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選課，後排男生的藍牙耳機掉在了我的腳邊。

對方禮貌地拍了拍我的肩：

「同學，麻煩幫忙撿下耳機。」

我一邊彎腰一邊日常發瘋：「你要說，公主請幫忙！」

話音剛落，轉頭看到了傳說中校霸的臉。

再後來，他將我抵在床頭，笑得不懷好意。

「公主，請再幫幫忙。」

01

和江聿風對視的短短幾秒，我的腦子裡已閃過了無數個生前畫面。

他略一揚眉，我立刻將耳機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

「同學你好，這是你的耳機。」

他伸手來拿，指尖無意從我掌心掃過。

我忍不住渾身一哆嗦。

怎麼辦，上次聽說的版本好像是校霸動手的時候不論男女。

嗚嗚嗚嗚嗚，還是先道歉吧。

「抱歉，我隻是開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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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公主。」

江聿風打斷了我的話，語意慵懶。

我瞬間瞪大眼睛抬頭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嘴角一勾，眉梢微揚。

我來不及欣賞他的絕世五官，脫口而出回了他的話：

「不用謝，公主該做的。」

……

怎麼辦，短視頻刷多了，嘴比腦子快，重症！絕症！如何救？

我真的要死了。

後兩排的人都在低著頭嘎嘎樂。

江聿風老神在在地看著我，眼裡閃過一絲趣味。

我快速捂著臉回頭，後半程隻敢趴在桌上當個一聲不吭的鹌鹑。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聲，我旁邊的室友們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

「公主，下課了，用膳吧。」

帶著調侃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教室。

我絕望地抬頭，和江聿風的那雙桃花眼，撞了個正著。

別管了，武漢天臺一位。

02

一整個周末，我連宿舍門都沒有出，連外賣都是靠室友幫忙拿。

其他兩個室友還算安靜，可鬧騰的馮靈犀哪兒會舍得放過這種史詩級八卦。

她遊走在所有平臺的一線，在宿舍三百六十度循環直播。

「那天教室的事情真的有人發在了表白牆！」

「啊啊啊啊！牆，周五的公選課，我坐在校霸江聿風的斜對角。」

「其間江聿風麻煩前面的女生撿耳機，結果小姐姐一邊撿一邊說『你要說，公主請幫忙』，然後！然後！小姐姐轉過頭看到是江聿風，整個人那瞬間的表情簡直快碎了！」

是的，大家都在笑，隻有我快碎了。

可是大家還在笑。

甚至從線下笑到了線上。

我生無可戀地吃著外賣。

馮靈犀絲毫不顧我的死活，依舊念得繪聲繪色：

「但是！！江聿風接過耳機，竟然真的說『謝謝公主』，老天爺，雖然他是校霸，可是他聲音好好聽，我作證！」

「然後！故事的高潮來了！那個小姐姐竟然快速回了句：『不用謝，公主該做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後半節課我感覺小姐姐都快鑽到課桌裡面了，怎麼辦，她可能已經碎了。」

馮靈犀念完，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另外兩個室友也笑彎了腰。

一旁的手機頁面亮了起來，我拿起來，是部長發來的消息。

【悠然，下個月的人物專訪，你能負責嗎？】

我很快回復：【可以的，部長。】

【好，我把資料給你。】

馮靈犀還在我旁邊接著吃瓜：「觀眾老爺們現在給你取了一個愛稱。」

「你猜是什麼？」

我還是沒搭理她，低著頭接收對方發過來的文檔。

「公主！」

和靈犀的聲音同時出現在我眼前的，是部長的消息。

【下個月人物專訪定的是計算機學院的江聿風，他剛拿了項國賽金獎，老師們還挺重視，這個機會你要好好把握。】

網絡通暢，文檔成功接收，瞬間跳轉資料頁面。

江聿風三個字，赫然醒目。

嗯，確認了。

天要亡我。

03

但這次的採訪機會是爭取了很久才得到的，所以不管江聿風是孽緣還是報應，我也得硬著頭皮上。

於是頂著馮靈犀滿眼嗑 CP 的期待眼神，我給江聿風發送了好友請求。

【你好，我是大學生記者團的陳悠然，負責和您溝通下個月的人物專訪。】

那邊沒同意，倒是在對話框回了一條驗證消息。

【不認識。】

早就聽說校霸這人高冷又脾氣差，一言不合還愛動手。

我深呼吸兩口，繼續在驗證消息框回復：

【認識的，認識的，上次公選課，我幫您撿過耳機。】

兩秒後，驗證框又多一條消息。

【公主？】

我捏緊拳頭，咬緊腮幫子，又一一松開。

沒關系，咱社會主義接班人主打一個能屈能伸。

【是呢，沒錯，就是我。】

勇敢社死，尷尬他人。

既然逃不掉，那就讓嘲笑來得更猛烈些吧。

但對方卻沒再回消息了。

當然，也沒通過那條好友請求。

04

晚上，不顧我的個人意志反對，幾個室友硬是把我拖到了校門口的燒烤店。

在我第 10086 次拿起手機的時候，馮靈犀笑得好大聲。

「你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暗戀江聿風呢。」

出師未捷身先死，我鬱悶地開了瓶啤酒。

「我以前暗戀我男神的時候，都沒你這麼上心。」

旁邊的室友繼續煽風點火。

我仰頭灌了大半瓶，大腦逐漸熱了起來。

身邊的幾個人還在拱火：

「但你別說，你倆站在一起，莫名還有種 CP 感。」

「對對對，我也覺得！」

「《校霸和他的公主》！邪魅的他被乖乖女一步一步徵服！」

幾個人啊啊啊地小聲尖叫了起來。

我一言不發地吃了幾顆花生米，啤酒見底，整個人暈暈乎乎。

說出來的話壓根過不了腦子。

「暗戀他江聿風也行啊，但先讓我把採訪做了吧。」

嗯，聲音也沒控制住。

整個店裡忽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還好我們和旁邊那桌吃飯的人隔著一道屏風。

可這個破世界就是那麼有趣。

下一秒，旁邊傳出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既然是認識的，那就麻煩老板把屏風撤一下吧。」

屏風被緩緩拉開，沉默逐漸蔓延開來。

在室友們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心有靈犀的感應讓我整個人仿佛瞬間被命運扼住了喉嚨。

時間靜止片刻。

我閉上眼睛，又睜開，深呼吸，緩緩轉過頭去。

三個男生正一臉好奇地看過來，剩下那個則面無表情。

我看向坐在中間的江聿風，正想著如何離開這個星球的時候，他忽然開了口。

「好久不見，」說完，停頓了一下，尾音故意拖長，「公主。」

漫不經心的語氣，漫不經心的嗓音，漫不經心的五官。

就那麼清晰地衝進了我的眼中。

在店裡暗黃的燈光下，我竟然從他臉上瞧出了一絲暗爽。

我一定是瘋了。

於是我甩了下腦袋，用盡此生梁靜茹給我的所有勇氣，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好巧，江同學。」

05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勇於社死的人更是能直接得到世界的愛撫。

於是江聿風的微信我終於加上了。

人物採訪他也慢條斯理地答應了。

「可是你答應了他！！！」馮靈犀回到宿舍都還在尖叫。

我再次澄清：「什麼答不答應的。我隻是同意在這個月給他送早餐和送水。」

「送早餐你得有他課表吧，送水你得知道他的日常安排吧！」

「四舍五入！這不是談了是什麼！」

馮靈犀徹底瘋了：「啊！媽媽！我嗑的 CP 終於成真了！」

我也徹底放棄了和她的溝通，隨即看向另外兩個室友。

「你們全程在場，應該知道我是迫於現實才答應的不平等條約吧。」

她倆倒是沒那麼瘋狂，隻是眼底的喜色和渾身散發的八卦氣息根本止不住。

「嗯，我們懂。」

室友一：「《校霸和他的公主》，第一章，送早餐。」

室友二：「第二章，送水。」

馮靈犀撲過來：「第三章，校霸將他自己打包送給你！」

我捏了捏眉心，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什麼都嗑，隻會害了你們。」

她們仨異口同聲：「什麼都嗑，隻會讓我們營養均衡！」

06

我花了兩天時間，將江聿風所有的事情都打聽了一遍。

軍訓時，江聿風就憑著那張臉成為了學校新生採訪的封面，一時之間名聲大噪。

雖然他性子冷，是個不愛笑的面癱，但架不住高考狀元的名號，活脫脫一個恃臉行兇的存在。

學校曾傳言，江聿風當時選了某門難度很高的選修課。

上課的教授看著滿座的階梯教室，不禁好奇：

「我這門課掛科率很高的，每年都沒幾個人敢選，今年怎麼回事？」

再一認真詢問，原來教室裡三分之一的人是為了江聿風來的。

和我講這個八卦的學姐笑得前仰後合。

我心裡覺得太過誇張，但也禮貌地好奇道：「學姐，那後來呢？」

「後來啊，大家都退課了，正大光明地蹭課，教授也很滿意，直接把江聿風點為課代表。」

我點點頭：「學姐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啊？」

「因為我當初沒退，硬生生為了江聿風上完那門課的。」

…….

我再次硬著頭皮扯了扯嘴角：「這樣啊。」

自從認識江聿風後，我的頭皮三天兩頭就要值班。

辛苦了，親愛的頭皮。

學姐倒是瀟灑地拍了拍我的肩：

「沒事，我當時純粹垂涎美色，後來發現那小孩太難搞了，立刻轉移目標，然後就認識我男朋友啦。」

「前幾天還聽說你倆有點交集，你要是真喜歡他，那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解釋的念頭剛升起，我又想起之前跟人認真解釋原委時，大家那種「我懂我懂」的眼神。

算了，反正也講不清楚了，隨便，就這樣吧。

「嗯，好的，謝謝學姐。」

江聿風的人氣確實高居不下，直到大一下學期，他在球場上跟人起了衝突，把人直接打進了醫院。

根據不知道轉手多少次的「知情人」所說，對方隻是言語挑釁，江聿風卻幾乎下了死手。

後來是七八個人才拉開的。

學校後來是給了雙方通報批評的處分。

江聿風也因此一戰成名，成了萬花叢中那個性情暴躁、喜怒無常的校霸。

追他的女生一下少了很多。

眾人皆知，江聿風，隻可遠觀，不可近處。

但學校裡這種亂七八糟的傳言，向來是三人成虎。

我聽了一耳朵後，也就沒往心裡去。

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江聿風那令人望而止步的成績上。

我和他同級，此時正是大二剛開學。

我大一績點是專業第一，認識江聿風之前還能勉強承接別人的誇獎，擔上一句「學霸」。

直到我看到他接近滿績的成績單，又對比了一下他的專業課和我的專業課。

隻覺羞愧。

很快，在教務處辦公室值班的時候，我看到了全校的績點排名。

江聿風，全校績點第一。

不加任何限定詞，不論專業，不論年級。

07

我當時剛給他敷衍地送完一周的早餐。

看完成績排名後，立刻狗腿地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悠悠然：江同學，明天想吃什麼？校門口有家豆腐腦還不錯，你吃甜口還是鹹口？】

他秒回了一個問號。

也對，往上翻，我倆的記錄都是我發早餐的賬單，他轉賬。

多餘的一句話都沒有。

不管，我直接睜著眼開始瞎編。

【悠悠然：既然要做人物採訪，那肯定是希望多多了解你的，這樣才能將人物專訪寫得有溫度嘛。】

【悠悠然：上周我太忙啦，這周我會親自給你送早餐的。】

【悠悠然：對了，這周末的球賽我也可以去送水！】

「對方正在輸入」反復顯示了一會，卻始終沒有消息。

我想了想，又發：【沒事兒，不方便也沒事。】

【JYF：意思是這周早餐不是你本人放在桌上的？】

……

我曬幹了沉默。

我隻是和校門口早餐店熟悉的老板溝通好，然後請外賣代送到教室，再麻煩對方給我拍張照。

我隻是沒有走到教室罷了。

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但我最終還是在善意的謊言前選擇了真誠，於是硬著頭皮開始扣字。