能要失去她了。


    我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等著她消了氣,回心轉意。


    最終等來的,卻是一道賜婚的聖旨。


    大婚那日,我在院子裡站了一夜。


    大雪紛飛,我懷裡抱著那本薄薄的冊子,無數次幻想,如果阿瑾現在願意出現在我眼前,我會丟下一切,跟她遠走高飛。


    好幾次,我覺得她好像就在門外。


    可我不敢上前,我怕開門以後,看見的隻是一場空。


    終於,月落星沉,我走上前,拉開院門。


    門外一片空寂,什麼都沒有。


    我等不到她了。


    後來,我看著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我覺得她變得很陌生。


    我們在宮裡遙遙見了一面,她端坐在轎輦之上,面目被滿頭珠翠遮得模糊不清。


    我退到一旁行禮,轎輦從我旁邊經過,掉下一本書來。


    我蹲下身撿起,是一本《春秋》。


    「皇後娘娘,你的書掉了。」


    一隻玉白色的手接過書,我抬頭,對上一雙含笑的鳳眸。


    「書果真是沒有你好看。」


    說得什麼!


    我面色漲得通紅,臉皮發紫地退到一旁。


    多少年前的話了,她竟還記得。


    我愣愣地看著她的轎輦離去,她斜斜靠在上面,姿態慵懶。


    此時旭日初升,萬道金光灑在她身上。


    她坐得太高了,身影模糊在金光裡。


    離我遙遠得仿佛隔了一條星河。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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