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粉止不住地往下掉。
就像是傳說裡的白面婆婆一樣嚇人。
醜八怪。
我在心裡悄悄地說。
還是愛擦白粉的醜八怪。
林二娘被她踹了又踹，倒在地上疼的捂住了肚子。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林二娘哭著喊著，嫦娥當沒有聽見一樣，往死裡的踹。
終於在林二娘忍不住翻白眼的時候，嫦娥停了下來。
一口濃痰吐在了林二娘今天剛剛換上的新衣服上面。
她知道後羿要去拿不死藥，以後見到姐姐的機會越來越少。
特意穿了新衣服來見她。
「我馬上要飛天了，可不是你這賤人的姐姐。」
嫦娥嘻嘻笑的臉在一刻突然變得扭曲起來。
想起早上林二娘特意早起打扮了一番。
我就替這孩子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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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她當成好姐姐。
她可隻一心想著飛升，哪裡想你了呀。
林二娘抱著我沉默的回了家。
林二娘的娘見她狼狽的回家，心裡猜個七七八八。
說林二娘不懂事惹姐姐生氣。
最後罰她在家裡禁足三天，不許再去找姐姐了。
林二娘又氣又委屈，抱著我在床上不停地哭。
兔子的脖子都要被她給勒長了。
眼見著太陽西沉，空氣都變得渾濁了。
抱著我的小娃娃總算是哭累睡到在床上。
嘴裡還不停念叨著：「姐姐，姐姐。」
我知道，她念的是曾經的林娘，不是如今的嫦娥。
5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問吳剛。
「你在天上呆了那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突然就被貶到月亮來了？」
吳剛舉起斧頭，砍向桂樹、舉起斧頭，砍向桂樹。
對我的問題視而不見。
吳剛是個沒有禮貌的人，他總是無視我。
不過沒關系，我是隻有素質的玉兔。
於是我又問他。
「你想回去嗎？」
「……」
「如果有一天你回去了，你還會回來看我嗎？」
「……」
「或者你可以把我帶到天上去玩嗎？我還沒去過天上呢！」
吳剛還是沒有回答我。
他剛來時總是這樣，理都不理我，要不是偶爾和我說一句話，我都懷疑他是啞巴了。
「真沒意思。」
我挪動屁股對著他。
「你如果不喜歡這裡還來幹嘛，擺張臭臉給誰看啊。」
我不高興的說：「還不如下凡去呢，來月亮幹嘛。」
我聽到吳剛冷哼一聲。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有這麼明顯的情感外露。
我轉過頭，正好對上他滿臉的嘲諷。
「人類都是自私虛偽的，與其和假惺惺的人類呆在一起，不如聽你這隻傻兔子說廢話。」
OK，非常好。
第一次聽吳剛說這麼多話，首先我很高興。
但他如果不罵我傻的話，我會更高興。
6
林二娘在房間裡被關了三天。
每天都是醒了吃，吃了哭，哭了睡，睡了醒，醒了再吃。
ẗŭ̀⁹一開始我還覺得林二娘可憐可悲。
漸漸的，我對開始對林二娘的眼淚免疫了。
我發現她的眼淚並不是真的在哭，隻是想要取得同情。
即使是一隻小兔子的同情。
林二娘發覺到我不再對她報以同情的眼神後，哭也懶得哭了。
三天後，林二娘的娘終於把她從房間裡放出來了。
第一句話就是。
「嫦娥馬上就要飛天了。」
林二娘的眼淚又要冒出來了。
「我想去看嫦娥姐姐。」
林二娘可憐兮兮的看著她的娘：「萬一，這是我最後Ťũ̂₍一次見到姐姐怎麼辦？」
她的娘慈愛的摸著她的頭：「乖乖，想看就去看吧。」
「但娘向你保證，這絕不是最後一次。」
「我們所有人都要飛到天上去。」
村子中心的草地圍了一圈人。
一眼掃過去，清一色的女人。
全村三四十個女人大概都在這裡了。
而主角嫦娥正站在中間，手上捧著兩顆金黃色的丹藥。
那是不死藥。
我的腦子這麼告訴我。
可是為什麼這個不死藥聞著這麼……熟悉呢？
好像有一股淡淡的，為不可察的桂花香。
所有女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嫦娥手上的藥，眼裡的貪婪無所遁形。
抱著我的林二娘手上力度大了不少，差點沒把我給勒死。
嫦娥掃視了一圈眾人，然後仰頭將兩顆不死藥吞入肚子。
下一瞬間，她的身體發出光芒，渾身肉眼可見的變得輕盈。
輕飄飄的飛上了天。
「嫦娥！！」
後羿的聲音在眾人身後傳來，所有女人轉過頭，看著震驚的後羿。
嫦娥看也不看她一眼，往天上飛走了。
「不！！」
後羿撕心裂肺的慘叫著。
跪倒在地上，周圍是將他當作獵物一樣的女人。
因為太過悲傷，後羿暈倒在地上。
女人們開始歡呼。
歡呼又有一個普通的女人飛上天去做神仙。
可惜了，她們永遠也不會知道。
第一位嫦娥，第二位嫦娥，第二十位嫦娥。
永遠不會成為天上的神仙。
嫦娥們會飛到月亮上。
然後被吳剛埋在桂樹下，化為桂樹的養料。
7
沒人去管暈厥在地上的後羿。
領頭的一個女人從一旁拽出一個手上腳上都栓著鐵鏈的女人。
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頭上卻帶著黑色的頭套，看不清臉。
周圍的女人默契的往後退一步。
領頭的女人拽著頭套女人不停的繞圈圈。
一圈，兩圈，三圈。
從天亮走到天黑。
林二娘一開始還哭哭啼啼的，最後哭累了幹脆躺在地上睡了一覺。
一覺起來頭套女人還在繞圈圈。
這是在幹嘛？
我看到在場的女人多多少少都躺下睡覺了。
噗通！
終於，頭套女人走不動了，直接跪倒在了其中一個女人面前。
那名女人名叫李大紅。
是個非常普通的名字，穿著普通的麻布衣服。
甚至她的相貌都是非常普通的
而此時所有女人都看著她。
帶頭的女人朝著李大紅跪下，大聲喊道：「嫦娥仙子！」
就像是一群瘋狂的宗教人員一樣，所有人都朝李大紅跪下。
林二娘不願意跪下，最後還是被她娘強行給拽著跪在了地上。
「嫦娥仙子！」
「嫦娥仙子！」
李大紅，不，現在該說是嫦娥了。
臉上都是驚喜和期待，學著上一任嫦娥的樣子。
端起嫦娥的架子，挺直了腰板，裝模做樣的笑了笑。
嫦娥對眾人說：「後羿暈倒了，我要將他帶回去好好安撫一下。」
說完，在女人們羨慕的眼神裡，嫦娥一手扛起後羿，往後羿家裡走了。
林二娘抱著我跪在地上，我看到跪倒在地上的頭套女人雙手攥的緊緊的。
充滿了憤恨。
8
後羿醒來後隻覺得頭腦脹痛，好像經歷過巨大的悲傷。
坐在床邊的女人急忙衝了上去，握住他的手。
後羿愣愣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女人。
他的眼睛比先前看起來更加渾濁無神。
就像是被戲耍了無數次的孩子,向玩弄他的人低頭認輸。
「你是誰？」
後羿看著面前陌生的女人問。
女人笑了笑：「我是嫦娥。」
「嫦娥，嫦娥。」
後羿喃喃著。
「對，我是後羿，你是嫦娥，你是嫦娥……」
我時常覺得林二娘不是普通的小娃女。
就像現在，她趴在窗口，臉色陰沉的看著這一切。
「蠢貨。」
林二娘哼哼兩聲，不知得在罵誰。
罵完，她輕巧的從窗臺下落下，腳步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現在的她和先前被林娘又大又罵的林二娘可真是判若兩人了。
林二娘抱著我，自言自語。
「你知道這個嫦娥是怎麼回事嗎？」
她笑眯眯的看著我，在等著我回答。
我眨眨眼。
我隻是一隻小兔子，我不會說話。
林二娘似乎也沒指望我回答，抱著我蹦蹦跳跳的走了。
我認得她走的這個地方，正是前幾日選擇新嫦娥的草地上。
林二娘哼著歌，鑽進草地旁邊一個小小的屋子裡。
又輕車熟路的從角落的地方打開連接地下的暗門。
就像打開了裝著秘密的魔盒。
地下的通道比我想的要更加長。
冷風從不知道上面地方呼呼的灌進來。
窩在林二娘懷裡的我都覺得涼飕飕的，忍不住再往懷裡鑽了鑽。
林二娘就像沒有感受到一樣，仍然哼著歌往深處走。
隱約的，我聽到了鐵鏈撞擊的聲音。
隨著林二娘的腳步越走越遠，鐵鏈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哗啦啦，哗啦啦。
哗啦啦。
撞擊的聲音在黑暗裡顯得格外清晰。
即使有皮毛的遮擋，我也依然頭皮發麻。
「到啦。」
林二娘清脆的聲音混雜著鐵鏈撞擊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林二娘哪裡是個單純天真的小女娃啊。
這分明是隻披著羊皮的狼。
我抬起頭，在林二娘的懷裡，看到了雙腿雙腳被鐵鏈拴緊的，在牆角蜷縮成一團的女人。
是那天帶著黑色頭套的女人。
林二娘走到她面前，黑色頭套的女人害怕地往牆角縮了縮。
「我是林二娘，上一位嫦娥的妹妹。」
林二娘笑著對黑色頭套女人說。
「你好，嫦娥。」
嫦娥？！
被林二娘叫做嫦娥的女人身子狠狠的抖動。
而我傻兮兮的看著她。
9
「我不是嫦娥，我不是嫦娥。」
嫦娥抱著頭，止不住的發抖。
因為長期缺水，連嗓音都變得沙啞。
林二娘歪著頭，可愛的臉上布滿了陰霾。
「你是真正的嫦娥，後羿真正的愛人。」
真正的……嫦娥。
我不可置信的轉頭，看著不成人樣的嫦娥。
這就是嫦娥。
吳剛嘴裡所謂的真正的嫦娥。
林二娘看著捂著腦袋發抖的嫦娥，輕輕嘖聲。
「去吧。」
林二娘蹲下身，把我放在地上。
我轉過頭，兔子臉上滿是震驚。
林二娘問我：「你不是來找嫦娥的嗎？」
嗯，我是被吳剛扔下來的。
扔下來之前我們在爭論月亮上的嫦娥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嫦娥。
這麼一看，我確實是來找嫦娥的。
我一步步往嫦娥跳去。
感受到有東西在靠近，嫦娥瑟縮的更厲害了。
身上的傷口發膿發臭，破爛的布條隻能勉強遮住重要部位。
看起來連乞丐都不如。
這個人會是嫦娥仙子？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